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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秋帶著莊雪麟徑直回家。

家里顧秋也是好些天沒回來了, 雖然一直有靈氣流通,沒有什麼霉味,但長期沒有活人氣息的一種荒涼感還是撲面而來, 尤其客廳和陽台上都還有干死的植物, 客廳中間那塊麥地, 更是好久好久沒人收拾了,蹭了干巴巴地的一堆土,上頭倒著枯死的麥稈和雜草。

沒有收拾的桌子,沒有掃的地, 沒有洗的晚,門口亂放的拖鞋,沙發上亂放的被子和換下來沒有洗的衣服。

顧秋扶額,她都忘了家里這麼亂, 咳了咳說︰「那個,家里有點亂哈。」

說著趕緊沖進去, 先把髒衣服隨手團一團,唰地一下扔進臥室去了,再把臥室門一關, 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莊雪麟︰「……」

對面1802的人听到動靜, 趕緊過來︰「小顧, 啊,還有小莊,你們回來了,小莊怎麼還坐上輪椅了?是不是受傷了!哎呀!你們兩個怎麼換著人受傷, 上次是小顧……人回來了就好, 人回來了就好。」

老夫妻倆非常熱情, 也非常激動。

梁姨也很激動︰「瘦了!你們兩個都瘦了!你們中午想吃什麼, 我去準備吃的,得好好補補才行。」

梁姨去準備,老兩口也要去幫忙,說是要去天台摘菜,走了兩步吳老太想起什麼說︰「小顧,小莊回來了,你應該也有心情料理天台上的土地了吧,我和我老伴也沒啥事要做,要不幫你先把上面草拔吧?」

老太太天天看著那麼大個天台荒著,淨長野草了,心疼得很。

顧秋看了莊雪麟一眼,莊雪麟也正看著她,她咳了一聲︰「那個,一會兒我自己會上去處理的。」

「沒事沒事,我們兩個老的閑著也是閑著,還樂得找點事情做呢!」

三人都走了,顧秋在莊雪麟的目光下有幾分赧然,說︰「我去把碗洗了,都放了好些天了,你自己去沙發上躺一會兒,坐飛機也累了。」

這才要走,手被抓住。

莊雪麟抓著她的手,看著她︰「這段時間,讓你擔心了。」

「都過去了,還說什麼,反正你現在好好地回來了。」顧秋反握住莊雪麟的手,他的手溫溫熱熱的模著非常舒服,不像剛找到他時,手都是冰冷的。

只是他的手上被腐蝕過的傷疤還頑固地存在著,顧秋皺了皺眉,這雙手應該毫無瑕疵,就像一雙養尊處優的手才是,但這些疤痕太深,一時半會用靈氣也去不了,她開始想靈醫園那邊的那些中醫老大夫是否弄出一些祛疤的良藥。

「那你原諒我了?」

「原諒?什麼原諒?」

莊雪麟咳了一聲︰「關于我起初是為了看到顏色才接近你的事。」

顧秋板起臉︰「你還記著這個啊!」不過她很快又噗嗤一笑,「還氣什麼啊,當時是我太沖動了,仔細想想,這也怪不著你,要是我看不到顏色,突然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顏色,我也會特別關注對方的。」

顧秋忍不住陰暗地想,她不僅會關注對方,或許還會用盡心機手段把對方變成自己的,讓自己時時刻刻能夠看到對方。

而她當時最氣莊雪麟的,不也是他曾經竟然只想遠遠看著自己,還得自己差點自作多情嗎?

想到這里,她做凶惡狀︰「要是你再有什麼遠遠看著我就好了的念頭,我就把你鎖在我身邊,走到哪帶到哪,但又偏偏不理你,憋死你!」

莊雪麟失笑︰「好,我記下了。」

顧秋接著看了看他的眼楮,他的眼楮恢復得差不多了,眼楮上那層灰霧已經基本消失,雙眼明亮有神,完全看不出來這雙眼楮竟然看不到顏色。

「你真的看不到顏色,卻能在我身上看到顏色?」

「嗯。」

「現在也是?」

「是。」

顧秋轉了一圈︰「那我今天穿了什麼顏色的衣服?」

顧秋今天穿的是一身藍灰色雲紋底帶一點刺繡的長袖長褲,刺繡則是有著好幾個顏色,但不是很明顯。

莊雪麟被她臉上的笑給晃了晃,活潑中帶著點小雀躍,一副我考考你的樣子,仿佛他們從未分開過,難以想象他不在的這些日子里,她也曾落寞冷清過。

但仔細想來,他們最初遇見的時候,她獨自站立在酒店大廳里,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冷漠譏嘲地望著龔溫如母女,那時候,仿佛天地之間她只有自己一人。

那樣一個人,終于成了如今自己面前這個會滿是興味地轉圈圈玩笑的人。

她就該這樣開開心心的才是。

不過,一段時間沒見,是不是他的錯覺,她好像又漂亮了,五官像是又長開了一些,少了幾分少女的稚氣,多了幾分成熟的氣韻,衣服的顏色襯得她皮膚潔白如雪,瑩亮細膩,身高也好像高了點。

顧秋見他好事發呆,疑惑問︰「看不出來嗎?」

莊雪麟道︰「你是不是長高了些?」

「啊?沒有吧?我都多大了,還長什麼高啊。」

「你這個年紀再躥個幾厘米很正常。」莊雪麟很肯定地道,「是長高了,你去牆邊量一下。」

顧秋有些不服,她覺得莊雪麟有點把她當小孩子了,想起在莊家那個莊雪青問他們什麼時候結婚,莊雪麟說她還小,顧秋當時就很想說,她哪里小了?而且這個問題的重點難道不是他們根本都還沒聊過結婚的事情?

