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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樓教師洗手間, 薄晉單手夾著煙,正站在洗手台邊對著虛空出神。

懟走沈行雲以後,他並沒有生出諸如高興開心之類的情緒。

沈行雲這樣的人, 還不值得他多給眼神。

將別人的真心當成樂子隨意踐踏, 等傷害造成之後才後悔莫及, 哭喊著要彌補, 他配嗎?

薄晉垂眸吸了一口煙, 眼里劃過一絲嘲諷。

也是, 畢竟是那對夫妻一手養大的孩子。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能干出這種事也不奇怪。

他在意的是——

薄晉往垃圾桶里彈了彈煙灰, 謝阮為什麼要在他和沈行雲之間搞差別待遇?

喜歡沈行雲時轟轟烈烈,追人追得全校皆知, 恨不得向所有人宣誓主權。到他這兒就連點動靜都沒有了。

憑什麼?

薄神攬鏡自照,覺得自己這張臉還是很能打的,帶出去起碼能多賺三成回頭率。

那謝阮為什麼還要藏著掖著, 不肯來追他?

害臊?不好意思?

這個問題太過復雜,觸及到了他的知識盲區。

活了十九年第一次動心、拼命想要把初戀送出去,卻怎麼都送不出去的薄神, 難得地打開了百度,開始在網頁上搜索——

下面頓時顯示出一排答案。

………………

這都什麼跟什麼?

薄晉無言以對, 正想要關掉網頁, 瞄到最下面的那一行小字時, 眼楮瞬間亮了——

剎那間如同撥開雲霧見太陽, 薄晉悟了。

對一個人的喜歡只有一點點時, 才會肆無忌憚地去追。追上更好,追不上也沒什麼損失,頂多情緒低落幾天。

這就能解釋為什麼謝阮跟沈行雲分手後,非但不傷心,反而還很平靜了。

愛就不一樣了。

薄晉反復看著那一行小字,唇角不受控制地挑了起來。

因為太在乎,所以才會踟躕不前,所以才要做好萬全準備再下手。

原來如此。

他懂了。

薄晉回到小教室的時候,已經快要打上課鈴了。

「你抽煙了?」謝阮鼻子動了動,放下到了嘴邊的礦泉水瓶,抬頭問他。

「嗯,」薄晉拉開椅子,在他身邊坐下,「有味道?」

「廢話,你自己聞聞,」謝阮扯住他的一條袖子懟到他鼻子底下,「太明顯了好嗎?」

薄晉還以為他嫌嗆,正要站起來去窗口吹會兒風,等味道散了再回來,就听見謝阮道︰「你那瓶花露水呢?拿出來噴一噴。老孫鼻子尖,萬一被他聞到就不好了。」

薄晉動作一頓,片刻後笑了︰「擔心我?」

「少自作多情,」謝阮別開眼楮,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筆,嘴硬得跟什麼似的,「我這個人天生好心,看路邊的小貓小狗都願意幫一把。」

怕他又借著這個勁兒騷起來,不等他回答,就催促道︰「別墨跡,趕緊回去拿,快上課了。」

被他這麼拐著彎兒關心了一下,薄晉心情大好,眼里情不自禁帶上了點愉快的笑意。

「行,」他站起來,扣住謝阮的手腕,「好人做到底,一起吧。」

薄晉的聲音本就好听,含著笑的時候更是酥得人耳根發麻。

謝阮暗罵一聲禍害,回身把筆扔到桌子上。人已經跟上了薄晉的步子,嘴上卻嘲諷道︰「干什麼都要人陪,你多大?」

薄晉正在琢磨要不要去買瓶香水,謝阮上次就嫌那個花露水的味道不好聞,听到這話笑了︰「十八厘米,怎麼了?」

謝阮︰」……「

莫名的勝負欲涌上心頭,謝阮偏不想讓這狗東西得意。唇角一歪,半笑不笑道︰「那誰知道呢。」

頓了頓,不懷好意道︰「說不定只有八厘米。」

薄晉挑眉︰「你上次感覺過了你不知道?」

這一茬算是過不去了是吧!謝阮恨恨地磨牙,在心里把最開始說黑枸杞補腎的孫浩翔罵了一百遍,硬撐著不肯服輸,故意道︰「我感覺就是八厘米。」

「哦,」薄晉不但不生氣,反而笑得更騷氣了,「那你感覺錯了,今晚來我宿舍,再仔細感受一下。」

「滾!」

兩人就這麼一路拌著嘴回了教室,一推門,恰好跟站在講台上的孫福安對上了眼。

「你倆回來的正好,」孫福安講了一天課,聲音微微有些啞。他喝了口胖大海,道,「下節晚自習在班里上吧,我有事要說。」

「ok。」薄晉沖他比了個手勢,拉著謝阮坐了下去。

他倆的位置在南排第一排,離講桌很近。

謝阮生怕孫福安察覺到什麼,坐下後第一時間把手伸進了薄晉的桌洞里,掏出那瓶花露水對著他就是一頓狂噴,惹得孫福安奇怪地往這邊看了好幾眼。

大冬天的,他電熱毯都插上了,謝阮噴花露水做什麼?

