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目送他們離開後, 拿出手機給周岑山發了一條信息,對方幾乎是在同時就回復了她。
「發個定位,我的人已經到了附近。」
早在給他們準備物料的時候, 周岑山也派了局里的高手過去接應, 倒不是懷疑杜若他們的本事, 而是長生殿背後的牽扯的勢力太多。
有的人就是他都覺得棘手, 當然不能將這麼一個大麻煩扔給一個才成立不久的分局。
杜若是個聰明人,不想趟這一趟渾水, 早在一開始就跟周岑山打好了招呼, 她抓人,他接管,剩下的和她以及五味館就沒關系了。
不過念及瑤光他們的情報,杜若猶豫了片刻, 還是跟周岑山提了一嘴, 讓他酌情處理。
等待總部這邊來人的時候,商陸趁著空,主動交代了自己的來歷。
十分鐘後。
杜若繞著他轉了兩圈, 視線久久的落在他濃密的黑發上, 商陸被她的眼神盯的後背一寒,抬手捂住了她的眼楮,「我上一世哪怕是佛修,也是帶發修行的那種。」
所以不是光頭, 不要將光頭的形象代入到他身上。
「咳咳。」被拆穿了小心思,杜若有些不好意思, 她拉下商陸的手,清澈的杏眸中仍帶著幾分好奇,「那你這一世怎麼不修佛了?」
系統听見這句話時也不躲在識海深處畫蘑菇了,一向平板的語氣此刻多了幾分幽怨。
要是他還是個佛修,哪怕繼續飄著,它也不找他綁定呀。
商陸神色一頓,也不知是感慨還是幸運,「陰差陽錯,機緣巧合。」
他證道于菩提樹下,心性無垢,參悟佛法感悟天地比其他佛門弟子要快的多,修為也是一日千里。
但或許也是因為太順了,他的修為卡在瓶頸多年,遲遲不能突破。
好友給他卜了一掛,說他的機緣在塵世,提議他入世修行,感悟凡塵俗世的七情六欲,喜怒哀樂。
只有經歷過,懂得了,才能真正明白其中的真諦。
商陸覺得好友說的有道理,便封住記憶,下了輪回道。
為了讓自己體悟的更徹底一些,他還跟孟婆要了一碗湯,將自己的記憶封的更牢固。
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
轉眼間九九八十一的歷練只剩下最後兩世。
上一世,他是一個世人敬仰的佛門高僧,哪怕未曾受戒斷發,也依舊無礙他的名氣。
他還收了一個女弟子,授她法術,教她道理,本以為她能繼承自己的衣缽,懲善揚惡救濟世人,沒想到卻因為一場情愛而英年早逝。
杜若托著下巴,挑了挑眉梢,總覺得這個劇情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里听過類似的版本。
下一秒,青年磁性低沉宛若大提琴的嗓音在耳邊響起,立體環繞,「那孩子你也認識。」
「她是棠藝。」
「棠藝?」杜若瞪大了眼楮,驚呼出聲,「就是跟那個朱文奎談戀愛的姑娘?」
商陸眸色一暗,點了點頭。
可不就是她嘛。
兩輩子了還栽在同一個人手上,哪怕對方都成了僵尸還不離不棄,也不知道看上那小子哪一點。
杜若瞧見他眼中的郁卒,故意逗他。
「我若記得沒錯,這好像還是拜你所賜。」若不是有他的幫忙,棠藝也不能將自己的生魂分出來一直保護朱文奎。
說到底,所有的熊孩子都是背後的家長慣出來的。
商陸的臉色黑了幾分,薄唇緊緊的抿成一條直線。
雖然不想承認,但事實確實如此。
他神色復雜,視線不經意的瞥過杜若平平的小月復,幽幽的嘆了口氣,「所以養孩子太難了。」
以後還是不養了吧。
杜若眼中的戲謔一斂,下意識捂住了小月復,反應過來後又不著痕跡的送開,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感覺他方才掃過的眼神里帶著令人耳紅心跳的意味深長。
她晃了晃腦袋,將這個引人遐想的念頭壓了下去,抬眸朝山下掃了一眼,見那個來接應的人還沒到,便從儲物戒中取出兩個馬扎,分給商陸一個,剩下的那個自己坐了上去。
在商陸坐下來之後,杜若又掏出一盤杏仁酥, 嚓 嚓的咬了起來。
這款杏仁酥里面加了麥芽糖和蜂蜜,吃起來酥脆香甜,又不特別硬,轉眼的功夫杜若就吃了兩塊。
商陸的視線在杜若沾著杏仁碎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秒,眼神一暗,他的指尖搓了搓,「別動。」
他低聲道,隨即一只手捧住了杜若的面頰,另一只手在她粉女敕的嘴唇上碾了碾,取下了那一小塊杏仁碎。
杜若臉上一熱,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對方松了手,十分自然的將那塊杏仁碎送進了自己嘴里。
深邃的桃花眼里帶著醉人的笑意,看著她的嘴唇,聲音多了幾分暗啞,「很甜。」
杜拓的臉「騰」的一下紅透了。
她敢肯定,這句話里絕對不止一層意思!
