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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事情,顧世子便忘了罷,當做沒發生過,也不必因此娶了我。」

話說出來後,蘇蘊手心捏了汗。但可能因把憋了四年的話說了出來,心底同時也松了一口氣。

她並不稀罕他的負責。

顧時行詫異的眼神逐漸平靜,黑眸緊鎖著蘇蘊。

在這昏暗的院子,他的眸色格外的沉。

上輩子二人極少目光相對,如今被他盯著,蘇蘊不自在地別開了目光。

過去好似不久,但又好似過了許久,他卻還是一言不發。

他總該不會以為她是在以退為進,欲擒故縱吧?

想了想,蘇蘊道︰「發生了那樣的事,我也知不能嫁人了,所以我會尋個理由去姑子廟修行,我不會連累顧世子的。我這些話都是真心話,希望顧世子莫要強人所難。」

他一直都以為是她耍的手段,害得他娶了她,如今重來了一遍,她便直截了當的不要他的負責。

強人所難四個字落在顧時行的耳中,素來冷淡的人忽然輕笑了一聲。

听到笑聲,蘇蘊覺得莫名,轉回視線,看向他。

面色倒是不變,嘴角卻是微微勾了勾,眸色依舊是深沉一片,讓人猜不出他心底在想什麼。

蘇蘊呼了一口氣,再而非常嚴謹的道︰「我說的這些話,是認真的。若是顧世子覺得是我用了下作的手段,想要高嫁,那便如此認為吧,但我是不願嫁入侯府的。」

顧時行嘴角拉平,沒了笑意,臉上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清冷疏離,低沉問︰「為何?」

為何?

——因為與他過的日子憋悶,沒有盼頭。

——因為若是應下提親,隨之而來是無盡的猜測,抹黑。

——因為她出嫁了,小娘還是留在蘇府,因她而受主母磋磨。

——因為她累了。

太多太多的理由,可她卻不能說清說透。

便是他懷疑她回來了,她也懷疑他回來了,可如今尚未確定,便不能戳破這層紙。

「小女子只是一個庶女,身份如何能配得上世子?便是嫁給世子,也會成為旁人眼中攀高枝山雉。我在蘇府的身份尷尬,也無後台撐腰,顧世子娶了我,算不得與蘇府聯姻,如此只會對世子有害無益。」

顧時行看了她良久。

許久之後,他也沒個說法,只面色寡淡的道︰「我今日尋你來,並非是為了說這一件事,而是為了另一件事。」

蘇蘊秀眉微蹙,她自認為這事與他口中的另一件事並不沖突。

在蘇蘊想要把想法說出來前,顧時行先開了口︰「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可有印象?」

蘇蘊微愣,一雙杏眸露出了茫然。

顧時行忽然問起那晚發生的事情,是什麼意思?還是說他已然懷疑不是她算計的他?

見她遲疑,顧時行似看穿了她心底所想一般,道︰「你若承認是你做的,便當我今日沒有問過這樣的話。」

這話,算是間接回答了蘇蘊心中的想法。

心下頓時復雜了起來。

方才還想著他既然認定是她下作,便讓他認定把,可如今在對上顧時行那雙清冷鎮定的黑眸,心下不知怎的就遲疑了。

若是時下認了,那她有可能一輩子都擺月兌不了這個冤屈,回想起上輩子所遭受的冷眼和唾罵,心底憋屈得緊。

再者若是還有下一回的算計呢?她還能像如今這樣回到現在改變命運嗎?

她或許沒那本事調查真相,也沒有與之對等的勢力與那些人斗。可顧時行有本事,也有與哪些人斗的背景

最終,蘇蘊還是理智的。

蘇蘊低下頭,閉了閉雙眼,微微呼了一口氣後,才低聲道︰「那晚我早早歇下了,但半睡半醒間似乎听到有人在我耳邊耳語。是一個女子與一個男子說話的聲音,說是我的湯藥中下了曼陀羅花,除卻這一點外,我好似還听到了在廂房之中點了什麼情……」思索了一下,回想了起來︰「好似是叫情纏香。」

如今再提起這個香的名字,她便覺得不像是什麼正經香。

顧時行眉頭一跳。

大理寺少卿四年,所處理的案子上到宮廷案件,下到民間命案。而這情纏香與他來說,並不陌生。

「你確定沒听錯,是情纏香?」顧時行沉聲問。

帶著嚴謹語氣的話語落入蘇蘊的耳中,蘇蘊抬起頭,很是認真的道︰「我確定沒听錯,那女子還讓男子離開是把窗戶打開,讓香味散去,莫讓人聞出是什麼香。」說道這,眼神多了幾分茫然︰「這香怎麼了?」

顧時行忽然沉了臉色,冷聲道︰「情纏,能亂人心智,亦能催情,飲酒著更甚。」

听到催情二字,蘇蘊臉色難以抑制的一紅。

許是她回來了,故而迷藥和情纏香對她的影響遠沒有上輩子那麼深,所以她能記得那晚的細節。記得顧時行那晚圈著她腰際一次又一次的下沉,面如被沸騰的熱水燙過一般,又紅又燙,便是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忍住了想要離他遠一些的想法,蘇蘊硬著頭皮問︰「那世子是如何知道這情纏香的?」