莊雪麟出事之前,他們才剛剛確定關系兩三天呢。

一股數不清道不明的郁悶感讓她心里有些不爽,不過還是來到牆邊,這麼一量,發現還真的長高了。

于是在顧秋十九歲這年,在攜失而復得的心上人共同歸家的檔口,她發現自己又長高了兩公分。

這體驗還挺神奇的,她覺得一定是營養好了,加上靈氣激發了身體的潛能,反正上輩子她就沒再長高過。

就……算是雙喜臨門吧!

但有人卻並不覺得歡喜,反而十分憂慮。

王老發現西武縣這個地方靈氣濃郁到令他震撼的程度後,就迫不及待地在基地內各地轉了起來。

靈氣充沛、靈修多,這個地方離真正的靈氣復蘇只差一步之距。

「此地,當真與其他地方天差地別。」

招待他的人十分自豪地說︰「這都是我們顧部長的功勞,我們西武縣人民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這人以為這個白發老者會附和他的話,沒想到這人卻只是敷衍地應付了一下,那花白的眉毛微擰著,反而開始向他打听起顧部長的事情來,言辭之間似乎對顧部長的行為有所質疑一般。

這人是靈修部的人,對顧秋那是崇敬萬分,其實他就算不是靈修部的人,如今基地里也沒幾個人不尊敬感激顧秋,看到王老這副態度,心里頓時就不樂意了。

我們部長這麼好,怎麼?你這個初來乍到的外鄉人對她有什麼意見?

這人回去之後,就和自己相熟交好的同事吐槽起來,于是王老自己還沒什麼感覺,但和他一起來的三個小童其他人就明顯感覺到,這里的人對他們沒有那麼熱情了。

甚至態度竟變得冷淡不喜起來。

這讓他們有些不安,這個地方實在是很好,他們來了就不想再離開了,想要長住,自然就要和這里的人處好關系。

……

顧秋在家里呆了一天,和莊雪麟還有1802的三人一起料理荒草叢生的天台,經過一天十分愉快地勞動之後,第二天她就去上班了,為西武縣的靈氣復蘇做最後的準備。

無論是靈氣覆蓋率還是靈修的比例都已經達到最低要求了,如今只剩最後一步——立碑。

巨大的石碑上,「西武城」這三個字已經雕刻好了,剩下的就是找個地方把它給立起來。

最合適的地方當然是她家天台上,但顧秋覺得自己家甚好,不想搬家,是被立在天台上覺得乖乖的。

而且這種代表著門面的石碑,當然還是放在西武縣的入口更為合適。

猶豫之中,听說王老和祁老要見自己。

「部長,那位王老昨天……」小助理安晨將那老頭昨天去的地方、打听的事情都一一說來,雖然沒有加油添醋,但將那老頭對于顧秋行為的隱隱不滿清晰傳遞給顧秋知道了。

「本來看他一把年紀了,還帶著幾個小道童,還以為是什麼德高望重的人。」安晨小聲嘀咕著,顧秋看了她一眼,她立即閉了嘴。

身為部長的助理,對于很多事情和人,是不該有自己的喜好態度的。

她一向小心謹慎,這也是一直到今天,她依然穩穩當著顧秋的助理的原因之一。

顧秋倒也沒說什麼,安晨一向妥帖,正是因為有她協助自己處理一些事情,自己三天兩頭不在基地里,一切事務也沒受到影響。

她說︰「讓他們進來吧,你再去靈氣園喊一只兔子過來。」

「啊,是。」

人們如今也是知道,顧部長養了一群靈龜和一群靈兔,靈龜老實,靈兔跳月兌,而且只只除了個頭略有不同,幾乎長得一模一樣,也不知道是怎麼養的。如今有的靈氣園里還是靈龜,有的就是兔子在坐鎮了,但兔子比較喜歡偷懶,時常就不見了身影,而靈龜則始終盡忠職守。

至于從前那只大貓,倒是再不曾見到過,也不知是去了哪里。

很快一個白發老頭和一個黑發老頭就走了進來。

黑發的祁老笑眯眯的,對著顧秋就先夸起了西武縣的好,王老自矜身份,只附和了幾句,接著問道︰「西武縣靈氣復蘇只在眼前,不知你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顧秋笑了笑︰「王老可是有什麼見解?」

祁老使勁給自家師兄使眼色,但後者似乎看不見,語氣沉悠悠地開了口,大致意思就是,開闢靈氣通道也好,讓哪個地方先靈氣復蘇也好,不能單憑個人喜好,既然身負重任,就要對這片腳下的大地和這片大地上生存著的人一視同仁雲雲。

