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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進城休整

「爹?」

「等等, 爹你什麼時……」朱標尷尬得像是偷偷拿尿和泥巴玩被發現了。

「小兔崽子,別說話。」

朱元璋反手噌的一下把刀插回鞘中,蹬著朱標, 把聲音壓得很低,訓斥道︰「你自己看看你的眼力,一天天說是練武、修仙,呵, 听著有多大能耐似的!」

「眼楮不是也發過一個月的光麼!怎麼了, 連一個紙片兒也看不見?」

一邊罵著兒子, 朱元璋一邊地把兒子放在了馬鞍上,讓他坐在了自己前面, 妥善地護住了他。

朱標年紀還小, 身形不大,兩個人騎著一匹馬, 倒也不擁擠, 披著馬鎧的駿馬還能夠承受這份重量。

看出老朱同志是真的有點動了火氣,朱標就像是被提住了脖子的雞,把臉上蒙著的黑布扯下來後,安分地坐在了馬上,動也不敢動。

剛才的那個紙人, 確實是個疏忽導致的失誤, 但他自己也不是不能反應過來, 讓朱元璋這麼一幫忙, 就成了一個捏在老父親手里的小把柄, 彰顯著他的「粗心大意」,把毛病掛了起來表彰。

他的經驗還是太少,真正和人打起來, 就算法力術式都比對方強,也很容易吃虧。

但說優點的話,朱標的成長空間還是很大的,既有名師輔導,自己又天賦不凡,努力努力,不愁達到天下無敵手的境界。

朱標現在還用著法術,是一個隱去身形的狀態,老朱同志能看見他,多半是因為老朱同志身懷龍氣,人道大勢在他的原因,左右兩側的護衛可就模不著頭腦了,他們只看見朱元璋從地上提住一團空氣,又在馬上放下一團空氣。

不過他們也都是有腦子的,不會想不開非要去問。

位高權重的人身邊有幾個能人異士,那簡直是再正常不過了。

朱元璋吩咐道︰「吳策,你去叫大都督開城門,迎大軍進去。」

左右護衛的人中出來一個,他騎著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身上未著甲冑,背後背著一把短刀,是一副江湖人的勁裝打扮,且左眼有道明顯的疤痕,正是拱衛司的吳策,作為朱元璋最信任的「鷹犬」之一,這次行軍他自然也跟來了。

得到命令,他很快就打馬疾去。

突然到來的援兵打了陳友諒一個措手不及,因為沒有準備的原因,他們很快就節節敗退,但這次到底地形要開擴許多,與龍灣那一次不同,撤還是可以撤走的,不至于打個全軍覆沒的敗仗。

再說了,老朱同志也沒有現在就要打一場硬仗來總結全局的意思,只是想暫時逼退他們,他的人馬是急行軍來的,體力並不充沛。

喊打喊殺之聲不絕于耳,朱元璋扯著韁繩,壓住不安躁動的□□戰馬,風輕雲淡地看著觀察著前方的戰局,表情就好像是在看別人下棋。

他帶著的親兵都是從老家的隊伍里選出來的,萬里挑一,個個都能做到令行禁止,騎術極佳,連人帶馬,一絲衣物的摩擦聲也沒有發出,安靜得過分,不用眼楮去看,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如此嘈雜的環境,他們竟然硬生生地在這里凹出一個安靜的小空間來。

看著敵軍越逃越遠,自己的軍隊退了回來,朱元璋低頭瞧了朱標一眼,揮退下屬們,命令道︰「都去找徐達大將軍吧,咱自己進城去。」

幾十個人紛紛恭敬地答應下來,不一會兒就走了個干淨。

「咱先帶你進城。」朱元璋道,「進了城後你再顯形,那里頭亂,他們自然把你當作是和徐達一起來的。」

徐達在哪呢?

