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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時稀時密地降著,街燈的光在寒風中顯得寂寥。濃濃的夜色, 籠罩著黃浦江兩岸。躁動的城市逐漸陷入安寧的氛圍。

上海站, 電訊科。

笨重的發報機旁, 面容清秀的接線員托著腮,打量著對面椅子上和衣而睡的謝南湘。

他本是來這里等一通電報的, 但似乎因為實在太累了, 原本只是想打個盹,沒想到一合上眼便是幾個小時過去了。接線員不忍心叫醒他,由得他多睡了一會兒。

她輕聲輕腳地走過去, 想要拿起大衣蓋在他身上,謝南湘陡然間被驚醒,睜開了眼楮,立刻翻身而起, 神色清明,「什麼時候了?」

「……天快亮了。」

「說了過十五分鐘就叫醒我……」他看了看手表, 向來從容不迫的神色此時顯得有些冷冽, 「電報來了嗎?」

「還沒有……」

謝南湘沉默片刻,點點頭, 拿起大衣披上往外走。

他走出大樓,來到車邊, 打開了後備箱。後備箱里有一個箱子, 看起來挺沉。他打開箱子,看著里頭泛著烏光的長槍以及配件。

這把槍的全名叫做「九七式狙銃」,是從三八式改造而來, 以皇紀年份命名的,目前還在研發改進的階段,並不是隨處可見的制式武器,謝南湘費了很大力氣才搞到一把。

這是一把神槍,輕型槍托,四倍光學瞄準鏡,精確射程可以達到六百米米,最大射程則超過三千米,在戰場上幾乎可以說是能改變戰局的存在。

黎明漸至。

……

黎明前的時刻黑暗而安靜,風雪已經停了。

當白茜羽再次被拉出水面時,有人掐了掐她的人中,道,「報告,她昏過去了,再用刑就受不住了。」

「女人就是女人啊……」

松井次郎揮了揮手,那幾人將渾身濕漉漉的白茜羽抬到椅子上,她已經失去意識了,雙眼緊閉,頭發狼狽地貼在慘白的臉頰上。

整個審訊的過程對于松井次郎而言都很無趣,一是他不能「放開手腳」去好好地玩,二是這這女人也實在太弱了,比起上次那個足足堅持了三天的歌女,她看起來可差得遠了,如果不是情報確鑿,他會真的以為對方只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的,從小泡在蜜罐子里長大的那種——才這麼點苦楚都吃不了,天知道上海站怎麼會招這樣的女人進去?

不過,其實也沒有什麼差別,結局都是一樣的。

「把她弄醒。」松井看了看手表,他打了個呵欠,有些困乏,吩咐道,「再拿點酒和吃的進來。」

不一會兒,在食物的香氣中,白茜羽悠悠轉醒。

她咳嗽了一陣,想吐又吐不出,浸了水的單薄衣物在寒冷的天氣下幾乎凍住了,還被折騰了一天沒吃東西沒睡覺,完全可以入選她人生中最差的時刻之一。

不過好在天快亮了。

「白小姐,有什麼想說的嗎?我沒有太多時間了。」松井次郎隨手拿起了一把匕首,在指尖轉了轉,「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放了我,我說,我什麼都說……」白茜羽虛弱地開口,她咳嗽了兩聲,這個動作牽動了傷口,她本就蒼白的臉色顯得更加淒慘了,「你讓其他人都出去……」

松井次郎挑了挑眉,卻什麼也沒說,揮了揮手,讓其他人都離開了這間房間,隨即倒了杯酒,自斟自飲道,「白小姐,你是聰明人,這種時候了,我希望你不要再耍一些小花招。」

他知道,這個女人已經到極限了。

如果說一開始他還是將白茜羽當成軍事調查處的特工來嚴加防備的,而隨著她種種的表現,則讓松井漸漸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與以前他玩過的那些人沒有區別,是他太小題大做了。

盡管她的言辭讓他仍有所忌憚,但那不過是一些巧言令色的掙扎罷了,他相信最後差之毫厘就會刺中她心髒的這一刀會讓她徹底拋開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死亡的恐懼會瓦解她所有的意志。

不過是一個弱女子而已。

白茜羽聲音很輕地說,「松井先生,你知道嗎……我會給人算命。」

「繼續。」松井次郎俯身看著她,手撐在她的椅子旁,不置可否,他對這些裝神弄鬼的事情毫無興趣,但都到了這樣的時刻,這個女人已經是他案板上的魚肉了,他不介意多給將死之人一點時間。

「我會看相。」白茜羽說,「你印堂發黑,面露凶兆,不日就會有血光之災。」

說著,她微微抬起眼,蒼白的臉上,眼神明亮如刀鋒。

……

鄧月兌路某處高樓,頂樓。

天際微微有了光。

手指劃過胸前的銘牌,男人微微眯起眼,抱著沉重的大槍,叼著煙,看著即將日出的東方天空。

受過軍統以及特高課兩邊嚴格培訓的謝隊長,絕對不會認為一把武器可以決定戰場的勝負。松井次郎是一頭狡猾的狼,盡管謝南湘知道他的船票在今天便會出發,但沒有人知道他出行的時間以及路線,守在這里伏狙的意義並不大。

可是誰讓某些人已經玩了一出「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的戲碼,說不定今天就要舍身取義,壯烈成仁。

所以他來了。

是來用四倍光學瞄準鏡來看一看,還是像她一樣,為了「快樂」把自己搭進去?