轉念一想,花露水好像也有提神的作用。就薄晉那一天天睡不醒的樣子,噴點也正常。

把他倆安排到一起果然是對的,瞧瞧,這才多久就開始互幫互助了。

孫福安滿意地點點頭,往下面掃了幾眼,見人齊了,這才拿起講桌上的三角尺敲了敲黑板︰「把手上的活都放一放,我說下月考安排。」

世嘉高中基本一月一考,學生們早就習慣了。听到這話也沒什麼特殊反應,紛紛撂下筆抬起了頭。

孫福安︰「下周二和周三考試,老規矩,還是去高一考,考完放月假……」

一句話還沒說完,底下頓時響起了興奮的嗡嗡聲。

月假啊,他們千盼萬盼的月假可算是到了!

「安靜!」孫福安用力拍了拍講桌,冷著臉道,「樂開花了是吧?就是不知道等我把成績發到家長群里,你們還能不能這麼高興。」

他冷冷掃了一眼台下︰「把你們那些小心思都給我收一收,別以為臨近考試就能放松了,要是考不好,我看你們怎麼有臉呆在家……」

孫福安絮絮叨叨的,一說起來就沒完。謝阮正心不在焉听著,垂在下面的手忽然被抓住了。

他轉眸。

薄晉握著他的手,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他的手指。

孫福安還在上面,謝阮不敢鬧出太大動靜。只瞪了他一眼,對他做了一個「放開」的口型。

奈何薄晉這個老流氓臉皮厚得很,愣是裝作沒看見。

謝阮抽了兩下沒抽動,干脆隨他去了。握就握吧,反正又不是沒握過。

向來脾氣大到一點就炸的男生,這會兒卻收斂了一身稜角,乖乖地把手放在他掌心,任憑他揉圓搓扁。

薄晉心里那點兒因為沈行雲而生出意難平,霎時間消失得一干二淨。

拿錢買來的禮物算什麼?

不過是流水線上批量生產的商品罷了,有什麼可炫耀的?

他見過謝阮這麼乖、這麼可愛的一面嗎?

呵,沒有自知之明又幼稚得要死,跟平和成熟的自己根本沒法比。

薄晉扣住謝阮的手,一本滿足。

確認了要月考的消息,謝阮學習更努力了。真想提高成績是一方面,還有一個原因是他愛面子。

上次被全高二學年組的老師當成典型表揚了,這次說什麼也不能拉胯,不然豈不是讓那些見不得他好的人看笑話。

一整天下來除了吃飯上廁所,基本沒抬過頭。

那個勁頭看得賀明杰心驚膽戰,生怕他學傻了。打籃球的時候忍不住喊了他一聲︰「走啊小謝,打球去,吃完飯放松放松。」

謝阮心里一動,下筆的速度慢了不少。

自我意識覺醒以後,他忙著跟沈行雲劃清界限、忙著學習,連一場籃球都沒打過。平時沒人提就算了,如今有人提起來心頓時癢了。

看出他的意動,賀明杰再接再厲︰「走吧,玩得好才能學得好。」

這句話成功說服了謝阮。

他把筆往桌面上一扔,從桌洞里掏出一對護腕,一邊戴一邊道︰「行,今天就讓你們見識一下我的實力。」

本來正含笑看著他和賀明杰說話的薄晉,嘴角的笑容瞬間消失。

他目光涼颼颼地瞅著那個繡著「sx」的護腕,深吸一口氣,盡量維持住大氣穩重的姿態,對謝阮道︰「你這個護腕不耐髒,換一個。」

說著,將自己平常用的那對黑色護腕遞了過去。

謝阮沒覺醒之前,言行舉止皆不是出自本心,因此對那些記憶記得並不清晰。平常如果不刻意去想,壓根想不起來。

他這會兒滿腦子都是籃球,早忘了這對護腕是怎麼來的了,聞言擺擺手︰「不用,我用習慣了。」

說完,抓著籃球跟賀明杰一起出了教室。

用習慣了用習慣了……

薄晉看著謝阮輕快的背影, 嚓一聲捏扁了手里的礦水瓶。

去他媽的平和,去他媽的大氣!

薄晉站起來,面無表情地出了校門。

運動是最好的放松方式,謝阮酣暢淋灕地打了一場籃球後,神經果然沒那麼緊繃了。

人一松懈就容易犯困,他強撐著度過了晚自習。回到宿舍後,簡單洗了個澡就睡了過去。

也因此錯過了之後宿舍里的精彩。

第二天早上,起床鈴響後,謝阮又在枕頭上蹭了一會兒,這才睡眼惺忪地坐了起來。

睜開眼楮的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

眼前怎麼多了一條血紅血紅的東西?

等等,血紅?!

謝阮一個激靈,滿腔睡意頃刻間跑了個干干淨淨。

該不會發生什麼靈異事件了吧?听說他們學校原來是墳地來著。

謝阮咽了口唾沫,在心里不停地默念︰現在是白天是白天是白天……

做了好一會兒心里建設,方才鼓起勇氣,慢慢睜大了眼楮。

下一秒,謝阮的表情凝固了。

只見正對著他床頭的牆上,此時正高高掛著一條紅底黃字的橫幅,上書兩行大字——

謝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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