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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們最包不住事的,到家便嚷嚷開了。

兩百塊錢外加縫紉機券, ,陳建軍可真有錢!

什麼?不是兩百塊錢是兩百塊錢的匯款單,那不一樣嘛。

飯桌上的話題立馬圍繞著陳家人展開了,王翠朝何老三感嘆︰「早知道當初你該去參軍的。」

「我去了,體檢沒過。」何老三老實道,「而且就算過了,肯定也當不上陳建軍那麼大的官。」

何老三沒有嘲諷的意思,雖然陳建軍剛跟上級女兒結婚時的確招了不少閑言碎語,說他是吃軟飯的,但很快被周梅闢謠了。

周梅闢謠的方法很簡單,她找愛嘮嗑的女人把陳建軍在部隊上受過的傷立過的功,一件件的全部拿出來講給她們听。

不是說你上你也行嗎,那你去試試啊,看看子彈打你身上疼不疼。

被當面求證的陳建軍撩起袖子,露出左手臂上十厘米的傷疤,流彈劃的,類似的傷口他身上不下六七處。

何老三自認沒那麼大本事,以他的能耐,進去估計連排長都混不上。

王翠不過順嘴一說,何老三要真參軍去了,還有她什麼事?

「陳建軍對周梅他們也太好了。」王翠對比何老三的幾個兄弟,嫌棄地撇了撇嘴。

「陳建軍的命是陳前進救的,對他能不好嗎?」何老三談興大發,滿足了一把王翠的好奇心。

陳建軍小時候性子皮,比現在的陳勇陽有過之而不及,六七歲就敢去河里游泳,結果被水草纏住了腳。一塊的孩子嚇懵了,是放學經過的陳前進扔了書包跳下去把人撈起來。

幸好他動作迅速,陳建軍只嗆了兩口水。

兄弟倆濕漉漉地回家,把陳媽急得直哭,從來不動手打人的陳爸抽斷了兩根竹篾。

「你知道他們為什麼那麼氣嗎?」何老三賣了個關子,被王翠推了下,險些從板凳上摔下去,慌忙穩住身體說出原因,「陳前進根本沒下過水!」

「哎喲我的天!」王翠驚呼,陳前進這是不要命了。

沒下過水的去救溺水的,搞不好……

難怪,王翠恍然,順便教育了一番埋頭吃飯的兩個兒子︰「以後不準去河邊玩水,听到了嗎?」

那條河在平安村的邊界,一旦出了什麼事,他們大人根本趕不及。

除了救命之恩以外,陳前進對陳建軍同樣照顧有加,兄弟倆的感情並不是一句單純的救過命能概括的。

即便陳建軍在部隊成了團長,陳前進也沒有挾恩圖報的想法,他和周梅決定把兩百塊還回去就是最好的證明。

吃完午飯,王翠坐不住,來隔壁串門︰「你三弟真寄了那麼多東西回來啊?」

周梅這才知道陳勇陽那小兔崽子嘴上沒個把門的,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出去了。

「是寄了,不過我跟前進都不打算收他的錢,他自己還有一大家子要養呢。」周梅沒否認,索性到時候縫紉機買回來也瞞不住。

凡是講求一個度,過了就變味了。

周梅跟陳前進商量了,等家里殺了年豬,她到時候做點臘肉香腸給陳建軍寄過去,東西不貴重,多少是個情意。

與王翠不同,孫大花听到消息的第一反應是告誡許來錢千萬別想著去當兵。

「當兵有什麼好的,又苦又累,還容易出事。陳建軍面上看著風光,不一定能活多久。」

孫大花親媽濾鏡十米厚,許來錢那素質,想當兵部隊都不會收。

況且,許來錢想當兵?講笑話呢?

許來錢眼珠子提溜亂轉,敷衍地回答孫大花︰「我不會去當兵的,媽你給我十塊錢。」

孫大花嗖地捂住荷包︰「你要十塊錢干什麼?」

「拿去花啊,你今天分了兩百多,給我十塊錢怎麼了?」許來錢理所當然道,仿佛他要的不是十塊而是一毛。

十塊錢,能買十來斤豬肉了!孫大花再疼他也舍不得給這麼多,最後摳搜著模了一塊錢出來。

許來錢極為不滿,但孫大花死活不松口,他氣悶地摔門出去了。

路過陳家,許來錢滿腦子都被兩百塊錢、縫紉機券佔據,他上學時听人說過,一張縫紉機券要賣一百二。

加起來就是三百二,比許空山干一年都多。

許來錢眼里的幾乎要化為實質,然而青天白日的,他沒那麼大膽子。

陳晚挎著水壺出來,正對上許來錢不懷好意的眼神,對方心虛地移開視線,扭頭就跑。

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陳晚望著許來錢的背影,暗暗留了個心眼。

這段時間他已大概模清了許空山的動向,非飯點附近許空山一般不會在家里,因此他沿著另一條路往許家自留地走,果不其然發現了許空山的蹤跡。

近日無雨,地面干燥,陳晚腳底只沾了層薄灰,步履輕巧地走到許空山背後。他想惡作劇一把,故意屏住呼吸放緩了腳步。

「山哥!」陳晚手伸出去一半,許空山猝然轉身。

惡作劇沒成功,陳晚反而把自己嚇了一跳,猛地後退一步,絆到地上的雜草,搖搖晃晃地摔下去——

許空山老鷹捉小雞一樣拎住了他的後領。

脖子突然勒緊,陳晚一口氣沒上得來,臉瞬間通紅。

幸好許空山及時松手,陳晚大口喘氣,狼狽的模樣讓許空山驚慌失措地扶住他︰「六兒你沒事吧?」

差點就有事了!