朱元璋看出朱標在想什麼,主動解釋道︰「咱帶了二十幾萬兵馬,大部分是水軍,由他領著,還在江上呢。」

「既然步兵不多,那現在是怎麼回事?」

「他那是嚇著了,不知道咱到底有什麼埋伏。」朱元璋道,「其次就是,咱既然來了,打下洪都就已經沒什麼用了,自然要撤,撤到一個更方便決戰的地方去。」

意思只說了個大概,但內容很清晰——洪都之圍解了,但大戰也馬上要來。

隨著噠噠的馬蹄聲,他們逐漸向著殘破的洪都城慢慢移了過去。

遠處看它的時候只知道破敗,近了才覺出戰爭的可怕。城門、城牆、地面,每一處都在訴說著這場守衛戰的慘烈。

大量的殘肢斷尸、碎石、木塊散落在地上,幾乎覆蓋了整個城門前的空地。

朱元璋操縱馬繞開地上的障礙物,只掃視一圈周圍的環境,心里就對這次的狀況情形有了大致了解,不由嘆息一聲,慶幸自己沒有再晚一步。

老朱同志不知道打過多少仗了,心疼當然是心疼的,心中復雜肯定也是復雜的,但見多識廣帶來了足夠多的漠然與冷靜,他很快就只在心中保留了對決戰的思考。

而對于朱標來說,這是他第一次上戰場,先前沒有細看,現在湊近了,血腥味和煙土氣直往他鼻子鑽,那些尸體的慘狀——譬如什麼流出來的內髒,燒焦的骨頭,還有斑駁的傷口,都讓他不寒而栗,渾身發毛。

他只能在心里默念不要看不要看,催眠自己要冷靜下來,同時封閉了自己的嗅覺。

快要進城的時候,朱標手疾眼快,伸出手去,一把用法力吸上來一樣東西,塞進了馬匹左側的皮袋里去。

「什麼東西?」朱元璋好奇道。

「是只草鞋。」朱標道,「是草鞋成精後的妖怪,民間管這個叫敗屩妖。」

他本來還打算給朱元璋解釋解釋什麼是敗屩妖,誰知道老朱同志比他還要清楚,聞言冷笑道︰「就元廷那個破爛皇帝,天下不出敗屩妖才奇怪。」

朱標道︰「這是我從陳友諒那個大將手下救回來的,我听著他們的那個意思,這妖怪好像幫了我們的信使。」

「張子明?」

「張子明?信使叫這個名字?」

朱元璋道︰「咱不知道,反正咱見到的信使就只有一個叫張子明的。」

「那應該就是這個人了!」朱標于是把自己听到見到的都給朱元璋說了一遍,總結道,「他很忠誠,該賞。」

朱元璋笑了,道︰「你想要他就直說,咱又不是不給你,你也到了該辦事的年紀,身邊沒人可不行。」

「啊?」朱標驚訝道,「爹,我可沒有想要啊,您別瞎說!這人很好,您留下當親兵吧。」

朱標是真的沒這麼想,他也是真覺得朱元璋該好好獎賞獎賞張子明。但舉個例子來說,就仿佛小孩兒走在街上多看了一眼飯店,家長就以為他餓了;打了個噴嚏,就覺得他病了;風一起,就認為他該穿秋褲了。

朱元璋此時就很好的體現了這個道理。他覺得朱標的人手不夠用,就認為朱標也是這麼想的,才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缺人才,只管塞人就對了。

「咱那里又不缺屬下,張子明既然忠誠,又和妖怪有了聯系,去你的鎮妖處正好,不如去做你的親兵。咱也放心。」

話說的這個份上,朱標也就沒什麼意見了,他當然對張子明很滿意,誰不喜歡這種人呢?

