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交談停下時, 月亮已升到了半空中,蟲鳴雖喧騰繁盛起來,卻是該睡了。
朱標收獲良多, 排除了不正確的執念, 堅定了自己的信心與目標, 一身輕松, 在船艙榻上睡得很香。
一夜無夢。天亮張子明來喊他時,朱標甚至沒有自己睡了一覺的感覺, 只覺得時如流水,快得很。
他說是目的到了。
問他目的是哪, 張子明只說不知,是劉生講的, 朱標一頭霧水跟著出了船艙, 一眼就看到劉伯溫正在欣賞日出。
船已經停下不走了。
橘紅『色』的太陽像個模模糊糊的剪影,點燃了周身的流雲, 與它們一起構成一整張金紅『色』澤的漂亮卡片,遠山中躍躍而出,向著天空中攀升。
劉伯溫的一身青衫,在光的照映下稍稍變了顏『色』,溫暖許多, 他轉回身來,影子在上拉出長長一, 全都牽扯在甲板上。
「生。」朱標打個招呼, 拱手彎腰。
劉伯溫笑著回了一禮。
朱標四下看了看,到周顛還在昨天那個位置睡著,已經擺出了一個大字型,左手搭在肚子上, 右手上的釣竿早就不了,約莫是連竿帶餌喂了魚。
「讓他睡吧。」劉基,「我們已經到方了,兩個去足矣。」
因為次已經到了時間,也馬上就要去做事,劉基總算不再當謎語。
「我們去找一座橋。」
朱標朝橘非擺擺手,示意它呆在船上守著張子明等不要『亂』跑,接著緊跟在劉伯溫身船上跳下,踩在了岸邊濕漉漉的泥土上。
「再幾天黑蛟就要化龍。」劉基掐指算了算,「我們要提前做好準備,防止它走水傷。」
「走水?」朱標愣了愣,「我以為那只是民間的傳說。」
「它本來確實是的。很久以前龍還很多,近來已經一條都不剩了。純種的龍屬太難存活,大多都在出生不久夭折。」
他們二爬上一座山丘,因為翻山抄了近路的原因,那部分曲折的水路被拋在身,節省很多時間,很快的,朱標就看到視野里出現了一座大石橋。
石橋在一個峽谷中,兩側的山勢陡峭,直『插』雲霄,好像有雙無形的巨手空中捏起了山峰,它們向上拔起似的。
此處的理情況與風景與前大有不同,僅僅是一山之隔,變化竟如此之大,如果不是有帶路,很難想到還會有種方。
劉基繼續︰「真龍雖沒有了,其它龍倒還有很多。它們與馬、蛇等妖生出來的雜龍數量不少。類亞龍需修行一千年左右,掀起風浪由江水入東海,才能在雷鳴中化龍。」
「只不類龍屬成功的幾率也太低,化龍不成就得死,不化還能活很久,它們之中其實也沒有太多肯去試的。久而久之,走水在民間與妖界就都成了傳說。」
「如此說來,一只黑蛟的心氣還挺高。」
「如果我們不去阻攔,也許它真的能成事。」劉基笑了笑,「但化龍是在東海里的事情,走水不是,到時江岸決堤,洪水倒灌,成千上萬的百姓就會遭殃。」
「在它『插』手鄱陽湖決戰前,我們就得把它殺了是不是?」
「殺了麼……」劉基『模』著胡子,「殺是不用殺的,太浪費。」
「浪費?」
說話間,兩個已經距離石橋很近,石橋看起來有些年頭,已經很久沒在上面行走,橋面布滿了青苔,雕刻的紋路也都被風雨磨平了,不知是什麼年代的什麼修建的,修在荒山野嶺又是為了什麼。
「龍鱗、龍筋、龍皮、龍血、龍角,都是好東西啊。修煉了一千年的蛟龍,真龍身體上講已經沒什麼差別了,也就是差一個龍魂。」
劉基提起蛟龍的態度簡直就像提起了一只豬,好像在說豬皮、豬頭、豬肚、豬肝、豬肋骨都能做菜似的。
朱標一邊觀察著眼前的石橋,一邊听著劉伯溫講話,一心二用,眼里耳朵里都接受到了令震驚的消息,一時間不知該問哪個。
「生,橋立在里好像已經有千多年了!」
劉基並不驚訝,指著橋下一根空空『蕩』『蕩』的鐵索︰「看那個沒有?那里曾經掛著斬龍劍,只要亞龍走水而,斬龍劍就會把它們的頭斬下來!」
