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男不女?」沈夫人郭氏猛然止住哭嚎,仰頭望向自己夫君閃爍的眼神,眼淚無聲漫出眼眶,將白色的面巾一點點濡濕,「你終于說出這句話了。」
「夫人,為夫沒有怪你的意思。」
沈侯爺無奈,可還是想要盡量寬慰︰
「為夫不是早就說過,我們沒了猛兒,還有一個養在鄉下的庶子。他自生下來就沒了娘,等讓他進了族譜,認祖歸宗,你就是他的親娘,這都是一樣的啊!」
「你說什麼?」
听罷此話,郭氏瘋了一般跳起,拼命拉扯著沈侯爺的衣衫︰「沈文忠!你還是不是人!猛兒是我生的!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這怎麼能一樣?這怎麼能一樣」
「怎麼不一樣!」
沈侯爺抬手猛推,郭氏縴瘦的身子便軟綿綿地跌在地上,只是看見幾個軍爺去掀兒子的衾被,又撲了過去撕扯。
短促又雜亂的腳步聲從里頭傳來,家具、擺件「 」地撞在地上,碗盞混著婦人的嘶嚎,「啪嚓啪嚓」碎了一地。
沈侯爺轉身,洞開的紫檀木門嗖嗖地刮著冷風,他抬頭拼命睜大雙眼,覺得頭頂繪有麻姑獻壽圖案的青綠描金天花,格外刺眼。
虎毒不食子,沈侯爺不是鐵石心腸。
如若不然,這個成日里只會混跡秦樓楚館,又全無男子氣概的紈褲,早就被他拿棍棒趕出了府,又怎麼會頂著平南侯唯一嫡子的頭餃招搖過市。
他是生怕外室的庶子搶了沈猛的風頭,才遲遲不讓那孩子認祖歸宗。又不忍郭氏心中有隔閡,近幾年更是連面都沒再見過……
可大頭瘟,無藥可治!
他身上背了多少條絳州的大頭瘟冤魂,他自己個兒清楚。
如今報應不爽,他無話可說。
只是事已至此,自己的侯爵之位若沒有庶子承襲,等他百年以後定會旁落他人,若夫人還在世,晚年無子又沒有倚仗,該要怎麼過?
沉默了須臾,沈侯爺平復心情後,正欲進里間對郭氏道明心意,卻被守在門外的神機營中軍把總攔住︰
「沈侯爺且慢!府中眾人與公子同處一屋許久,恐怕都要封鎖起來,侯爺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本侯也不能進去嗎?」沈侯爺一時激動,想要硬闖。
「侯爺是知道輕重的,不要讓末將為難!」
「這怎麼?本侯戴著面巾,就進去看一眼。」
「不行!」
兩人爭執之間,地上的一片碎瓷,不知是誰的皂靴踢飛。不偏不倚落在房門外的石階上,又被一只從青袍袖口中伸出的手拾起。
那人嗅了嗅瓷片上的草藥氣味,烏紗帽下的濃眉猛地一跳,語氣中充滿疑問︰
「生大黃,芒硝?這方子不是陸太醫開的嗎?妙極啊!」
說完便撩袍跨過門檻,對著面前互不相讓的沈侯爺和中軍把總道︰「這藥沈公子既已服了,何不再等一等?」
「還等什麼?」中軍把總甕聲甕氣回復,「這都一個多時辰了,要是管用早就醒了!」
不料來人直截了當︰「這藥雖對癥,可也不是靈丹妙藥,哪兒那麼快見效?」他說著又招呼身後藥童把藥箱送來,連看也沒看這中軍把總,「再說了,藥管不管用,你又不是大夫,哪看得出來,讓我進去,看看病患熱退了沒?」
「你他娘的誰啊?」中軍把總見這小小八品吏目口出狂言,抬手便將他推到在地,藥箱中的符咒、法器散落一地。
這話忽地給了沈侯爺希望,登時換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