陳晚後悔不迭,他剛才是被下了降頭才那麼幼稚吧?

「我沒事了山哥。」陳晚擺手站直,許空山退後半步,踩到新挖的土窩里。

陳晚知道他要說什麼,取下水壺遞過去︰「我看書看累了,出來休息會,里面是金銀花茶,清熱降火的。」

許空山下意識觸踫嘴角的燎泡,接過水壺,擰開蓋子聞到淡淡的金銀花香氣。

水是微燙的,經喉嚨流入肚府,暖意滲透到每一個毛孔,許空山覺得整個人都舒展了。

「謝謝六兒。」許空山笑得讓陳晚產生了一種他身後有尾巴在搖的錯覺。

壺里的水許空山喝了一半,他還回來陳晚沒接,蹲到地上看土窩里的種子︰「我不渴,你喝完吧,這是種的什麼?」

陳晚的意思是讓許空山留著慢慢喝,結果他咕咚幾下一口氣把剩下的喝干了。

「小白菜。」許空山挪開腳,往被踩的窩里補上新種子,「這個長得快,現在種過年就能吃。等長好了,我給你摘一籃子。」

小白菜?陳晚腦海里沒有對應的實物圖,他吃過了圓白菜、水白菜,即將解鎖新品種小白菜。

或許他以前吃過,只是叫不上名字。

蹲下的陳晚從許空山的視角看上去小小的一只,細軟的頭發中間有個乖巧的發旋。

許空山挨著陳晚蹲下,他動了動嘴唇,想問陳晚為什麼對他這麼好,猶豫半晌均未能開口。

陳晚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在心里偷笑,他似乎並非剃頭挑子一頭熱。陳晚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和直覺,許空山就算不是天然彎也絕不可能鋼鐵直。

「我繼續回去看書了。」說著陳晚慢慢站起身,他低血糖,起快了會頭暈。

許空山仍蹲著,陳晚朝他攤開手掌︰「山哥我的水壺。」

嗯,他的水壺,他喝水用的水壺。

下午陳星兩姐妹放學,看到陳建軍送的連衣十分驚喜,拿在身上比來比去,小鳥似的問周梅好不好看。

「好看,都好看。」周梅夸道,「看夠了就收起來,去洗手吃罐頭。」

黃澄澄的橘瓣浸泡在蜜水里,周梅取吃飯的碗盛了六碗,最少那兩碗是她和陳前進的,其余四碗分量都差不多。

冰冰涼涼的糖水甜得膩人,果肉失去新鮮口感,軟嘰嘰水噠噠的,陳晚接受不能,只嘗了一口,剩下的被三個小孩瓜分了。

陳勇陽處于換牙期,為了以防他晚上偷吃,陳晚沒收了他的女乃糖,白天再給他。

周梅擦干淨八仙桌,陳晚擰開鋼筆吸飽墨水,拿出本子給陳建軍寫回信。

「小叔叔,幫我謝謝三叔,他送的裙子我很喜歡。」

「還有我還有我,小坦克和挎包我也很喜歡!」

周梅和陳前進笑忍俊不禁,笑他們怎麼不自己寫。

「小叔叔寫的字好看。」陳星指著陳晚的字跡,她不會形容,只覺得一撇一捺都漂亮極了。

陳晚的字如其人,清瘦飄逸,陳星照著他寫的字帖臨摹,僅學了不到五成。

你一句我一句的,陳晚寫得手腕發酸,整整六張紙的內容,包括但不限于陳勇陽換牙、孫大花吵架。

「還有要添的嗎?」

五個腦袋左右搖擺,陳晚另外起筆,將信謄抄新的紙張上。陳勇陽那些充滿童趣的用語他沒有進行潤色,畢竟這是一封家書,重要的不是內容,而是內容里傳達的情感。

翌日,周梅帶陳勇陽回了周家。

說起來周、孫兩家同在三大隊,不過一個在頭一個在尾,因此周梅和孫大花在出嫁前不熟。出嫁後做了鄰居,關系好了幾年,直到孫大花開始苛待許空山,周梅認清她的真面目,才淡了交情。

家里少了兩個人,陳晚還有些不適應,主要是嘰嘰喳喳的陳勇陽不在,他耳根子清淨得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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