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寧秋硯第一次體會到關珩身上的欲念。
對他的,濃重的欲念。
手指進入口腔的一瞬間,「轟」的一聲,寧秋硯整個大腦都燒著了,對周遭世界的所有感知都消失,只能看得見關珩,听得見關珩。
那手指並沒有多具挑逗性,卻是惡劣的,寧秋硯下意識躲了躲。
關珩濃如墨的眉眼映襯蒼白膚色,讓人想起筆鋒凜然、幽靜高遠的山水圖。
根本無法將他和人世間的情se谷欠望聯系在一起。
寧秋硯躲開,關珩的手指仍是濕了。
他看上去仍是平靜的,見到寧秋硯這樣的反應,還淡淡地問︰「連這種程度都不能接受嗎?」
寧秋硯的唇上也沾了水漬,濕漉漉的,人從里到外都透著紅。
如果再多踫一下,可能就會冒煙。
「寧秋硯。」關珩叫了他的名字,「你是不是太容易害羞了點。」
信息太多太爆炸,完全不在意料中。
甚至,是截然相反的。
寧秋硯的大腦處理器徹底宕機,他兀自消化信息,諾諾地說不出話,關珩已經站了起來,順手在他的頭頂上一按,動作自然。臨走前留下一句話。
「來隔壁房間。」
關珩一走,寧秋硯立刻就把滾燙的臉埋在了膝蓋上。
救命。
怎麼會這樣。
原來關珩是這個意思,原來關珩提出的那些交付是這方面的,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大膽地說想要關珩,卻沒想過關珩本來就是獎勵的一部分。
[會給你精神與身體上的忠誠。]
這句話給的沖擊力太大,寧秋硯用胳膊緊緊地抱住了自己,身體止不住在地上搖晃,听到自己的心跳撞擊鼓膜。然後,他猛地站起來,快速地去浴室給自己洗了把臉。
水珠從臉上滑落,鏡子里的人很興奮,嘴唇是紅的,眼楮在發光。
看上去沒什麼用的樣子。
*
酒店的這一層只有四個房間,都是套房。另外兩間都在走廊的另一頭,只有旁邊的這個房間才能稱為隔壁。
寧秋硯知道關珩就同一家酒店下榻,但是不知道他就住在自己旁邊,僅一牆之隔。
走廊鋪著厚厚的地毯,安靜無聲。
站在門前,寧秋硯恍惚中回到了第一次推開關珩臥室門的時刻。
那次關珩也是在開始前讓他考慮,像這次一樣。
這扇門有很強的代表意義。
推開它,代表同意,代表新的關系開始。
門沒有鎖。
寧秋硯抬手,手掌覆在冰涼的門板上,推開了它。
沒有遲疑。
就算門後是淤泥沼澤,他這片在大雨中順著水流打轉的枯葉也甘願陷落。不管將來會發生什麼,不管是生活在白晝還是黑夜,他都心甘情願。
他太迷戀關珩了。
但房間里並不是只有關珩一個人在,曲姝和另一個醫生打扮的人也是在的。
看來關珩叫他過來是另有原因。
房間的構造和寧秋硯住那套差不多,風格上略有不同。
夜里,所有的窗簾都大開著,燈也幾乎全亮,關珩保持著在渡島大宅里的習慣。
小雨未停,落地窗映出的城市夜景經過水珠折射形成了朦朧的光暈,非常漂亮。寧秋硯從昏暗的地方來,一時不適應這樣的明亮,眯了下眼楮。
三人本來正在說話,關珩瞥見寧秋硯進來,便對他說︰「過來坐。」
關珩站在落地窗旁,身前正好有個單人沙發,他修長的手指搭在沙發靠背上,輕輕地敲了下,墨綠的沙發映得手指冷白如玉,那指尖剛進入過寧秋硯的口腔。
只有他們兩個知道。
寧秋硯走過去坐好,大家便都朝他看來。他一下子成了中心,有些不明所以。
醫生掛了听診器,微笑著對他說︰「我姓王,是關先生的私人醫生。听說你在火場受了點小傷,不要緊張,我再幫你看看。」
又是一位私人醫生。
關珩生活在渡島,寧秋硯以為他身邊只有凌醫生便夠了,原來在外面的世界里也是有所安排。
寧秋硯注意到醫藥箱旁有些單子,好像是他上午去復查後的那些報告單。他一走神,關珩便立刻發現了,大手從後方輕輕扶住他的臉,低聲道︰「不要動。」
這樣的肢體接觸很親密,曲姝和王醫生卻都表現得很平靜,視若無睹。
王醫生只做了非常簡單的檢查,然後便對關珩說︰「的確比原來想的要嚴重一點,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使用藥物治療好好休息的話,半個月左右就能恢復如初了。如果您不放心,那麼要注意劑量和及時進行體表降溫。」
前面說的話和醫院說的差不多,後面半句寧秋硯沒有听懂。
只听身後的關珩說︰「知道了。」
王醫生收拾好東西要走,曲姝熱情地說「我送您」,兩人便禮貌地離開了。
房間里只剩下了他們。
關珩從沙發旁走開,去到套房配備的中島台旁。會客廳和簡約的餐廚是一體的,寧秋硯能看見關珩站在中島前拿出一個杯子沖洗,隨後便沒了聲音。
