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金色符文拍出,數個玄機陣盤連成一線星斗,組成一個相較簡易的五行陣法。
越是繁復強大的陣法,越需要時間構築,新劍塔便是如此,光是修建創塔,便花了大量人力物力與時間。
而老院主等人聯手,短短三息便完成了陣法布置。
他們並非要借助五行陣法之威,而是要以這個陣法結合特殊密法,激發封存在玄機陣法中的力量
老院主雙手捧著玄機陣盤,同時傳音給書院當代最優秀的兩個學生︰「鐘應,君不意,可以了!」
「嗯。」
短促應答一聲,君不意將春秋筆拋入空中,以神識操控繪畫世界,同時身形一閃,整個人踏入山河卷世界。
原本正跟鐘應糾纏的神君察覺到隱約的危機,避開陸離槍後,以龍尾掃蕩,逼退鐘應,隨後五指朝天,尖利的爪子一次次揮出,撕裂層層虛空。
在他上方,以刀光凝練的一輪輪血色彎刀,從高天揮灑而下。
每一輪彎刀,都極溫柔,極輕緩,彷佛朦朧的月光鋪展于人世間。
然而一落地,卻能將山峰川河一刀兩斷。
神君撕裂虛空的速度無法與血月的數量相比,便又以琴音一波波抵消。
「怪不得無論是人界還是魔界都查不到黃昏殿主的根底。」蘇家主低語,「原來疏影君便在我們眼皮子底下。」
又有人道︰「黃昏殿存世至少千年,我們這位仙道第一人如今歲數都不過百,只是當代黃昏殿主罷了,前幾任殿主,怕是都出自重明國。」
「重明國傳承至今,已有五千年,時間正好對的上……」
鐘岳聞言,不悅挑眉︰「怎麼,你們有哪個後輩子孫死在了黃昏殿主手上?要事後算賬?」
幾人面面相覷,一時沒人出聲。
只有鐘岳翻了個白眼︰「別人不知道,你們還不知道嗎?黃昏殿主所殺之人,不是大妊大惡,就是離方水鏡之人,只是名頭凶了些罷了。勸你們如果有這種不肖子孫,還廢物到被黃昏殿主斬殺了的話,最好憋著,別說出來丟人現眼。」
蘇家主澹澹一瞥︰「你這護短的名聲也不是白來的,這便護上了?」
老院主笑道︰「現如今,出現在這戰場上攜手進退的同道,無論往日有何恩怨,都煙消雲散了。」
「正是。」蘇家主應答,「便是魔族都與我們共同進退,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還不是因為當今的魔君出自我們人間界,才有了這個可能?」
短短幾句傳音間,金色符文化為的光點注入山河卷世界中,附著于陸離槍與暗香刀身,又于槍尖刀刃凝聚為一點。
君不意隨血色彎月而至,持唐刀貼身而戰,山河卷春秋筆加持自家主人,自然比加持鐘應來的得心應手。
鐘應重振法器,投擲而出。
長槍急射之處,朵朵金蓮炸開。
神君能避,亦能接住這一擊之威,先前他跟鐘應對峙時,便是如此。
然而,如今近距離下,君不意根本不可能給他機會。
陸離槍直接穿誘君不意的身體,繼續向前,刺破神君法衣,露出一層薄薄的彷佛筆墨畫就的龍之鱗甲。
槍尖蠻橫的力量震碎鱗片,刺入肩膀血肉中,卻被龍骨卡住。
君不意抬手,握住了飄著火焰的陸離槍身,這把由深淵主人的骨頭煉成的無上凶器,除了主人外,誰都不認,若有人敢輕易踫觸,只怕會被阿離的通天煞氣所迷,失去神志,成為深淵邪物一般的存在。
然而,在君不意手中陸離槍卻乖順的很,連同神通之火也成了一片片焰羽,怕傷著君不意,飄散在他周邊。
鐘應可以在山河卷肆無忌憚。
君不意自然也可順心應手的用陸離槍!
「連本命法器都能互通,尋仙問道之侶,莫過如此了。」作為媒人,雪回神君頷首微笑,忍不住又一次道,「這條紅線拉的比以往的好。」
言罷,神君一掌向君不意拍去。
與此同時,君不意緊握長槍,盡力向前貫去。
君不意身軀被一掌拍散。
陸離槍同時穿肩而過,血液沾濕了內襯白衣。
鐘應一招手,陸離槍震嘯一聲,重回鼓掌之間。君不意身形凝聚,立于鐘應身側。
鐘應拿手肘撞了撞君不意的手臂,不滿︰「也不知道躲躲?」
君不意微微側首︰「化身罷了。」
借助山河卷的天地之威,化身便能暫且媲美本體,又有春秋筆相助,短暫屏蔽神識感知,才讓神君在夾擊之下,一時大意。
附著于陸離槍身上的星光全部褪去,且牽引著暗香刀身以及玄機陣盤的星芒向著神君肩口的傷口涌去,在皮膚上印上一個個金色符文。
神龍之軀恢復能力非同小可,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又被火焰撕裂,反反復復。神君屈指掐住了一個符文,定楮一看︰「這倒是像行止的手段。」
「正是道祖所留之物。」老院主自然知道曲行止是太玄道祖的俗名,回答,「便是防著今日之危!」
「傷我方能激發?」神君搖頭,「小喵兒這手不太靠譜啊。」
老院主冷聲道︰「自有後招!」
隨著玄機陣盤徹底啟動,封存于陣盤中的力量也被激發——道雲霧會聚的虛影自九天顯現,垂眸俯視。
單由靈氣形成的身形,自然不如劍塔中那個單薄瘦弱的少年一般情緒復雜多變,只有靈力的浩瀚無垠之威,自肩膀的傷口引發,壓制了神君身體,使他一時無法動彈。
因此,雪回神君注視著這張頗為熟悉的容顏時,還有閑心想,上輩子他可不知小喵兒還留了些手段。
是了。
這一世提前了近百年,九州並未因為魔君鐘應的瘋狂報復而遭到重創,劍主未隕落,老院主也未重傷垂老……
所以,今日才有能力拿出來對付他。
有些意想不到的變化,倒是有趣,沒白重生一次。
虛影眉心處,唯一的色彩便是金色與紅色線條相纏成波浪形。
下一刻,金紅兩色線分開,天眼開啟!
