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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房間, 到處是隱約而不規則的黑影。門外若是有點動靜,這些影子立刻也隨之附和,搖搖擺擺地晃。

窸窸窣窣的瑣碎聲音接連不斷, 有的是因為風, 有的則來自躲藏者的幻覺。

開始只是一點點的害怕出現, 後來很快席卷全身,孟樵子縮在牆角里, 雙手環抱住自己, 瑟瑟發抖,眼楮里逐漸蓄滿了淚水。

黑暗, 恐懼,未知。最可怕的還是孤獨。

她很想離開這個地方, 卻又知道這麼做只會更危險更可怕。朱標和紅娘的話, 仿佛還在耳邊回響。

這孩子看似呆呆的, 但我們也明白她其實是個芝麻餡的湯圓,心里通透, 酆都將要迎來什麼樣的變局,她比正在執行計劃的憨憨牛頭還要清楚。

我和貓貓約好了, 得貓貓來接我才能出去……

孟樵子在心里把這句話翻來覆去地默念幾遍, 看著朱標走遠的那個方向, 暗自替他祈禱, 然後閉上眼楮, 又向里縮了縮。

她在屋子中, 看不清外面的事,泰山府君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他本來在台上指揮鬼兵,用白燈籠追蹤著牛頭馬面與趙輕涯、鄒普勝等,結果追著追著, 就發現腦袋頂上讓人偷了家。

陣法帶來的光束不僅穿透了酆都經久不散的陰雲,還蕩清了這里積攢多年的陰氣,府君手中能夠調動的資源大大減少,幾乎不能再放出雷霆和雨霧,可以監視的地區一下也只剩一半。

「怎麼回事!」他怒發沖冠,「是誰,是誰去了第十九層?」

沒有鬼能回答他。

「你們跟本君……不,還是本君獨自上去,你們全都呆在這里不許動!」

泰山府君撩開袍子,拔腿就跑,一路上了樓,直沖到仕女圖前,拿著腰間寶劍在上頭一晃,打開門沖了進去。

他把樓梯踏得咚咚響,不一會兒就到了地方。闖進去以後,他立刻被光刺住了了眼楮,痛喊一聲,抬起袖子遮出陰影,才發現了站在陽光下的朱標。

「是你!你,你怎麼進來的?」

朱標為了激發陣法,一身法力用了七七八八,雖然同時也把府君削弱了不少,可真的沒有把握必能打得過他,見他進來,一句話不說,決定先發制人。

和他這種惡鬼還有什麼可嗦的!

府君又沒得到回答,而只得到了一把朝他心口捅來的匕首。

他養尊處優這麼久,吃喝玩樂無一不通,幾乎像個皇帝一樣享受,而且還不用發愁皇帝該愁的事,承擔皇帝該承擔的責任,哪里還會打架,當即就被結結實實開了個口子。

疼痛激發了求生欲,求生欲激發了一丁點的斗志,府君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提著劍,劍上帶著雷電,凶狠地劈向朱標。朱標向旁邊一躲,輕易閃開。

菜雞。

這是朱標的第一感覺,第二感覺是他竟然需要和這只菜雞互啄,都怪年齡!

若不是年齡的問題,他的身體里怎麼會只有那麼點法力可用,法力要是夠,他可以當即把府君切成八瓣!

一個後空翻,朱標踏在鎖龍井的邊緣,用力向高向前跳過去,看準時機,把握力度,直接踩到了府君手中的劍上。

府君大驚失色,不敢丟掉武器,瘋狂地甩手,好像朱標是只蟑螂似的避之不及。

朱標反手抓著匕首,朝他脖頸劃去。

法力涌動,突破府君貧瘠的反應能力,自發保護主人,震開了朱標。朱標早有預料,嘖了一聲,想到來都來了,于是順勢在他心口被捅出來的傷口上踹了一腳。

「啊——」府君頭發散開,踉蹌後退,吐了一口血到地上,再也維持不住最後的威嚴和氣度,憤怒道,「你究竟是誰?竟然敢來酆都造次!」

一邊罵著,他一邊暗中調動陰氣,試圖降下落雷以做攻擊。

同時,他也後悔自己走時說的那句話,光想著保住頂樓的秘密了,沒想到敵人如此棘手,這下好了,怎麼才能把幫手叫來?

「我是來——」

用語言吸引府君的注意,朱標趁機再次攻擊,他的眼楮分明看到府君正在匯聚陰氣,怎麼肯給機會。

「夠了!」府君被自己越來越狼狽的事實折磨著,模了模只余下一半的頭發,大吼道,「你到底是來干什麼的?是不是九尾狐狸派你來的?你讓她來和本君談!有什麼要求,本君都答應了!」