末了來一句︰「听人們說,下一步你有意去隔壁市?」

只要不是聾子就能听出這語氣中的不贊同。

顧秋確實打算去q市開幾個靈氣通道,q市那邊也期盼了很久了,只是在這老頭眼中,這石斛是很不應該的。

顧秋也不說自己的打算,只問︰「王老覺得我下一步應該去哪里?」

「自然是最為受災最嚴重,最為困頓之地。」白發老者說救人如救火,那些最為困難的地方,最需要幫助,晚上片刻可能就是大批大批的人喪生尸潮,至于q市那樣的地方,和西武縣挨得這麼近,本來就佔盡了好處,那邊要是有個什麼,西武縣也能迅速支援。去q市開通靈氣通道,只是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意義也不那麼大。

說得頭頭是道的。

顧秋道︰「王老可真是心系天下蒼生。」

老頭捋了捋胡須,沉嘆一聲,正要開口,顧秋卻又接著說︰「可我听說,王老有個道號,叫‘自然’還是叫‘無為’來著,你追求的是一個‘順其自然’,末世開始至今,你一直隱居在天坑底下,如果不是這一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出來,你既然如此心系蒼生,之前卻為何避世不出呢?」

這話問得老頭面皮整個一僵,捋胡須的手也頓住了。

一旁的祁老嘆了一聲,他就知道顧秋會有這麼一說。

顧秋微笑,看著王老的眼神卻透著意思譏嘲。

打量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嗎?這世人最困難的時候你在天坑底下種種花、曬曬太陽,日子過得不要太悠閑,如今靈這一派佔據上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了,你卻跳出來,想當指揮官指點江山了。

真是美得你!

摘桃子都沒有你這樣厚顏無恥的。

到底是仗著什麼做出這麼一副目光長遠、指點晚輩的老前輩姿態的?

王老似乎想不到顧秋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成名多年,之後避世不出,一心向道,超然世外,什麼時候被人用這樣的眼神看過!

他忍了忍氣,道︰「這世間陰晦,老夫個人力量又能做些什麼。」

剛說了這麼一句,忽見一只藍色長毛小兔子從門口蹦進來,幾下蹦到顧秋腿上,又跳到桌上,兩只黑黝黝的大眼楮瞅著他,也透出和顧秋如出一轍的譏諷來。

不,這兔子的目光更加直白不留余地。

仿佛他是什麼沽名釣譽之輩!

王老心中更惱,但他敢說教顧秋,卻不敢對這位造次,別看這就是一個小小的兔子模樣,但但凡對靈有一些了解,就知道這該是多麼強大驚人的存在。

顧秋微微冷笑︰「你一個人的力量確實有限,但你既然一早就知道末世會到來,為什麼不預警一下呢——你大概覺得自己挺有些地位和威望,想必能接觸到一些重量級的領導人吧,但凡提醒一二,不知能挽救多少人命。」

王老心中大驚,這驚訝直接溢出到滿是褶皺的臉上。

顧秋模著冬冬的軟毛,冷冷開口︰「靈氣復蘇,浩劫將至,這所謂的預言是從哪里流傳出來的?某一小撮人早就知道會靈氣復蘇,其中一部分人唯恐天下不亂,比如謝樘那樣的,積極阻止靈氣復蘇,還編造了這樣的預言,生怕靈氣復蘇太順利;一部分人被忽悠得真的信了靈氣復蘇就是浩劫,比如末世之前過來搞事的那兩個蠢貨,好像叫陶尋什麼的;還有一部分人,就如閣下你,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躲到了地底下去,任由這世間風雨飄搖,反正只要你自己過得好就行了。」

「如果你只是什麼都不知道,然後在末世之後躲起來,也就算了。你們是這世間僅有的幾個知道真相的人,天然背負著救世的責任,卻什麼都沒做。這世間每一個死去的生命,每一個破碎的家庭,每一聲無奈的吶喊,背後都有你們的一份罪業,怎麼還有臉心安理得地尋求自己的道?得道?我看你們下地獄還差不多!」

王老驚得站了起來,祁老也騰地站起,不敢相信地看著顧秋,萬萬想不到她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王老一張老臉漲紅,祁老面色頹然︰「既然如此,你為何讓我們來到這里?」

顧秋心中想,其實剛開始,是真心把你們當成莊雪麟的救命恩人,想好好報答你們的。但後來冬冬讓她知道的事情實在是太惡心了,她對這兩人再沒了好感,只剩下厭惡。

她涼涼道︰「不然呢,讓你們繼續留在那天坑底下享受人生嗎?未來世界恢復和平,再讓你們理所當然地繼續享受這太平盛世嗎?」

顧秋抬眸看著這兩人︰「即便我願意,也有人不願意讓你們這麼痛快呢。」

祁老剛想問那人是誰,但下一刻對上了那兔子冷漠威嚴,仿佛一眼可判人生死的雙眼,渾身一顫,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來,整個人無力地跌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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