「行,那這個人我一會兒就去領走。」

城門洞內還算完好,自從花雲在太平失利後,洪都這里吸取教訓,將城牆重修了一遍,離河道遠了很多,故而材料都還很新,即使被炮火轟炸了一遍,也依然能夠入眼。

馬蹄踏在石板上,發出咯噠咯噠的輕響,門洞里陽光照不進來,城外暫時還沒人進來,城內也沒人出去,一時間黑漆漆的一片中只有朱元璋和朱標兩個人在。

陽光被遮住以後,周圍涼快許多,朱標被涼風一吹,頭腦里的繃緊的神經松弛下來,想到了許多疑點,不由出聲道︰「爹?」

「嗯。」朱元璋應了一聲。

「您讓張子明來送信,我听他喊的是大軍且至,但您這也來得太快了吧?」

朱元璋道︰「咱這是早有預料,話是真的沒錯吧?」

朱標點點頭。

「若他能把信送到,那當然很好。萬一他被陳友諒抓住了,不管說實話還是說假話,都對咱沒什麼影響。你看今天這樣的情況,誰能想到咱的軍隊能來的這麼快?」

有道理啊,不論結果如何,都可以擾亂陳友諒那邊的軍心,振作我方的士氣。

「咱就寫一個大軍且至,不說時間,這就是高明的地方。」朱元璋說完這句話,就喝道,「駕!進城吧,還有什麼事一會兒再問!」

一進到城里去,就能看到一眾等候在那里的將士們。他們都剛從第一線上退下來,接到吳策傳來的開門的命令,紛紛從城牆上趕了下來,到這里列隊集合。

見到了朱元璋的影子,他們雖然還是疲憊不堪,但得救的劫後余生之感和能夠報君黃金台上意的興奮,讓這些幾經生死的漢子們都紅了眼眶,振奮起來。

站在他們最前面的,就是朱文正,朱元璋還沒過去呢,他已經擺好姿勢壓低身體在行禮了。

「標兒,下去吧,等會兒再過來。」

朱標應了一聲,悄悄從馬背上翻身下去,在朱元璋加快速度策馬奔過去的同時,輕輕落在了地上。

他迅速躲到了路邊去,解除法術,靜靜看著老朱同志與將領們互動。

朱元璋策馬而過,一直到了眾人面前才翻身下馬。他一下馬,所有人就半跪而下,一齊抱拳,朗聲道︰「大帥!」

「好,好,都起來吧!」朱元璋沒有笑,他們此戰雖然贏了,但付出的代價實在太過慘重,「你們都做得很好!給咱長臉了!陳友諒萬萬也想不到,他會被一座洪都城給擋住!」

將帥們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臉上都帶上了驕傲,這是大實話!他們完成了軍事史上從未有過的壯舉,足以載入史冊,哪怕千百年以後,也照樣值得拿出來訴說。

朱元璋把在場的人掃視一圈,問道︰「德勝呢?他怎麼不在?咱都來了,他還在城牆上守什麼?」

下意識的,他以為自己那黑鐵塔一樣堅硬強壯的將軍是不會死在這里的。

鄧愈一听這句話,眼淚險些落下來,顫聲道︰「大帥,他,趙將軍已經死了。是被流矢扎中了腰月復而亡。」

「……死了?」

「是。」

「死了。」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氣,沒說什麼,只是道,「打仗的,誰不把腦袋栓在腰帶上?」

他不容悲傷的情緒在隊伍中擴散,也不允許它在自己的心里擴散,一把抓住朱文正的胳膊,將他先扶了起來,拍著他的肩膀,勉強笑道︰「文正啊,你這次可是立了大功!」

朱文正壓根感受不到什麼靜默的氛圍,滿心歡喜,嘴角快要咧到天上,拱手道︰「謝大帥夸獎!」

看到朱文正過度興奮的表現,鄧愈不由朝他看了一眼,心中復雜起來,很快反應在神色上,只是他低著頭,沒人發現他沉下去的臉色。

「咱的佷子,那就是有本事!」朱元璋的笑容逐漸自然起來,「你現在已經是大都督了,咱沒有官職可以賞你了,至于金銀,等仗打完了再說吧!」

朱文正心里有所不滿,但面上仍然恭敬得體,朗聲道︰「都听大帥的,屬下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大帥的恩賜,就算不賞又如何?」

「好!有氣魄!」

看到朱元璋對自己很滿意,朱文正關于未有封賞的不高興變得淡了一點兒,他想到更重要的事,不由向朱元璋身邊看了看,想找到朱標的蹤跡。

朱元璋很快就察覺到他自以為謹慎的小動作,不動聲色道︰「文正,你找什麼呢?」

他的語氣很平淡,聲音更是沒什麼波瀾,可是朱文正只覺得有一座大山朝自己壓了過來,悄無聲息而沉重異常,簡直像是一個不容拒絕的死亡信號。

只是短短幾息,他的汗水就流濕了後背,趕緊搖頭道︰「屬下沒看什麼。」

「沒看?」

「沒,沒有。」

朱元璋笑了︰「你要是說想找咱的親兵,他們都在徐達那里幫忙,沒有玩忽職守,不必擔心。」

周圍一圈將士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看見大都督在和大帥講話,都不敢貿然驚擾,剛才朱元璋問那句話時,察知到氣氛不對勁,更是屏息斂聲,不敢動作。

見到朱元璋這一笑,他們互相對望幾眼,紛紛開口夸贊起朱文正關心大帥,心思縝密來,一時間熱熱鬧鬧,將此事揭了過去。

朱文正被朱元璋一句話嚇得臉色蒼白,汗和話一起逼出來,擠出一句話︰「大帥先去休息吧,城中尚且還有些地方能夠住人。」

「嗯。你安排人把門外的軍隊帶進來一部分,幫著修一修房子、運運材料,剩下的分開駐扎起來。」

「是!」

朱標這頭,他剛看了沒幾眼,旁邊的屋頂上就跳下來一只肥貓,落在他面前。

橘非呸的一下把包袱吐在地上,拿爪子扒拉出一件湖縐沙青的衣服,又找出一雙靴子來,擺到了朱標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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