「不,我就只是來殺你的!」

「殺我?你也要看自己行不行!」府君終于決定拼命,哈哈大笑著,把手中長劍朝天一舉,頓時將整棟鬼樓燃燒著的無窮妖火全部吸引了過來附在上面。

他也不瞄準,也不蓄勢,火焰一來,就把它們發了出去,轟隆隆地在頂樓這片空地上胡亂擊打,爆炸般打出碎石和灰塵。

失去陰氣供養和束縛的妖火呈現出詭異的橙紅色,零星追向地面,像是隕石滅世,撞塌樓閣亭台,沖垮房屋棚舍,所到之處燒毀一切,染紅半邊天色。

能力不足的人就是容易這樣。只要經受一點點的失敗就心中惶恐,只要一點點的挫折就失去理智。

朱標打了幾個滾,手上和胳膊上多出好幾處燙傷,背後火辣辣的,估計情況也夠嗆。可是到了這個地步,他心里竟然還在分析泰山府君的性格,並決定引以為戒。

經驗和教訓,以及自信告訴他,泰山府君馬上就會失敗,只要撐過這一陣去,就能贏。

妖火燒遍了整個酆都,終于燒到鬼樓上來,出色的建材使它一直撐到現在,卻終究避免不了結局。高樓搖搖欲墜,晃得像是醉漢,阻擋了所有想要上去的惡鬼。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們去救援的本就不強烈,這點困難已經足夠造成阻擋。

但畢竟還是有一個身影沖了上去。是鐘馗。

他其實不想摻和這檔子破事兒,對他來說,誰生誰死都不重要,何況他和府君的關系不好。就像他感知到紀有福的死亡也並沒有任何感觸一樣,自私已經像苔蘚一樣把他的心給佔滿了。

只是一開始,他以為泰山府君不敵的時候,就會有高百齡出來救場子——畢竟一直以來他的形象是那麼無所不能。黑白無常應了召,鐘馗不為所動;光束沖破雲霄,鐘馗也不為所動;府君屢屢失敗,鐘馗還是不為所動。等到妖火被用來攻擊,他終于坐不住了。

最後的殺手 被用出來,酆都真正的主人還沒個信,看來是真要完蛋了。不,這不行!酆都是個好地方,起碼現在是個好地方,能不離開,就最好留下,得去幫幫忙!

為了更好的作威作福,保留特權,鐘馗冒險了。他一路沖上十八層,扶著牆壁艱難行走,時不時就被甩到一邊,平日里一分鐘可以走完的路,這次花了小半個時辰,竟也硬生生撐了過去。

正當他準備進入第十九層時,樓層又是一陣劇烈晃動,上頭轟隆之聲不絕于耳,顯然越打越激烈,險些把他晃趴下,站穩以後,突然听到附近傳來一聲痛呼。

什麼動靜!

樓里竟然還有鬼沒出去?不,也可能是妖,如果是妖的話,或許是九尾狐手下的那群騷狐狸。

要不要管……

為了這聲音耽誤救府君的時間,還是說這聲音正好能幫上府君?

「還打不打?」府君大喊著,東張西望,四處看去,「哈哈哈哈還打不打?」

妖火跟著他的轉動落下,攻擊依舊凌亂,攻勢越來越弱,朱標從一開始的不得不打滾躲避,到了現在的站起來奔跑,逐漸有了還手之力。

泰山府君沉浸在自己的強大里,狀若瘋魔,連自己已經毀了半個酆都也無知無覺,更不要說意識到朱標的狀態。

直到叮叮兩聲,他的劍被朱標看準機會打落時,才明白了什麼叫做恐懼。

「你……」劍落在地上,卻沒有機會撿回來,妖火因此無法控制,朱標的匕首又抵在腰月復上,泰山府君兩股戰戰,徹底慌了。

朱標用腳挑起長劍,另一只空閑的手把它抓住,隨手一插,插回府君的劍鞘,還沒等他高興高興武器回來了,又將劍連著劍鞘整個取了過來。

府君的臉青一陣白一陣,他竟然把自己當作架子!

看著它,朱標意識到什麼,問道︰「這把劍和鎖龍井什麼關系?」

「何,何意?」

「劍是哪來的?這口井呢?」

「都是高大人給的。」府君老實道,「酆都初建之時就有了。」

哦?石橋它老人家應該會高興的。

朱標很果斷地將劍據為己有,用布條背在背上,單手打了個結系牢,看了府君幾眼,確定他再無價值,抬手就刺。

「不……」府君瞳孔緊縮,看著在眼前放大的寒光,嘴上只有微弱沙啞的  一聲,心中高呼不甘。

砰。在交戰中破損到只有幾根木條還掛在上頭的門徹底壞掉。

一個身影狼狽不堪的闖進來,他的衣服已髒到看不清顏色,灰撲撲的,可是腋下卻有一抹仍能瞧清的翠綠。

鐘馗夾著孟樵子,想讓朱標看清她的臉,她卻無論如何拒不配合,于是只好啪的在孟樵子的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猝不及防下,她被這麼一扇,疼痛作用中即使拼命地忍住了喊聲,眼淚卻啪嗒啪嗒掉了下來,哽咽幾下。

「听听聲音,這是和你一起進來的吧?」

只看一眼朱標的臉,鐘馗就知道府君上了什麼當,真是個沒腦子的豬頭。

「……」

朱標沒有回話,但看他停下的動作,鐘馗就知道自己賭對了。

「只要你離開府君,再砍下右手來,我就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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