「龍血四濺,浸染石橋,每殺一條龍,斬龍劍與石橋就強上一分,愈殺愈強,千年下來,就算是真龍也要怕它七八分。」
石橋前只有很少的河水流,與其說是河,不如說是溪。踩下去,溪水剛腳面。
朱標也懶得月兌鞋了,一路淌水去到了橋下,盯著那條垂下的鎖鏈直勾勾看。
鎖鏈大概有四寸寬,兩丈長,上面冒著寒光,光是看著,都有一股肅殺之氣傳來。也許是橋替它擋下了麼多年的風吹日曬,才能讓它嶄新的好像是剛鐵匠鋪里出來一般。
站在橋下簡直仿佛是站在了另一個世界,陰涼冷清,寒意刺骨,外面還是盛夏,里頭卻好像寒冬,若不是朱標已經算是修煉有成,恐怕得被凍出『毛』病來。
生說得容易,現在鐵索
難說劍在橋中,被隱秘的機關藏起來了?朱標踮著腳尖『模』向鎖鏈,他的眼里正閃著微微的金芒,如果說斬龍劍就在里,他一定能夠找到。
就在此時,朱標腳下的溪水突了起來,無數細小的水珠開始在水面上跳,一圈圈漣漪順著石橋向外擴散,短短幾息,溪水竟就已斷流,『露』出了石子鋪成的河床。
朱標吃了一驚,迅速橋底退出來,右手已經握住了腰間的折扇,迅速掃視一圈,想要找到還未出現的敵。
他抽空看了劉基一眼,到他負手而立,靜靜看著石橋,也就明估計沒什麼大問題,也把目光投在了石橋身上。
果。石橋開始抖起來,兩側的橋台突里拔了出來。它就像一個埋在下很多年的尸體,突詐了尸,還沒清醒,直挺挺的棺材里坐起來。
劉伯溫︰「公子不用擔心,像此橋樣的靈物,是不會成妖的,即使有萬分之一的能成了妖,也不能害。」
他又補充︰「本就是造出來鎮妖的東西,又怎麼會輕易違背本『性』?」
石橋橋面左右搖了搖,像一個在搖腦袋似的,緊接著,橋梁上的青石縫隙變幾下,幻化成兩個半眯著的眼楮,
至于其他的什麼眉『毛』、鼻子之類的東西,不在石橋妖的考慮範圍內,山溝里也沒什麼,隨便長長得了,那麼講究做什麼。
「來者何——」橋妖聲如洪鐘,喊出來的話在山谷里回『蕩』,震得耳膜都要破裂。
它的眼珠,也就是兩個石珠子,在眼眶里轉了轉,看向了朱標︰「小女圭女圭,你『模』老夫的鏈子做什麼?」
朱標有點尷尬︰「我想找一下斬龍劍。」
「斬龍劍?」石橋沉默片刻,「斬龍劍已經沒啦!丟了!找不回來了!」
真丟了?
石橋好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那年下暴雨,明明是沒有龍走水的,但是附近的村民不知听信了哪個巫師妖婆的讒言,說是我的錯,沒有盡到職責,把劍取走啦……」
它傷心︰「那以我再也沒它。」
劉基時候︰「石公,你好好看看孩子。」
石橋好像才發現劉基似的,朝他看了一眼,驚訝︰「哦,哦!你是當時老夫身上去的,那個要趕考的……誰,誰來著?」
「在下青田劉基,字伯溫。」對于劉基來說,參加元朝的科舉考試是個無消除的黑歷史,如果以,他實在是不想提起。
「嗯。」石橋重新看向朱標,「孩子氣運倒是濃,但是自己好像還不是主,是不是有個當皇帝的爹?」
朱標一直在學習收斂自身氣機的方,初有成效,但效果還沒那麼好。石橋是個行頂天高的老妖怪,自能透他的遮蔽術看穿本質。
「還沒。」劉基搖搖頭,「大帥還未稱帝。」
「軍?軍有樣的氣難得了。」
「石公再仔細看。」
「老夫看看……哇呀呀!」石橋突發怒,「小女圭女圭身上有龍氣?他莫非是龍子龍孫?」
「呔!你小賊!不要以為老夫我年老體衰就治不住你了?沒有斬龍劍,老夫照樣一坐死你!」
嘴里說著樣的話,石橋兩條腿一抬,螃蟹一樣的橫著沖來,有種一往無前的氣勢,真被撞一下,立馬就能歸西。
怎麼回事?它怎麼突發瘋?