「宮廷密香,妃子爭寵所用,但後來被禁了。」他曾查過宮廷一案,便是與這情纏香有關。

可時下,顧時行也不能夠完全確定眼前的蘇蘊是時下的蘇蘊,還是四年後的蘇蘊,故而不能說得太細,畢竟謹慎些比什麼都好。

世間有信奉神明的人,他們是信神跡的。但也有信邪的,凡奇遇落在他們眼中,全是不祥,或是妖魔附體。

每年間,被當成邪祟燒死,沉溺于河中的人不知有多少。

此事,心知肚明便好。

蘇蘊听到宮廷密香這幾個字,心頭一跳。

這便也印證了當初自己所料的那樣,她是斗不過那些人的。

忠毅侯府的夫人,是當今皇後的妹妹。忠毅侯府盛,則是太子的強勁勢力。那些人或許是為了對付忠毅侯府,只是把她當成了一個可隨意折辱的小棋子,用之則棄。

看到蘇蘊臉色微變,顧時行便知她在想什麼。現今尚未有證據證明蘇蘊所言真假,但那爐子中若真是她所言的情纏香,那麼上輩子便真的是誤會了她。

配制情纏香的香料珍貴,且配制復雜,只有宮中才存有,且也成為了禁香,除非是有強硬的後台才能弄到這情纏香。可蘇蘊為蘇家不受寵的庶女,平日還需做些香膏和刺繡補貼用度,她哪來的後台和錢財購得情纏香的香料?

沉默了幾息,顧時行問︰「除卻這香,你還听到了什麼?」

蘇蘊想到自己極為可能是被顧時行連累了,猶如啞巴一樣吃了四年的黃連,口里邊就泛著苦。

暗暗吸了一口氣,暫且把這些苦味壓下去,讓自己緩了緩心緒,然後仔細回想那天晚上的細節。

忽然一個蜈蚣似的傷疤浮現在腦海中,她忙道︰「我渾渾噩噩之間隱約看見那個男子的脖子後邊有一個蜈蚣一樣的傷疤。」

想了想,她半側過身子,把半披的頭發撥到身前,而後手繞道了自己頸項後邊,隔著衣服在椎骨上來一些的地方模了模,最後停在了一個位置︰「就大概是這個位置。」

顧時行目光循著她的動作望去,院子中只有淡淡的燭光,目光落在她所說的位置,隨而上移,視線落在白皙透亮的頸項上。

她膚色白,在昏黃的燭光下,似覆著一層淡淡的滑膩的柔光。

顧時行雖不重欲,但也是個正常的男子。畢竟眼前的人做了自己四年的妻子,盡管四年間行過多少次房都可以數得出來,但他是最清楚她的身段,和肌膚的觸感。

顧時行喉間略一滾動,嗓音帶了一絲啞︰「疤痕並非在臉上,難以搜尋。」

听到他這麼一說,蘇蘊也反應了過來。

金都城這般大,要尋一個人本就困難了,更別說是尋一個脖子後有傷疤的人,這便如同是大海撈針。

收回了手,把長發撥回了後腰,垂眸沉默了下來。

顧時行輕舒了一息熱氣,道︰「你說你听到那個女子在你的湯中下了藥,想必那女子也極有可能潛在蘇府中,若是讓你再听一遍那個女子的聲音,你可辨別得出來?」

蘇蘊想了想,回道︰「我那會不大清醒,我也不能太確定能不能辨別得出來,但若是再听到這個聲音,總該是熟悉的。」

顧時行沉吟半晌後,才道︰「此事,待我徹查一番,之後我再與你說。」

也不知何時能盼到一個清白,想到此,蘇蘊情緒不高的「嗯」了一聲。

二人皆安靜了下來,似乎又回到了成婚四年那種各不相干氛圍。

這氛圍讓蘇蘊感到熟悉,但時下不是仔細去琢磨的時候,不想與他久待,蘇蘊道︰「此事便勞煩顧世子了,至于婚事……」

「待事情水落石出再議。」顧時行聲音清冷低沉,語氣中沒有商量的余地,但也補充了一句︰「未查明,我不會與任何人說。」

低垂著頭的蘇蘊緊緊顰眉,心底不滿,但如今他或許能查明,還她一個清白,故而是不能把人得罪得太死。

總歸他現在也不會與旁人說。蘇蘊斟酌半晌後,也就沒有再提。

「天色也不早了,我便先告辭了。」蘇蘊福了福身子,轉身欲往院外走。

「我送你。」顧時行平靜道,提起燈籠,隨在蘇蘊身後。

二人一前一後,相繼無話的處了院子。

初意看見自家主子好似毫發無損,暗暗呼了一口氣。

主僕二人朝著顧時行福了福身子,隨而轉身朝著小院走去。

顧時行目送著蘇蘊離開,眼神中多了幾絲思索。

主僕身影淹沒在黑暗之中,墨台見主子目光依舊望著那暗暗的巷子,以為是主子舍不得蘇六姑娘,便忽然壓低聲音詢問︰「世子,下回再與蘇六姑娘幽會,還是在這處嗎?」

顧時行听到這話,眉頭緊皺,收回目光,轉而冷冷的了一眼墨台,沉聲道︰「誰與你說是在幽會的?」

正經夫妻如何算得上是幽會,況且所說皆是正事。

忽然被了一眼,墨台背脊一個激靈,再听到這話,小聲嘟囔道︰「孤男寡女,月下相見……不就是幽會嗎?」

在主子冷冰冰的目光下,聲音越來越小,小到最後那幾個字,只有他自個能听得見。

雖不敢說,但心下卻是月復誹道︰既然做都做了,還不讓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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