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後, 他聲音沙啞的開口, 「這只是你的猜測, 並沒有實際證據。」
白龍承認的很干脆, 「確實是我的猜測,可是——」他話音一轉,「你心中也認可這個猜測不是嗎?」
他反將了對方一軍。
沈同沉默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有一次他去向殿主匯報工作的時候,偶然听見他在和什麼人說話, 可等他進去的時候,卻發現里面只有他一個人。
而在那個房間內,隱約飄蕩著一股陰冷又粘膩的氣息, 像是來自深淵的惡意,讓人情不自禁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當時的他沒有太在意,以為那是一直隱在暗處的元嬰高手留下的氣息,現在回想起來, 應該不是木儡。
那個木儡的氣息應該更死寂沉悶, 不太像活人, 更像是沒有感情和生命的機器。
「魔性狡詐自私,無情無心,你是聰明人, 和他打交道的後果不用我多說想必也清楚。」白龍站起身,將地上的碗筷收起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想清楚要不要為一只魔賣命。」
沈同神色一變,眸子里的情緒似海浪翻滾,久久不能平靜。
白龍走出柴房, 抬眼就看見杜若倚著梅樹在等他。
「他對魔的事情不知情,但從方才的反應來看,應該是有所懷疑。」白龍道,「魚夏告訴我,幾年前有一個叫墨蓮池的魔差點引發了華夏動亂,造成生靈涂炭。」
「我覺得跟長生殿合作的那個魔是他的可能性很大。」他道,「總部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周岑山說墨蓮池當年被一個大佬給滅了。」
「死了?」
白龍挑了挑眉,語氣驚訝的問道。
杜若沒有立馬回答,沉吟了片刻,「我覺得他當時應該是死了。」畢竟那位大佬的能力擺在那里,不可能讓他活著離開。
「但是——」她話音一轉,「墨蓮池和其他的魔族不太一樣。他以人心的欲*望為食,人類只要活著就會有欲*望,欲*望不滅,他也不死。」
只要留有一線生機,找個地方躲起來休養一陣,憑著現在人類的浮躁,很容易就能重振旗鼓卷土重來。
而長生殿又不是什麼偉光正的名門正派,正合他的胃口。
倆人狼狽為奸,那麼傷害值可就不止雙倍疊加了。
白龍思索了一下,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
「但現在他躲在暗處,我們只能先找到長生殿,才能順藤模瓜找出他。」白龍說道這里頓了一下,「總部那邊還沒有查到長生殿的地址嗎?」
杜若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查到了一個,但是那里只剩下一個空殼。」
狡兔三窟,他們將這一點玩的很溜。
「而且他們還有遮掩天機的手段,不然桂平也能算出大概的方位。」
杜若嘆了口氣,感慨了一句便將這件事給放了下來,她伸出手,「把碗給我吧,我正好要去廚房準備今晚的晚飯。」
白龍將碗遞了過去,在杜若轉身的時候動了動嘴唇想要叫住她,最後嗓子里卻只是發出一聲氣音。
算了,還是等他確定了再告訴她吧,免得最後空歡喜一場
夜色初上,馬路兩旁的路燈已經一盞盞的亮了起來,如同銀河一路蜿蜒到遠處,高樓上的萬家燈火錯落有致,像是一顆顆星子,在銀河中落滿星光。
老街上燈火通明,人流涌動,各家店鋪里生意火熱,忙的不可開交。
唯獨五味館靜悄悄的沒有多少人煙。
門口的燈籠暈開一片朦朧的光暈,門前人來人往,就是沒有人往它的方向看一眼,仿佛這家店鋪根本不存在一般。
但有一個人卻精準的推開了大門,邁進了店鋪。
「你來了。」
杜若看到來人後揚起了一個大大的小臉,「我給你做了一份推紗望月湯和鮮菇燴湘蓮,米飯也燜好了,洗洗手正好開吃。」
商陸剛從凶案現場回來,一身的風塵僕僕卻掩不住容貌的清雋,他笑了笑,深邃的眸子里蕩開一道漣漪,溫柔又寧靜,「好。」
他應了一聲,去後院洗了洗手和臉,將染著血氣和凶氣的外套月兌下來掛到一旁,杜若已經將飯菜擺到了石桌上。
湘蓮圓滾潔白如珍珠,在褐色的草菇的點綴下,猶如一幅美麗的江南雨景,咬一口蓮子,那粉糯清香的滋味仿佛讓人置身于碧綠的荷塘之中,耳邊听著蛙鳴,清風拂面,心清意涼。
因為上次吃飯時被喂了一嘴的狗糧,所以這一次白龍他們十分有先見之明的沒有跟這兩個熱戀的情侶坐在一起,而是端著飯碗在前廳吃飯。
因為都是妖,所以也沒有什麼食不言的規矩,大家一邊吃一邊聊天。
朱八娘︰「桂叔,局長大人是不是好事將近了?」
桂平笑的一臉高深莫測,「你猜。」
