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宿葉辭過得混亂。
前半夜, 飽受了一通磋磨,脖子以上被親了個透。
他被弄得羞急交加,緊張, 又亢奮,連鎖骨都沁出涔涔的汗。
好不容易折騰完,葉辭不好意思汗津津地睡別人床, 就借主臥浴室沖了個澡。沖完,一身和霍听瀾同款的海鹽柏木味兒,大約又戳中了這人哪條獨佔欲的神經, 被隔著兩層薄被牢牢扣進懷里。
臉頰擠著片光滑硬韌的胸肌,葉辭惶恐得連眼楮都不敢多眨, 生怕睫毛搔過哪里害自己耍了流氓。腦子也東想西想——真的和霍叔叔在一起了,真得不能再真!他時而害臊時而悸動時而不可置信,奔騰如野馬的念頭半秒也停不下來。
就這樣, 直到凌晨他才醞釀出了點稀薄的睡意, 依偎著霍听瀾睡去。
清晨六點, 手機鬧鐘響起。
可葉辭睡得睜不開眼。
睡意如黑絲絨, 稠密地纏卷住身體,遮光窗簾欺騙著生物節律, 氣氛昏暗恬適, 長馬尾毛與喀什米爾山羊絨填充的手工床墊提供著愜意的支撐與包裹感,還有那縈繞在鼻端, 使葉辭聞到就覺得踏實安定的龍舌蘭香……眼皮重逾千鈞, 葉辭睡得人事不知。
「該上學了,醒醒……小辭?」鬧鈴太吵, 不夠舒緩,霍听瀾按掉了, 力道輕柔地捻捻耳垂,搔搔鼻尖兒,看葉辭下意識地把他的手擋開,再撓撓被他弄得癢酥酥的地方,在半夢半醒中反復上演「小貓洗臉」。
「霍叔叔……」為躲避騷擾,葉辭將桃紅光滑的臉蛋藏進枕頭,噥噥哀求道,「就,五分鐘……求,求求了……」
他撒嬌了,甜得像匙蜜,自己卻沒覺察。
僅僅是賴床,他幸福得不是他了。
在過往艱難掙扎的那些段人生中,他有過幾次因貪睡而耍賴不肯起床的經歷呢?
屈指可數。
媽媽生病後更是如此,不辛苦勞作就要受窮,甚至挨餓。
瘦仃仃的少年,套在肥大的便利店制服里,晃晃的,白皮膚襯著眼底淡淡烏青,悶頭扛個十幾輪貨品。上架完,趁著沒顧客的短暫間隙在收銀台後歇一會兒,睡是不敢睡,得防著賊,頂多能抱懷耷拉會兒腦袋。因為太瘦,弓著背休息時頸椎與肩胛骨會突兀地浮起來,又尖又硬。
骨頭硬,人乍一看也硬邦邦。
那時就算打死十個來回他也想不到往後的日子會長這樣。
更想不到自己會徹底卸去偽裝,在別人面前這麼軟。
葉辭神思恍惚著,不知道又賴了多久,大概不止五分鐘,近處忽然飄來熱騰騰的香氣與碌碌的滾動聲,听著竟像是餐車,接著,是陶瓷餐具輕踫的泠泠聲,飯香更濃了。
餓蓋過了困,空乏的胃率先醒來,四肢百骸隨之蘇生。腳腕被一只熱烘烘的手掌攥著,葉辭本能地一掙,那手不松,反倒變本加厲連腳尖兒都箍住。
「別動,」霍听瀾捏了捏那蔥段兒般白淨的腳趾頭,往上套了半截棉襪,沿繃起的足弓捋下襪沿,分明是在伺候人,卻佔著便宜般啞聲哄道,「給你穿襪子。」
他手勁大,葉辭抽不回來,再一看,另一只腳已穿好了,校服長褲和襯衫疊放在手邊,不遠處停著一台精致的藍色小餐車,床邊還搭了張桌子,讓他不用下地就能吃上早餐。
「難得沖我撒一次嬌,給你爭取一點賴床時間。」霍听瀾瞟向他的腿,溫良一笑,「褲子……你自己換?」
褲子當然是自己換!
葉辭野貓似的一縮,惶恐道︰「我自,自己來。」他扭頭看看床邊的早餐,滋味復雜,自覺消受不起,訥訥道,「您對,對我不用這麼……慣著,直,直接喊我就行。」
「這算什麼慣著……」霍听瀾緊了緊掌心中那只干燥潔淨的腳,心頭燒著火,眸光灼熱,咬字卻輕,「以後我好好疼你。」
這還不算慣著?再慣都上天了!
