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格納的血契伴侶……活了119歲。
李唐說,那個人類100歲出頭時還鶴發童顏,姿態挺拔,能像青年人一般健步如飛,與瓦格納站在一起看起來依舊登對。他們鶼鰈情深,即使後來人類的身體機能大不如前,老成了小小的一團,瓦格納也總是細心將他抱上輪椅,走到哪里都帶著他,要和他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待到119歲壽終正寢時,人類也是在瓦格納的懷抱中閉上了雙眼,是含著笑的。
瓦格納收集了許多他使用過的物品。
寧秋硯在山茶花之夜見過的,那些陳列在莊園的、標著日期的、千奇百怪的物件,諸如牙刷、筆記本、衣物戒指等,之所以放在瓦格納隨時能看見的地方,每一樣都是在紀念他的血契伴侶。
那個人去世距今已經快兩百年了,瓦格納再沒有和其他人結下血契。
听到這段故事,寧秋硯大大吃了一驚。
他完全沒有想過冰冷得好像一條毒蛇的瓦格納,竟然會這樣的痴情。
「年紀真的不是問題。」李唐比皮膚略深的眼楮里既有異域人的開放,也有華夏人骨子里的浪漫專一,看起來難得正經,「小寧,你覺得我們活在世上這麼久,還會只在乎一個人類的皮囊嗎?」
「連瓦格納都不會,何況是關先生。」
「這麼多年了,關先生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呢?他選擇了你,就一定會對你始終如一。」
可是,寧秋硯不想成為一個被關珩抱來抱去的的,只能坐在輪椅上的老頭,他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年歲流逝,然後從關珩生命里徹底退場。
他現在十九歲,是熱愛美好的感官動物,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那樣的結局。
在李唐的工作室消磨了一整天,寧秋硯第一次覺得回黑房子的路程很漫長。
他推著單車步行,走得很慢。
穿行在大街小巷里,看著各處景象,他想起之前路過這些地方時,曾對關珩來溯京後做過怎樣設想。
他們會去影院,去音樂會,在那棵最茂盛的樹下等候入場,或者,他們停留在在那家小店門口,關珩會無視路人的目光,優雅地逗弄店門口的鴿子,等待寧秋硯買一杯咖啡。
關珩會咬他,吸一點他的血。那麼他們可能會在白天一起走進學校,經過那片漂亮的紅杉,寧秋硯去上課,關珩則去和郁教授敘舊。偶爾,寧秋硯會去學長的工作室,等天黑後,就站在小巷子門口,專心地等關珩來接。
一切有可能發生的情景,都貫穿白天與黑夜,很好地適應著人類與血族身份。
是寧秋硯能想到的最完美的相處方式。
這些設想依然很有可能實現。
但是……很久以後呢。
十年,五十年以後呢。
七十歲的寧秋硯,二十多歲的關珩。
一百歲的寧秋硯,二十多歲的關珩。
死去的寧秋硯,獨自踏上渡島的土地,在茫茫大海中央,在白雪與森林中,悄然沉睡的關珩。
他會是關珩生命中的那個過客。
會是曾經特別,但終究會淹沒在歲月長河里的一段記憶,千百年後,連面容都模糊。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