他從懷里掏出一枚硬幣,隨手一拋,然後接住。

正面開槍,反面睡覺。

他緩緩攤開手掌,注視著那枚硬幣,片刻後,將煙掐了,面無表情地架槍,上膛,手指扣在扳機上,目光透過瞄準鏡,穿越幾百米的距離,定格在某個打盹的守衛身上。

……

「你印堂發黑,面露凶兆,不日就會有血光之災。」

松井一怔,就在此時,話音剛落,一聲「砰」地巨響,響徹黎明的天空!

與此同時,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白茜羽一腳踹了過去!

趁他摔倒的同時,她的左手悍然抓住了那把被他隨手放在一旁的匕首,用力刺進了松井的肚子,然後拔了出來,下一刻,她的身子便如斷線的風箏倒飛出去,然後,他撲了過來,怒吼著掐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按在冰冷的地面!

白茜羽立刻感到了窒息,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斷氣了,她看著身上青筋凸起、眼球血紅的魔鬼般的男子,面色漲紅,然後伸手奮力地往旁邊一夠。

房間里暗了一瞬,炭盆稀里嘩啦地倒了下來,燒紅的炭砸在他的背上,松井發出一聲慘叫,松了手上的力道,白茜羽趁機爬起來,去拿一旁被打落在地上的匕首,然而她剛跑出兩步,整個人便被巨力所勒住。

松井次郎抓著她的頭發,將她的腦袋往牆上撞,月復部的劇痛已經讓他失去理智了,他還在流血,可這個時候他想的只是撕碎面前這個女人,方能解心頭之恨。

白茜羽腦袋都懵了,她在力量和格斗方面完全不是松井的對手,可是她從小就懂得一個道理,人生到了很多時候往往只有兩個字︰「拼命」。

你有很多手下,你有很多本事,你有很硬的後台,我都拼不過你,可你只要是人,那也只有一條命,沒道理就一定拼不過了。

所以她根本沒有去管頭上淌下的鮮血,也沒有在意渾身散架般的劇痛,而是重重往後踩下一腳!同時,抓住對方的小手指死死一掰!

「啊!」耳邊傳來憤怒的痛呼,鉗制松開了,她擰身,屈膝上頂,動作一氣呵成!松井次郎不由得後退幾步,但這些疼痛對他而言並不是致命的打擊,反而更令他暴躁,他半身鮮血,怒目圓睜地撲上來,仿佛擇人而噬生啖人肉的惡鬼!

白茜羽目光一瞥,就近抄起一旁為刑訊逼供準備的鋼針!

「噗嗤」——

鋼針入肉,刺破動脈。

鮮血噗的 射出去。

「你……」松井次郎踉蹌地後退了幾步,一手捂著脖子,似乎想徒勞地止住鮮血的涌出,他無力地撐在桌子上,桌上的菜肴、煙蒂、酒瓶子稀里嘩啦地掉了一地,酒液順著破碎的玻璃瓶漏了出來。

「你應該第一時間殺了我的……」

白茜羽輕聲地說完這句話,撿起那只匕首,沉默而用力地上前補了幾刀,終于,松井次郎的身體倒在了地上。

他睜大著眼楮,感受著溫熱的鮮血從指縫間流出,他殺過許多人,所以他知道自己快死了,直到現在他還不明白為什麼……這樣的女孩子,他玩過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從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可是當松井次郎接觸到對方的眼神時,瀕臨死亡的時刻,他卻忽然明白了過來。

這根本不是什麼柔弱女子的眼神!冷漠,自信,卻又瘋狂……她竟然從始至終都沒有放棄過要殺死他!

松井次郎仰面倒在地上,血噴涌出來,他的喉嚨中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後他也沒能說出什麼來。

「呼……」人生最後的時刻,他听見那個女孩子吐出一口氣,似乎要說什麼……她會吟一首和歌嗎?或是俳句?結果片刻後,他听見她用輕快的語調自言自語地道,「……真他媽的痛……」

然後,他便就此死去。

白茜羽用指頭踫了踫腦袋的傷口,嘶地倒吸一口涼氣,直到現在她終于覺得天旋地轉,很想吐。對死亡的恐懼和緊張感這個時候終于涌上來,盡管已經最好了準備,但這種狹路相逢刺刀見紅的場面,畢竟不是她的強項。之前有腎上腺素之類的情緒在支撐著,直到此刻,她稍稍地放松了心神,這才感到了有些月兌力。

說起來,殺松井的計劃從一開始就是失敗的了。

她沒有太多格斗的經驗,而身份的暴露讓對方對她有了戒備,所以只能走賣慘的路線,打消對方的警惕——想通了這一點之後,一步步麻痹對方,再制造機會,趁其不備先發制人,都是順水推舟就能完成的事,至于對方尚有余力還擊來個魚死網破這種事,也在可以接受的變量之內。

雖然這家伙最後還是只是徒勞地瞪著一雙眼楮,死不瞑目。

從始至終,這個在許多人眼中如惡鬼般恐怖的松井次郎,只是她眼中的一個boss。雖然沒有人挑戰首殺成就,沒有攻略,沒有辦法削弱,甚至最後還狂暴了,但boss唯一的意義就是被人殺死。

幾秒後,她沒有再讓自己喘息了,她將油燈提起來,點燃了窗簾,火舌迅速地往上爬,再往地上橫流的酒液上一扔,熊熊烈火瞬間燃燒了起來,然後將一地的狼藉、鮮血和尸體都卷了進去。

外面,傳來紛雜的腳步聲和騷動。

真正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最近真是一個辣雞(自抽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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