葉辭臊得厲害,他從沒嘗過這滋味,葉紅君給予的母愛是溪流般溫婉細膩的,與這種熾烈濃稠的愛截然相反,他不知道怎麼接這話,只再次嘗試抽回腳。
結果他這一抽沒抽動,反而被霍听瀾拽著小腿一把薅過去,都騰空了,險些直接坐到霍听瀾腿上。
「寶寶,」霍听瀾扣著他的腿,一雙黑眼瞳情熱地,憐惜地望著他,「讓我疼你。」
要疼誰,寵誰,慣著誰,原本不需要經過對方同意,做就是了,反正主動權在自己手里,可他卻迫著他答應,要听他說出個「好」字。
那目光的溫度傳遞過來,要把他燒穿了,透胸的熱,容不得人推月兌回避。葉辭垂下泛起薄紅的眼皮,腦袋一耷拉,用額頭抵住霍听瀾的肩,帶著軟軟的鼻音「嗯」了一聲,靜了幾秒,又鄭重補充道︰「我們互,互相疼,霍叔叔……我現在還,還小,沒什麼本事,您……等我長大,我對您,絕對和您對我一,一樣好。」
「好。」霍听瀾心一軟再軟,用力揉了揉他後腦翹起的亂發,柔聲道,「我等你長大。」
像是怕這番大話空泛,想多少給些佐證,葉辭抬頭,用水亮的杏核眼朝霍听瀾瞄了瞄,也不知在琢磨什麼。
霍听瀾笑了笑︰「怎麼……」
話音未落,葉辭忽地湊上去,腦袋一歪,在他面頰啄了一口,春燕拂水般輕快。
親完,趁霍听瀾微一愣神的剎那他逃命般抽回腿,怕大清早就挨頓狠親腫著嘴巴上學,上半身率先湊至桌前急急塞了個小籠包,唇角沁出一星金紅的蟹油,拉滿求生欲道︰「我待會兒還,還得上學呢,霍叔叔。」
學業要緊,霍听瀾再玉求不滿,也只能在一旁好氣又好笑地盯著他。
說話耽誤了會兒時間,葉辭只得拿出風卷殘雲的氣勢干飯。這段日子受到霍听瀾悉心照料,他不僅臉蛋養得柔潤了些,別處也不那麼削瘦了,下頜、腕子、後頸的骨角少了幾分嶙峋的尖銳,方才霍听瀾握他小腿和腳踝,也覺得比之前多了些彈韌的肉感。
身子上……大概也能長點肉了。
可惜看不見。
就在片刻前,葉辭給了他一枚孩童般純真的頰吻。
但那麼純潔的吻也沒能洗滌他「污濁」的心。
葉辭那邊正小鹿亂撞著,死都想不到他道貌岸然的霍叔叔此時惦記的居然是看他身子。
……否則那只小鹿大概會羞得撞牆。
吃完飯,葉辭該換衣服了。
霍听瀾掐準時機,也不等人攆,泰然自若地走進主臥衣帽間挑襯衫,一副他也準備收拾收拾出門的架勢。
葉辭見狀哪敢吭聲,生怕起到提醒效果,趁著霍听瀾背朝他抓緊時機月兌了個光溜溜,慌里慌張地套校服。
衣帽間里,霍听瀾好整以暇地撥了撥面前那扇可旋轉式穿衣鏡,唇角翹了翹。
……玉琢的似的。
圓,白,粉。
有肉。
好看。
a+級alpha鷹眼般的視力可謂功不可沒。
……太流氓了,不像話,居然偷看小先生換衣服。
眼見葉辭把最後一顆領扣都扣好了,霍听瀾將穿衣鏡撥回原位,噙著笑,在心里狠狠自貶自損了一番。
……
葉辭早晨在霍听瀾面前夸下了海口,要他等他長大,等他將來有本事了也對他一樣好。
十幾歲的男孩子正是自尊心最強最敏感的時候,這狠話沖著戀愛對象一放,比什麼虛無縹緲的奮斗口號都好用,遠的先不說,即將來臨的高二期末考試他一定得拿個好成績給霍叔叔看看。于是這一天下來葉辭的學習勁頭足得像打了雞血,下午課間時還罕見地鼓足勇氣去了老師辦公室,結結巴巴地問了兩道題——霍叔叔講題固然講得好,但也不能六科全指望他一個人,該問老師的還是得問老師。
從學校回了家也一樣,葉辭在書房學到十一點,作業都做完了不說,還自己刷了不少題,學得雙眼放光,像條喂不飽的小餓狼。要不是霍听瀾來押,他恐怕能一直在書房學到昏迷。
「再,再做最後一道,」葉辭可憐巴巴地攥著被抽走一半的筆桿不撒手,「這個題型,剛弄明白,我趁,趁熱打鐵一下……」說著,竟是將早晨新開發出的撒嬌技能也趁熱打鐵了一波,軟軟哀求道,「霍叔叔您,您最好了。」
霍听瀾哪受得了這個,骨頭都酥了,立在一旁眉眼噙笑,春心蕩漾地看人家高中生做題。
幾分鐘後做完了,葉辭沒話說了,老老實實回房休息,走到一半忽然發現方向不對,這不是回他臥室的方向,而是去霍听瀾主臥的方向。
「我走,走錯了……」葉辭扭頭想往回走。
他認為昨晚和霍听瀾一起睡屬于特殊情況——霍听瀾說頭疼,又通宵工作雲雲,想臨時抱著他休息一下,沒說以後就不分房了。
「換洗衣服都給你拿過去了。」霍听瀾一哂,擋住他去路,柔聲哄著,「別分房了,寶寶。」
葉辭沉默片刻,往左挪了一步,想繞過去。
霍听瀾也往左挪。
葉辭往右挪。
霍听瀾也含笑往右挪。
葉辭往哪走,他就往哪擋。
活像個在學校門口調戲omega的小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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