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梅見幾人就小飯館討論得熱絡,仿佛明天便要選址開業,不禁失笑打斷他們,道怎麼的也得等到陳勇陽高中畢業,現在計劃太早了。
「不早。」陳晚趁熱打鐵,做生意講究一個搶佔先機,三年後雖算不上晚,但競爭肯定會變大,「勇陽可以到城里念高中,轉學的手續我來處理。勇陽你的意見呢?」
「我听你們的。」陳勇陽看了看父母,嘴里如此說,臉上卻寫著明晃晃的向往。
「依小叔的吧。」陳勇飛跟著勸,說話間聞到一股糊味,他連忙把放在火盆邊的花生扒出來,可惜慢了一步,全燒黑了。
收音機里的春晚仍在繼續,陳晚談起電視,有人物有畫面,看著比收音機過癮得多。夫妻倆听他細數城里的好處,原本的的不舍逐漸化為期待,竟是沒有半點猶豫的了,她甚至開始盤算起一家人進了城,家里的房子該麻煩誰照看。
年初二陳晚兩個姐姐回娘家,周梅提了他們開飯館的事,陳二姐與陳五姐雙雙表示贊成,他們在城里久了,自然想兄弟姐妹能一處,否則一年到頭匆匆忙忙的,話都說不盡興。
陳前進越發想開了,什麼土地所有權的,能留就留,不能留他們家也不搞差別對待,按政策規定的來,不能落人話柄。
許空山的戶口如今已落到了制藥廠,他一個生產主任,多少雙眼楮盯著,到底不能像在運輸隊那會兒一樣,當個小司機,落不落戶的無關緊要。
村里凡是戶口遷出去的,名下土地一律收回,重新分配給新媳婦或者小孩。
陳晚陪著陳前進夫婦到公社咨詢了相關政策,現有的條例基本上全是限制農村戶口轉城鎮的,要求保留農村戶口還是破天荒的頭一例。
「近兩年的政策變得有多快你們是知道的,我暫時真沒辦法給你們準話,左右你們不急著走,要不再等等?」社長如實相告,他私底下是不願陳前進他們遷走的,他們若是遷走,公社如何維系陳晚之間的紐帶。
是以只要條件允許,社長必然會盡可能滿足陳前進的意願。
因為沒得到準信,陳前進決定繼續把地種著,邊走邊看。轉眼過完年,廠子里的事情一件接一件,陳晚待到初四,驅車回了城,許空山是初二走的,制藥廠的假期短,加上輪休才三天。
陳晚到家時電話正叮鈴鈴響著,他彎腰接起電話,另一頭傳來鄧曉的聲音。
鄧曉常駐京市,陳晚同她見面的次數不多,禮貌性的詢問了幾句近況。上次見面是前年年底,東言服飾是秦承祖的投資,每年盈利的百分之四十歸秦承祖所有,陳晚要把生產線從紡織廠月兌離,除了紡織廠以外,少不了秦承祖的同意。
陳晚通過鄧曉與國外的秦承祖取得了聯系,對方非常痛快地授權鄧曉解除了與陳晚的協議,且不說他早已從陳晚身上取得了超出本金的回報——雖然全被他投給了制藥廠。
單看在陳晚與他兒子許空山的關系上,秦承祖就必須大方。
秦承祖頗有自知之明,在許空山心中,陳晚的重要性遠高于他這個親爸。
「都挺好的,我听說你的服裝廠馬上要正式投產了?」鄧曉有關注服裝廠的動向,不過她打電話的目的不是為了跟陳晚寒暄,很快說到正題,「今天是許先生的三十歲生日,老板給他定了一台計算機作為生日禮物,你那邊有空嗎,我派人送過去。」
「有的。」陳晚腦海中浮現出老式計算機的大塊頭,「大概幾點來?」
「下午兩點行嗎?」時間久了,鄧曉總結出了經驗,找不到許空山,找陳晚準管用。
秦承祖到了國外並不是全無音訊,他偶爾會讓人寄些東西來,尤其是許空山的生日禮物絕不會缺席。國際長途的功能目前僅部分單位有開通,像陳晚這種私人用戶,只能撥打國內號碼,若非受此限制,秦承祖應該會直接打電話給許空山親口道生日快樂。
送來的計算機體積並沒有陳晚想象中那麼大,主機、鍵盤、顯示器均是正常大小,另外配備了一台針式打印機,陳晚將制衣間的工作台騰了出來用以放置電腦。
秦承祖的考慮十分周全,不僅送了計算機,同時把聯網一並解決了,還有打印機的專用紙與墨盒各兩箱,計算機的使用指南、編程教材,林林種種堆滿了工作台旁邊的角落。
安裝花費了一些時間,陳晚跟著學了會兒計算機的操作方式,隨後安裝計算機的同志留了串號碼,表示有任何計算機問題都可以聯系他們。
這台計算機的價值不在于價格,關鍵是難買,秦承祖也不是打算讓許空山用計算機做些什麼,不過是爸爸疼兒子,想把一切好的奉到許空山手上。