但是看著對方坦蕩又平靜的神色,杜若又不好說什麼,畢竟人家說的是杏仁酥不是。
想到這里,她拈起一塊杏仁酥飛快的塞進了商陸都嘴巴里,離開的時候手指不小心踫到他的唇瓣,軟軟的,涼涼的,指尖傳來一股戰栗,一路蔓延到心頭。
她感覺臉上更熱了,以手作扇扇了扇,將話題扯了回來,「那你要和棠藝相認嗎?」
商陸看著她燦若紅霞的臉頰,知道再逗下去就好起火了,順著她的話道,「順其自然。」
他是恢復了以前的記憶不假,可他的「以前」可不止棠藝一世,杜若听出了他的話外之意,不知為何,心里忽然一沉。
連嘴邊的杏仁酥都沒有了味道。
「你」她望著他,想問這一世功德圓滿他是不是就立地成佛,然後天人永隔再也不見了?
但是想想這也是正常,于是到了嘴邊的話便咽了回來。
商陸見她說了開頭就沒了下文,略一思考就明白過來。
他笑了笑,剛想說什麼,就听見身後傳來一道破空之聲,像是有什麼人御風而行。
商陸神色一凜,回頭望去。
一道青色的身影急速的朝著他們掠了過來,幾個呼吸的功夫就到了眼前。
來人一襲青色的道袍,左臂間搭著一柄玉色的拂塵,身形削瘦,容貌清 ,面色淡然,帶著一股世外高人獨有的仙風道骨。
只是一出口,那股仙氣就先泄了一半。
「杜丫頭,好久不見,甚是想念。」你做的菜。
他習慣性的模了模下巴,想要捋一捋自己的美須,然而卻模了一手光禿禿的下巴。
明英神色一僵,這才想起自己的胡須在跟空淨那個酒肉和尚打賭的時候輸了,被剃了個干淨。
他訕訕的放下手,握著拂塵的把手,揚了揚。
商陸聞言眼楮一眯,神色微冷,要不是對方眼中沒有半分褻玩和欲念,他此刻早就一道佛光普照招呼過去。
明英後脖頸忽然一涼,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最後視線落在不遠處的一人一傀儡上,腳下輕飄飄的移了過去,「嘖嘖」稱奇。
「妙哉妙哉。」他出聲贊道,「這傀儡做的栩栩如生,幾乎和真人一模一樣。」
「要是我們也有這樣的技藝,哪還用到處招人吶。」
這年頭靈氣越來越少,修行之人也跟著銳減,要找一個能打能抗的,還真不容易。
那些世家宗門的精英弟子看不上他們,普通的草根他們又看不上。
所以這兩年特管局幾乎都沒怎麼進過新人。
唯一的一個出色的,還被分派到了海市。
想到這里,明英就愁的嘆了口氣,感覺頭發都掉了好幾根。
杜若在帝都上學的時候經常和明英打交道,跟他混的很熟,聞言也不客氣,「就算知道了制作方法,你們也養不起。」
要讓傀儡和人一樣靈活,最主要的就是要有充足的能源。
而這年頭,靈石比翡翠還稀少,自身修煉都不夠,怎麼會用來研制傀儡。
「你說的有道理。」
明英又嘆了口氣,這才戀戀不舍的收回了視線,給了他旁邊的青年一個眼神,「這就是長生殿幕後的boss?」
杜若點了點頭。
「看著也不怎麼樣嘛。」他撇了撇嘴,隨口道,「長的還不如你旁邊的小伙子。」
杜若揚了揚眉,聲音也跟著高了兩分,語氣驕傲,「他自然不能和商陸比。」
明英頓了一下,敏銳的從她的語氣中听出了不對,一雙眼楮像探照燈似的「嗖」的一下射了過來,來來回回的在他們身上打量。
隨即他模了模下巴,挑起嘴角,拖長聲調,「哦~。」
「有情況呀,小若若。」
杜若被他打趣的目光盯的耳郭一紅,掩唇咳嗽了兩聲,岔開話題,「你還想不想帶人回去了?」
「想。」明英果斷的道。
然後麻溜的從腰間掛著的荷包里掏出一根長長的繩索,將上官承捆了個結結實實,又一揮衣袖,地上的木儡也不見了身影。
他扔出一張紙鶴,紙鶴遇風則長,頃刻間變成了一只膚白貌美的仙鶴,仙鶴仰頭清嘯了一聲,聲音清越,直擊長空。
明英拽著上官承落在了仙鶴的背上,一只手朝她揮了揮,「杜丫頭,我先將這小子送回總部,回頭再來找你玩啊。」
說完,仙鶴振翅,帶著他騰空而起,逐雲而去。
「他是總部那邊的長老——明英。」
看著仙鶴消失在白雲中的身影,杜若一邊和商陸往山下走,一邊解釋道。
「你別看他慈眉善目看著十分可親,真打起來那可是六親不認,狠辣無情。」
人稱特管局中的戰斗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