朱標手里的折扇早在石橋怒吼時就變成了一把長鞭,此時它突發怒,長鞭就卷在了岸邊的樹上,只要手上一使勁,就以借力飛去,他算好了位置、方向距離,沿途正好以把劉伯溫帶上,一起月兌離攻擊範圍。
劉基看到樣的情況,不憂反喜,往前走了幾步,大聲喝︰「石公,你睜大眼楮看清了!是的龍氣!」
話中好像有魔力一般,石橋真的被劉基一句話給喚醒了神智,停下腳步不了。
朱標恍大悟,手上一抖,鞭子就樹上解了下來,他把它往左拿了拿,石橋果往左偏了偏,往右拿時結果一樣。
看來它真的是把折扇吊墜上的龍眼珠給當成妖龍了,兩者氣息相近,位石公給的感覺又像是沒太睡醒,恐怕是斬了千年的龍斬上頭了,一時沒分清楚罷。
把折扇做出來時就已經上了層層封印,按理說吊墜的特殊是不會暴『露』的,現在看來也得歸功于石橋的敏感。
石橋眼楮不再跟著鞭子轉,向退了幾步,一坐在原本的位置,尷尬︰「實在不好意,老夫是睡久了,睡久了。嗯……龍氣聞著,是不是鐘山那一脈的龍啊?」
朱標︰「正是,上面有一顆龍偶月兌落的眼楮。」
「咦?它月兌落了眼楮?」石橋顯對關于龍的所有事情都很了解,驚訝,「小女圭女圭,那不是偶掉的!龍脈要是掉了什麼東西,肯定是給主準備的。」
「給主?」朱標愣住,「是,呃,是它的主應該是我爹才對吧?」
他抽空看了一眼劉基,發現他也有點驚訝,看來事兒就連生也不知的。
「那都一樣。」石橋對妖龍的態度雖很差,對龍氣就不一樣了,很有耐心、非常高興的給朱標解釋,「在它看來,恐怕已經認定你了,只是一個時間問題,想必你在你爹那里,位也很穩固吧?」
個倒是能確定。朱標點點頭。
「稀奇呀,稀奇。小女圭女圭,你別看間多少帝王,能龍脈牽扯上的實在沒多少,獲得青睞的就難得了!當上皇帝以,得勤政愛民,好好努力啊!」
朱標立刻表示自己一定會是個前無古,無來者的好皇帝,一頓保證下來,仿佛下一刻所有百姓就都能溫飽,老有所依,少有所養。
感覺到石橋已經非常滿意,朱標趕緊把他們的目的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在此程中,劉基就在一旁看著,長久以來,他一直充當一個引導者的身份陪在朱標身邊,有鍛煉的機會時,是絕不會輕易開口阻礙朱標成長的。
不多時,石橋听完了故事,怒得頭頂青苔都要立起來︰「你放心!就算是條真龍,也不了老夫關!」
一句話出來,它又呆住,肉眼萎靡下去,感慨︰「老夫又忘了,斬龍劍已經不在了,小女圭女圭,你還是回去另想別的子吧。」
朱標下意識皺眉,他知生既帶自己來里,那肯定是已經算清楚了的,種變故不該發生,就算發生也該有解決的辦才對……
但是遇事肯定不能只靠著劉基,做個阿斗雖舒服但是丟,他摩挲著手中已經變回來的折扇,考起來。
折扇?
朱標嘩啦一聲展開扇子,把它變成了與高百齡爭斗時所用的飛劍,雙手托著向石橋方向送了送︰「您看把劍行嗎?」
「哦哦,老夫看看!」
石橋湊來只看了一眼就大喜望,激︰「能行!能行!以龍氣斬妖蛟龍,妙哉奇哉!定能行!」
朱標于是把劍拿去,其固定在了鐵索之上。
劍掛上去時,石橋的氣勢頓時不同。朱標能感受到一種山海傾倒般的壓勢,仿佛天都塌了,而且它們還都一股腦的向自己倒來,偏偏身體是不了的,想向外踏那麼一步都做不到。
與此同時,他的耳邊響起了數百牛叫一樣的哀鳴,光听聲音,就能感覺到它們所受的痛苦之大。
傳說中蛟龍的聲音同牛叫一樣,恐怕就是它們死時的怨氣恐懼所化成的幻覺。
其實那種朱標所感受到的天塌陷也同樣是幻覺,他很快月兌離出來,向走了幾步。
石橋舒服長嘆一聲,好像生命被補全了似的,眯著眼楮享受了一會兒,才睜開眼楮,看著朱標︰「小娃,啊,不,小友,老夫,呸!不對,我,咳,我!我有個不情之請,你能否答應?」
朱標面上還溫笑著,心里打起了鼓,什麼要求讓位老老老前輩變得低聲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