陳晚手指撫過鍵盤無奈一笑,他給許空山準備的生日禮險些被秦承祖比下去了。
制藥廠無人知曉許空山的生日,他照常下了班,臉上的笑意出賣了他的好心情。
陳晚按照許空山喜歡的口味做了一桌菜,三十而立,對于大部分人而言,三十歲都是一個特殊的節點,是以在一如既往的認真中,陳晚又多添了幾分用心。
他為許空山準備了三份禮物。
院門與大門敞開著,許空山收回提前拿出的鑰匙,反手關上院門,一步步朝站在客廳內,張開雙手等待他的陳晚快速靠近。
「山哥,生日快樂。」在大門合上的瞬間,陳晚與許空山縱情擁吻。
屋內的燈暗著,許空山欲伸手按下開關,被陳晚攔住,他微微平復呼吸,用火柴點亮桌上的紅燭。
在一片暖而氤氳的火光中,陳晚讓許空山閉眼許願,他跑了好幾個地兒才找人做出了生日蛋糕,巴掌大小一個,裝飾著女乃油花。
許空山許了三個和陳晚有關的願望,一口氣吹滅蠟燭,白色的女乃油下面是金黃的蛋糕胚,散發著濃郁的甜香,許空山不愛吃甜,二人分了一塊做個意思。
喝酒誤事,陳晚倒了淺淺一口助興,吃飯時陳晚說起秦承祖送的計算機。去年生日秦承祖想送許空山一輛桑塔納,托鄧曉問許空山喜歡什麼顏色,結果被許空山以太貴重為由直接拒絕了,今年換了個先斬後奏、曲線救國的策略,計算機是從國外買了大費周章帶回來的,沒有退貨的余地。
制藥廠配有計算機,因此許空山對此並不陌生,他沒表現出特別激動的情緒,默默記下秦承祖的好。
一頓飯吃得溫馨至極,收拾完桌面,陳晚開始送禮物。
第一份禮物是股權轉讓與代持協議,大致內容為陳晚在東言服飾所持有的股份,無論後續發生何種變動,許空山均與陳晚各佔一半,陳晚代為行使權益,不會影響陳晚對東言服飾的掌控。
「山哥簽字。」陳晚落下大名,待許空山簽字完畢,他再拿到公證處進行公證,這份協議便正式具有法律效益。
許空山下意識拒絕,他怎麼能要陳晚的股份。兩人掙錢,家里的開銷不分你我是一回事,股權轉讓是另一回事。
「山哥你確定不簽?」許空山的反應在陳晚意料之中,但他自有應對方法,「你不想跟我好了?」
許空山啞火,簽協議跟好不好兩件事風馬牛不相及,陳晚怎麼扯到一塊的?況且,他怎麼可能不想跟陳晚好。
如果兩個男人能結婚,他早八百年就拉著陳晚去領證了。
「對啊,那你更要簽了。」許空山強硬的把筆塞許空山手里,「我們雖然沒有結婚證,但我們有夫夫共同財產。」
陳晚搬出了《婚姻法》的說辭,夫妻雙方對家庭共同財產有平等的所有權和處理權。
夫夫共同財產,許空山的呼吸突然一滯,陳晚的每個字眼幾乎都踩在了他的心尖上。
「簽不簽?」陳晚望著許空山的眼楮,許空山頓時軟了骨頭,簽!
接著是第二份禮物,陳晚拿出了一張土地證。
「我覺得小洋房離廠子到底遠了點,所以在附近買了塊宅基地,明天我領你過去看,我們一起想要建成什麼樣。」無論是制藥廠的家屬院抑或服裝廠的家屬樓,許空山和陳晚必然是不能常住的,因此另建一個離廠近,但獨立在廠區外的住所很有必要。
「嗯。」許空山嗓子發緊,不由自主地緊抱住陳晚。
陳晚任許空山抱了三分鐘,然後輕輕推開他︰「最後一份禮物,山哥你把眼楮閉上。」
許空山听話閉眼,陳晚轉過身去,悉悉索索地月兌掉身上的衣服鑽進被窩︰「好了。」
陳晚僅露出了一個頭,脖子以下嚴嚴實實地裹在被子里,撞上許空山的視線,他觸電似的躲開,耳後與臉頰浮上一層紅。
許空山吞咽了兩下,心有所感地掀開被子一角,入眼是一片紅與白,大紅的紗衣微微皺著,薄薄一層,透著底下瑩潤的膚色,陳晚的脖頸越發的白。
血液上涌,許空山一時看呆,陳晚抬手環住他的腰往下一帶。
如同火般滾燙的呼吸落在耳邊,陳晚心跳怦然加速,許空山順勢含住嘴邊的耳垂,陳晚拱起腰,欲拒還迎。
紗衣的料子比絲綢還輕還軟,完全擋不住許空山掌心的溫度,明明是一層隔閡,卻又仿佛勝過不穿。什麼悠著點,什麼可持續發展,全被許空山拋在了腦後。
空氣里響起裂帛聲,紗衣顯然經不起許空山的手勁,陳晚感覺自己也要被撞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