朱八娘撇了撇嘴角,「我要是能看出來還問你干嘛。」
他們四個妖怪里面只有他一個精通易學。
桂平慢悠悠的夾了一個湘蓮,一邊咀嚼一邊說道,「佛曰不可說。」
朱八娘見從他嘴里問不出什麼,「切」了一聲,飛起筷子從他手里搶了一塊香菇,咬的咯吱響。
桂平也不生氣,筷子換了一個方向,夾起一根青菜。
涂荼嘴角沾著一粒米粒,從碗里抬起頭,「桂叔,你該不會是算不出來吧。」
桂平臉上的笑意一僵,下意識的反駁,「怎麼可能。我只是覺得在背後議論老板的私事不好,顯得我們跟長舌婦似的。」
涂荼眼中閃過一縷迷茫,明顯被說服,「是這樣嗎。」
桂平給她夾了一筷子萵苣,「對,就是這樣。」
涂荼看了看碗里的青菜,「哦」了一聲,埋頭繼續吃了起來。
只有朱八娘朝他投向一道意味深長的視線,桂平假裝沒看見,低頭吃自己的飯。
局長大人的天機被高人遮住了,那手法連他都看不透,肯定是哪位不出世的大能,所以他從來都不去算杜若的命。
而商陸看著是個普通人,身上的功德卻濃厚的宛若實質,現在雖然看不出來了,但他身上的天機也跟著一並隱匿。
這樣的情況他在以前的妖生中遇見過幾次,這樣的人不是前世大有來頭,就是福澤深厚,深厚上天眷顧。
總之一句話,不能惹
五味館對面的一座茶樓上,戲台上的評書先生正說的唾沫橫飛,妙趣橫生,堂下坐著的人時不時的出聲喝彩,店小二麻利的穿梭在桌椅之間,給空杯的客人續茶。
二樓的一間包間內,瑤光坐在窗邊看著對面過分安靜的飯館,手里轉著一個空杯。
「除了商陸,今晚他們店里沒有客人。」
白羽飄在一旁,時不時的往對面瞅一眼,眼看著夜色越來越濃,行人越來越少,樓下的滿堂喝彩漸漸低了下來,星光一盞盞暗了下去,瑤光放下杯子,終于下定了決心,起身道,「走吧。」
白羽仔細的看了她幾眼,沒從她臉上看出什麼表情,只能跟在她身後下了樓,「這飯館里有陣法,我們硬闖的話肯定會被發現的。」
杜若一個人他們都夠嗆搞得定,現在里面還有四個妖,怎麼看都是他們鐵定輸。
瑤光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害怕了?」
白羽慫的十分干脆,「昂。」
我都死了一次了,可不想連鬼都做不成。
「憋著。」
瑤光一臉冷漠的說道。
「」白羽憋了憋,沒憋住,「你想到不驚動里面的人進去的辦法了嗎?」
瑤光︰「沒有。」
白羽噎了一下,看著她直直的往門口走去,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他急忙飄到了她的身前,雙手伸開攔住她,「等等。」
「你不會想直接進去吧?」
瑤光反問道,「有什麼不可以嗎?」
白羽氣急敗壞的吼道,「你瘋了嗎?!那樣我們會被直接拿下的。」
瑤光表情十分平靜,「說的好像用別的辦法就不會被拿下一樣。」
她不是氣餒的人,但也不是看不清形勢的腦殘。
以雙方目前的實力,不管他們用什麼辦法,最後輸的都是自己。
既然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將損失降到最低。
至少還能死的體面些。
「你要是害怕可以不跟著進來。」瑤光繞過他,打開門走了進去。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白羽臉色幾經變化,最後他一咬牙,一跺腳,也跟著飄了進去。
「歡迎光臨。」
已經吃完飯準備打烊的朱八娘听到動靜後抬頭頭,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迎了上去,等看見來人後,她臉上的笑意一收,一道蛛絲纏在了手上,露出了戒備的狀態。
「你們是來自首的嗎?」
在自己的場子上,朱八娘底氣十足。
瑤光說︰「我們要見你們局長。」
朱八娘冷笑了一聲,撥了撥手上的蛛絲,「我們局長是你們想見就能見的嗎?」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她另一只藏在身後的手還是給涂荼比了一個手勢,示意她去叫杜若。
作為員工,最主要的就是要學會揣度老板的心思。
杜若抓住沈同明顯就是為了釣魚,現在魚上鉤了,她自然不能放跑。
涂荼收到暗示飛快的跑去了後院,此時商陸還未走,正在低頭和杜若說話。
涂荼沖了過來,語速飛快的道,「局長,瑤光和白羽來了。」
杜若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後立馬站了起來,「真的?」
涂荼點頭,「就在前廳。」
杜若和商陸對視了一眼,齊齊的朝前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