寧秋硯只能看見關珩的背影,不知道他在做什麼,腦中都是剛才在隔壁的畫面。
關珩轉過來時手里端著一杯水,水的顏色很奇怪,是一種說不上來的粉色。他來到寧秋硯面前,蹲下來,端著水望向寧秋硯,像哄問小孩那樣開口︰「現在想吃點東西了嗎?」
他指的是吃晚飯之類的,寧秋硯這晚粒米未進。
「粥,湯,或者其它的,填一下肚子,補充你的體力。」關珩說。
見寧秋硯搖頭,他將那杯粉色的水遞近了些,示意道︰「喝了這個會很熱,也會很不舒服,你會覺得很累。」
現在關珩恢復了過去的模樣,是寧秋硯所熟悉的,就像在對他介紹怎麼去拼好一副拼圖。他明明半蹲著,卻是優雅而強勢的,並不讓人覺得低姿態。
寧秋硯暫時還是不太想吃東西。
這時候他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喉嚨干涸地問︰「這是給我的?」
「是。」關珩說,「你需要全部喝完。」
寧秋硯眼皮輕輕地一跳,他想起了上次自己在船上劃破,回家後卻又消失的傷口,也想起了渡島那個被鹿角戳破了肚皮卻又康復的小工。關子明曾經告訴他說不要帶著傷口上島,因為「只要他們不想讓你死,就都能好」。
現在他們已經不在渡島,可是關珩在這里,一些原因不必說得太明確。
寧秋硯一整天下來要喝很多水,所以從關珩手中拿過杯子,一口氣給喝光了。
那水吞咽得太快,他沒有品嘗出什麼特別的味道。
只知道嘴唇剛離開杯沿,熱意便自胸膛內部開始發散,傳遞至四肢百骸。
寧秋硯如同突然被灌了很烈的酒,整個人輕飄飄,天和地,乃至身邊的空氣,都在發熱、旋轉。
他眼前的世界成了萬花筒,圖像不斷地重組、分裂,形成一個個奇怪的圖案,只有關珩在視野焦點處,卻也模糊不清。
「關先生……」
寧秋硯伸出手,想要得到支撐。
但他的身體完全不听使喚,也忘記手里還有東西。
杯子從他的手中滑落,落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一聲輕響,緊接著他就感覺身體更輕了,眼前的圖案紋理變化,但不知道自己被抱了起來。
「想要吐嗎?」他听見關珩問。
他搖搖頭。
劑量很微少,寧秋硯的身體反應更像是在醉酒。
關珩叫寧秋硯來這房間之前,並不打算和他這麼快有肢體接觸,也沒打算要抱他。可是寧秋硯太乖了,他幾乎沒有思考地喝了那杯水,令人毫不懷疑那就算是一杯毒藥,只要是關珩給的,他也會眼都不眨地喝下去。
走廊里有推著餐車候命的侍應生,大概是曲姝安排的。
見到關珩打橫抱著人出來,對方立刻低下頭恭敬地回避了視線,並識趣地推車離開了。
關珩將人抱回房間,放到柔軟的大床上。
有一瞬間寧秋硯感覺自己回到了渡島,那個為了拼完拼圖不肯回房睡覺,被關珩抱回臥室的晚上。
汗意自他的鼻尖、額頭不斷冒出,仿佛身體內部的水分正在分解,轉眼人就濕漉漉。關珩替他拭去汗水,撥開他汗濕的額發,見床頭櫃上有張攤開的、被燒了個邊的半濕紙條。
寧秋硯半睜開眼楮,臉手並用地追隨關珩的手︰「……我難受。」
關珩的手是涼的。
他將手蓋在寧秋硯的額頭上。
寧秋硯立刻舒服得閉上了眼楮,蹙著眉︰「關先生,我像吃了毒蘑菇,好暈。」
「你的意思是我有毒。」關珩這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順便一手捻起了床頭上的紙條,看清內容。
寧秋硯的眼皮很薄,能看清青色的血管,他的睫毛是長而直的,所以看人的時候總讓人覺得單純。听到關珩的話,他的睫毛顫了顫,嘴角也彎起來,沙啞道︰「是。您就像個……有毒的,但是很美的蘑菇。」
他的嘴唇飽滿,因高熱而顯得很紅,模糊地說︰「好熱啊。」
關珩月兌掉了他的上衣。
沒有了衣物的束縛,他感覺涼快了許多,整個人翻身趴在床上,那清瘦的肩胛骨微微凸起,腰薄薄的一片,極窄,充滿生命力,皮膚上滿是細密的汗水。
房間里非常安靜,只有寧秋硯急促的呼吸。
他把頭埋在枕頭里安靜了幾分鐘,忽然暈乎乎地出聲︰「我不止那種程度,真的,我沒那麼保守,就是沒試過……」
「嗯。」
關珩將他撈起來,從背後抱著,微涼的身體將他完全包裹。
在他修長的脖頸側面,關珩的唇邊顯現出雪白的一對尖牙,輕觸了那迅速跳動的脈搏,遂又收起,是溫柔的戲弄。
「先睡。」昏暗中關珩說,「睡醒我來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