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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帝心難測

後世的人大概都知道黨爭,也知道此乃是禍亂的開始,史上最著名的牛李黨爭,就是典型的小集團利益,至國朝大事于不顧,家國家國,家在前,國在後。

前宋黨同伐異,仁宗時期的範文正,一心想要革新國朝頹敗之勢,結果如何?

因為好隊友歐陽修的一篇錦繡文章,本意是為革新贊揚,最後卻反被舊黨利用,斥範文正為朋黨首領,最後落得個黯然自請發配!

後來神宗時期的王安石變法,看似轟轟烈烈,可是保守派以司馬光為首的舊黨集團,依然以王安石結黨,青苗法害民,被趕出了京城,最後也是慘淡收場,朋黨啊!

就是這些誰都知道的事情,朱厚照最為一個穿越新時代好青年,卻在大明朝,自己玩起來結黨,以焦芳、劉大夏為首的一幫舊派帝黨,以楊廷和為首的一幫革新帝黨,清流也是一派,但是兩邊都不搭理,依舊我行我素,該彈劾就彈劾,滿朝亂噴。

劉瑾大抵是沒有出頭的機會的,朱厚照用的順手,所以「立皇帝」是沒有機會出現在歷史上了。

三位閣老,眼見如此,卻無可奈何,皇帝要權力,皇帝需要制衡朝堂,這本無可厚非,現在帝威日隆,可是黨爭卻漸漸生出雛形,這,真的好嗎?

「大軍一動,糧草百萬,大寧是收復,可土地荒蕪,人煙稀少,這這人吃馬嚼的都是錢糧啊,臣以為為此徒耗錢糧實乃靡費空耗,不若依舊制羈縻。」

這話是以劉大夏焦芳為首的舊黨一派提出的。

朱厚照靜靜的听著,單手扶在龍椅上托腮而思,看不出喜怒,但是眉頭微微跳動。

羈縻就是對偏遠地區的一種統治政治手段,朝廷派遣忠心耿耿的官員去管理,一代兩代的沒事,三代後的羈縻州,就如同前唐的藩鎮節度使,擁有對地區的政治認命,民生稅賦收取,軍事調動,自治的權利之大,堪稱土皇帝,又如現在西南的大土司,都是漢唐時候的「杰作」,百年王朝,千年土司。

國朝強勢,則可以壓制羈縻治下的勢力,國朝弱勢,就要有被造反的覺悟,比如後來的大金國,就成功造了大明的反, 清就是如此而來。

朱厚照自然知道羈縻的危害,弊大于利,看著那名侃侃而談,眉飛色舞的御史,再看看劉大夏,焦芳等人的一臉得意的嘴臉,心中不由哀嘆道。

朕提拔你們上來不是扯後腿的啊,豬隊友啊,這樣下去不行!

他提拔了焦芳、劉大夏等一批人,但是這些人上進心是有,可是卻「穩重」的過頭了,又自以為了悟帝心,于是上了奏疏,沒想到奏疏直接打了皇帝了臉還不自知。

朱厚照要是想要羈縻,何必大行改土歸流之策?

楊廷和作為革新帝黨一派的首腦,朱厚照的心思,他不說完全知道,卻也知道這位皇帝不會同意,焦芳等人怕是難有作為,于是,他微微抬頭,目視御座上的皇上,見他正目視自己,心中了然,出班朗聲道。

「此言大繆,羈縻看似對國朝有好處,實則火中取粟,逆賊楊化就是例證,如此一般的羈縻州,在我大明有多少,僅是西南一地,就有數十,又有北方,草原人被成祖皇帝打進了大漠深處,朵顏三衛就是羈縻下的產物,結果又如何?」楊廷和掃視對面,後面如何?不用說也知道,朵顏三衛給朝廷造了多大的麻煩,直到被當今天子終結。

楊廷和的戰斗力還是不錯的嘛!一番話講的有理有據,沒見那御史都冷汗直冒了嗎?焦芳、劉大夏開始還一臉怒火,等品味一番後,才恍然回神,看著上面似笑非笑的陛下,心中一突。

陛下,請听我解釋啊,我老劉真是忠心耿耿啊,焦芳老兒誤我啊。

焦芳此時也非常後悔,莽撞了啊

,楊廷和老兒深得帝寵,今日之事怕是陛下不喜啊。

他悄然看去,朱厚照果然掃向他,目光雖平靜,但誰知道這平靜目光下,不是洶涌的怒火啊,焦芳身體一顫,垂目頓首,老實像是鵪鶉。

楊廷和繼續冷冷的道;「再說空耗靡費,此言更是荒唐。」他講到這里停頓下。

先是躬身拱手朝著御座示意,然後才接著道「陛下親征,帶兵不過五千,軍費且是內帑所出銀錢,陛下仁德,自掏腰包,為國減輕負擔,空耗國庫幾何?你講來听听?」他逼近一步。

那御史訕訕,冷汗直襲背部,是啊,陛下出的是自己的私庫,何來空耗一說?

朱厚照面上看似平靜,心中卻十分爽,想不到這個老兒倒是上綱上線,講話一套一套的,開嘴炮很厲害啊,嗯以後要重用,大用啊。

楊廷和見那御史退縮,心中不屑,眼楮環視群臣,豪氣頓生,原來這樣痛快的講話是如此爽快。

他返身退班回去,身後有群臣投去滿目敬仰禮,往日不見楊廷和原來言語如此犀利,沒想到一開就震攝朝堂。

朱厚照坐直身體,這時候他該開說話了,輕咳一聲,朝堂瞬間落針可聞。

「祖宗制度自然是好的,可羈縻之策已不適合我大明。」

得,陛下果然反對了,焦芳心中苦澀,估計錯誤,帝心難測啊。

了解朱厚照

朱厚照道;「大寧需要長治久安,人煙稀疏,土地荒蕪,但是大明什麼最多?諸卿可知道?」

來了、來了,數次落敗于朱厚照手中的三位閣老,心中透亮,陛下雖年少,但不會無地放矢,他的話,你要听,而且要認真听,不然說不定前方就是個坑啊,還是天坑。

群臣茫然,大明什麼最多?