靈女赤著腳,虔誠下跪,一邊念著贊語,一邊行了一個古老又古怪的禮儀。
「蠻族之神,請庇佑我族。」靈女抬起頭,哇的吐了一口血,用縴細的手指指向神君,「請帶走災禍……」
咬字清晰,吐出神君真名︰「蘭息!」
龐大的古門上的鎖鏈一瞬間「嘩啦啦」全部斷去,發出刺耳的金戈之聲,很快就被一聲怒吼掩蓋。
門扉被 地撞開,一個生著黑著六只黑色長角的巨大的頭顱沖出,拖著長長的黑霧,直接盾入山河卷中,張開血盆大口。
在吞下神君之時,神君掙月兌天眼束縛,一只手臂撐在了利齒上,一只手臂則撐在了鱗甲上。
頭顱咬住神君大半邊身體,往古門拖去。
鐘應看了眼便嫌棄︰「蠻族就供奉了這麼個丑玩意?怎麼好像有點兒眼熟?」
君不意沒有愧對他看過的海量古籍︰「是虛空之魔。」
鐘應恍然大悟︰「怪不得蠻族信誓旦旦說,沒法干掉神君就直接送他去冥界,省了大家拼命。」
虛空之魔誕生混沌,借助蠻族短暫來到這方大世界後,肯定得回去,可不就能帶神君入混沌了嗎?
而虛空之魔,亦是生靈大患,若非神君想毀世證道,蠻族也絕對不敢讓靈女請出虛空之魔。
神君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離方水鏡亦不顧一切。
離得最近的鳳王被一個邪修困住了羽翼,無法翱翔,心中突然 跳起來,察覺到不對,驚駭︰「不對,他要自爆!」
周邊的人如驚鳥四散。
鳳王跑不了,以雙翼護身。
「轟——」
一團黑焦焦的東西落地,鳳王七竅流血,氣喘吁吁,從華彩照人的鳳王變成雜毛烤雞,慶幸的哀嚎了一聲︰「好險。」
有邪修解體自爆,或者爆個法器陣盤,也有邪修使用禁術提升實力等,便有九州修士奔跑,也有人抽的手去抵擋,更有人借機去殺神君……
亂糟糟一團。
鐘應挑開試圖自爆的蛟龍,喊道︰「三叔,犯不著跟一條小蛇拼命。」
君不意則護住鳳王片刻,鳳凰生命力何其頑強,才緩過氣,就被君不意推了出去。
虛空之魔的速度何等之快,轉瞬間便飛躍出山河卷。雪回神君倒也不慌,沉著目光,掰玉米粒似的一顆顆掰碎虛空之魔的利齒。
在卷入冥界混沌之前,他絕對有把握能月兌身。
一朵朵火蓮花瓣飄過眼前,神君一頓,完好無損那只手拂袖掩面,金色袖子燒的焦黑,又揮出一掌,將火牆推走。
鐘應持槍橫掃,正好被這一掌擋住。
神君不欲跟他糾纏,朝著虛空噴吐一口氣息︰「去。」
鐘應心生不安,眉頭微皺,折身—遁。
混沌色的火焰輕羽飄雪似的懸浮,被狂躁的靈氣一卷,散落天地間。
然而,其中暗藏愛恨嗔痴的力量之可怕,不僅鐘應逼退鐘應,致使虛空之魔左右翻滾踫撞、速度變慢,連激烈廝殺的雙方也下意識避讓。
無論誰沾到一點,都會痛苦的捂住腦袋,雙眼血絲,不分青紅皂白的襲擊最近的人。
別說邪修,便是九州同道都有人中招!
被自家人偷襲毀了半邊身軀,一道人看著瘋癲如狂的蘇家主,驚怒︰「蘇樓!你能不能好好煉煉道心?!」
蘇家主哪里听得懂?反手一大招。
老院主見勢不妙,趕忙去為靈女護駕。
君不意當機立斷,以山河卷吸納,然而八方孽火不受控制,君不意只得以筆在虛空蘸蘸,將八方孽火沾進去。
鐘應則指間一點,催使神通之火撲去,卻被吞噬。神君所控的是完整的八方孽火,經離方水鏡數千年收集,可污染琉璃道心,可焚化世界,可不是秀姑娘手中那個火星子可比。
……這是兩世以來,鐘應于火焰一道,第一次被壓制。
「阿離。」鐘應唇瓣輕啟,無聲喚了兩個字。
熔金般流淌眸子深處藏著濃重的煞氣,張牙舞爪,噴薄欲出,鐘應一震長槍,槍身紋路似有血液流淌,潺潺不息。
蘊于深淵的凶煞之氣通過阿離涌入鐘應體內,融入靈力中,為鐘應所用!
赤金蓮枯萎,凋零,一片片花瓣邊緣染上一層薄薄的黑色。
鐘應額頭冒出一層汗珠子,操縱這全新的神通之火沖擊八方孽火。與此同時,飛身黏上虛空之魔,長槍幻化無數,再度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