楊廷和若有所思。

朱厚照暗自嘆道,看來要培養一批明白朕心意的人,任重而道遠啊,他又是在無病申吟了,這不就是他想要的結果嗎?

「大明人口逐年遞增,當然是人丁最多。」

是啊,群臣啞然,可不就是這樣嗎?人口最多啊。

可陛下這是什麼意思,大寧乃是關外,誰會願意去啊,老百姓不肯吧。

三位閣佬心中一突,不好的預感生出,陛下怕是又要作妖了啊,是不是勸諫一番,遷徒人口,這古往今來,都是最可能導致百姓離心的舉措,不可輕動啊。

不止是他們想到了,楊廷和、劉大夏、焦芳等也想到了,大腦短暫宕機了一刻,齊齊震動。

北方草原不是西南,改土歸流行不通,但是可以借鑒後世的經驗,來個大明版的北部大開放,遷徒一批人口過去,北方有什麼?

當然有好東西啊,貴重金屬,石油,天然氣,這些東西,沒人知道是什麼, 但是朕知道啊,要是那些東西開發利用出來,大明的實力將要再上一個台階,誘惑有木有?

「陛下,大明的人口是多,而且土地還不夠用,可北方苦寒,誰願意去?何況大寧貧瘠,地也已經出關,就算每人給予百畝地,也每人願意去,還更是時刻要擔心面對草原人的鐵騎踐踏,百姓百姓會鬧起來的啊!」

劉健出班了,他是當朝首輔,他的話,皇帝都要有慎重,見閣佬出頭,群臣才安靜下來,好啊,閣佬動了,好事啊。

隨後就是謝遷、李東陽二人,連番上奏。

這是真話,人口遷徒,百姓沒人會願意舉家遷徒,更是不願離鄉背井,就算皇帝下旨也是白搭,殺了我們吧,老子

不走,說不定逼迫太甚,就是扯旗造反的節奏。

朱厚照看似在玩火,所以群臣激動,管不得對皇帝的威勢了,阻止,一定要阻止。

「三位師傅請起,諸卿請起,朕,此事可再議。」

看來陛下還是不死心啊,看看這話,還是要做啊,怎麼辦?

「陛下此事不可為,還請陛下慎重,若是逼迫過甚,禍事怕是不遠矣。」謝遷是個直臣,有什麼說什麼,直視著陛下氣咻咻的道。

李東陽善謀,可是此事卻看不懂,陛下的心思有如天馬行空,無跡可尋,說難听點,就是拍腦袋決定大事,這樣可好?

「陛下,記得先帝在位時,有一次在暖閣講授資治通鑒,其中有一篇陛下可還記得,老臣憶起,晉記三,永嘉之亂,前唐藩鎮之禍,安史之亂,先帝有感而發,百姓故土難離,為人利用而生憂患,臣敢問陛下,欲遷徒百姓,誰可信使之。」

他這話比較有心思,遷徒的有壞處,前朝事故啊,你听不听,而且先帝說了,此事不好,先帝的話你听不听?

朱厚照面上平靜,仔細回憶,好像印象中,真有這麼一回事,好吧,連父皇都抬出來,他可以胡鬧,但是孝道是這個時代的主流,不孝順的人,就是眾叛親離的下場,連皇帝也不敢違背。

是呀!這麼大的事,一旦為利欲燻心之輩所利用,大禍啊,這不是玩笑,而是真的有可能發生,就算是不能扯旗造反,也能讓朝廷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李東陽改換概念,借永嘉之亂和安史之亂說事,在場的那個不是飽讀經典詩書的人,都是明白人,永嘉之亂那是外禍,屬于依附最後國朝衰弱叛亂導致。

安史之亂亦如是,外族內附,歸人不歸心,禍起蕭牆。

可他們在當時的環境是被接納進來的外族,也就是變成了自己人,可是這個自己人,就造了反,還成功了,後來雖然平亂成功,西晉也沒了,前唐頹廢了。

遷徒人口,不是說說那麼容易的。

不管是內遷,還是外遷,都是取禍之道,在這群朝臣的眼中,此刻就是如此,朱厚照又作妖了,還是個大妖。

作為朱厚照身邊最得力的人,楊廷和,此刻都不敢站出來了,陛下,您這是要干什麼呀!

可作為事件的主要發起人,卻高臥御座,鎮定自若,下面吵吵嚷嚷的,他只是看了一眼劉瑾,某個忠心耿耿的死太監,就站出來,喝道︰「朝堂之上,嚴禁喧嘩,左右武士何在。」

咚咚。

「再有喧嘩著,拉出去,廷杖!」

朝堂上,在殿前武士跨出的時候就安靜了。

劉瑾滿意的邀功,朱厚照給予認可。

不過很快他就頭疼了,原本鵪鶉一樣的群臣,竟然敢公然違抗他的意思,這這是什麼?這是還沒有整治到家啊,好啊,對你們好一點就開染坊是吧,哼!

他渾然忘記了先前還不滿意他們應聲蟲的態度,現在卻表示自己不高興了,人吶,就是賤的,尤其賤到朱厚照這個地步的真是少之又少。

「退朝。」

朱厚照和群臣不歡而散,各自氣咻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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