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荊山見梅子發話, 果然停下來,趕緊拿了一個木凳子坐在梅子腿邊, 湊到梅子肚子前柔聲道︰「他今天有沒有動啊?」
梅子無奈地看著他巴巴湊過去的樣子,笑道︰「他也是要睡覺的, 哪里能天天動呢。」
蕭荊山又是捏腿又是捶背忙活了半日,如今卻不見肚子里那個小家伙的動靜,輕柔地撫模著梅子渾圓的肚皮,頗有些失望︰「日頭這麼好,他竟然睡覺。」
梅子看著他若有所思的樣子,忍不住抿唇笑。
蕭荊山撫了那肚皮半日,忽然開口說︰「等他出來後長大一些, 我便帶著他出去練武打獵吧, 一定不能讓他像現在這麼懶。」
梅子一听不高興了︰「什麼話嘛,我這孩子還呆在娘胎里呢,你就想著怎麼折騰他了?再說了,保不住是個姑娘家呢, 難道你要讓個姑娘家學那拉弓射箭滿山跑?」
蕭荊山見梅子臉色不好看, 知道自己說話讓她不高興了,唯恐這樣對身子不好,只得笑著賠禮︰「自然是听你的,你不讓他出去,我肯定是不敢把他帶出去。」
梅子見他這樣,又是忍不住笑了︰「你也就是說話好听罷了,心里作得什麼主意我哪里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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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子就在蕭荊山的小心中過去了, 終于有這麼一天,兩個人躺在炕上正睡著呢,忽然梅子醒來了,她覺得有些悶,便扭動了子。
誰知道萬分小心警醒的蕭荊山一下子就醒過來了,緊張地問道︰「你怎麼了?要生了?」
梅子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胸悶,難受。」
蕭荊山連忙拿手探了探她的脈,卻是什麼都沒模出來,看看梅子臉色不好,他是怎麼也躺不下了,連忙下炕穿衣。
梅子半躺在炕上阻止他︰「不著急,只是有些胸悶罷了,你這是要干嘛?」
蕭荊山這時候已經穿好了衣服披上了外袍,大手利索地把腰帶綁上︰「我去把王婆叫來。」說著就一陣風一樣跑出去了。
梅子張口想要攔住他,可是一眨眼間,仿佛有風兒吹過,屋里已經沒有人了。
不過是片刻的功夫,蕭荊山已經左手拉著梅子娘右手拽著王婆回來了。
梅子娘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梅子,現在咋樣了啊?」
王婆跑得臉色慘白︰「要生了?肚子疼不疼?」
梅子茫然搖了搖頭︰「不疼。」剛才有些胸悶,現在沒事了。
梅子娘掀開被子看了看,王婆跑過去也看了看,最後兩個老女人把目光轉向一旁的蕭荊山。
蕭荊山還是很擔憂︰「她覺得難受。」
梅子娘整了整衣服往外走︰「還沒到時候呢。」
王婆半夜睡得正香被揪起來,頭發都是亂得,搖頭嘆息著往外走。晉江
蕭荊山擔心地過去緊握住梅子的手︰「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梅子尷尬地眨了眨眼楮︰「真得沒事。」
蕭荊山點了點頭︰「嗯,那就好。」他一心牽掛梅子,此時已經將丈母娘和王婆拋到了九霄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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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和梅子娘走出屋門,王婆對梅子娘念叨︰「平日看你家這女婿也安穩得很,如今一看,到底是沒經過事啊!」
梅子娘倒沒啥不高興的,蠻是自豪地笑著說︰「他啊,就是對梅子太緊張了。梅子說個難受,他比誰都緊張。」
王婆又嘆息了聲︰「說得倒是,咱村里論起男人來,你們家這女婿真是沒得說,又疼女人又能干。」
梅子娘笑得合不攏嘴︰「何止是這個啊,你們我們家新新翻蓋的圍牆,再看看我們家的地,哪一樣不是我這女婿料理得妥當。人家都說一個女婿半個兒,我這個,倒是一個女婿能頂兩個兒子呢!」
王婆羨慕地看著梅子娘︰「你算是沾了你這個閨女的光了。」
兩個人正說著,忽然听到後面屋子里蕭荊山忽然一聲低沉大喊︰「回來!」
這一聲低沉大吼簡直是驚天動地,王婆和梅子娘愣是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往後面看去。
蕭荊山此時一邊扶著梅子,一邊大聲命道︰「趕緊回來,這次她是真得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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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果然是真得生了。
梅子娘和王婆回來忙碌了起來,又是準備干淨的白布,又是要去燒熱水。
蕭荊山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在那里心疼地握著梅子的手,不停地柔聲安慰她。
梅子娘見他這樣,呵斥道︰「你還在這里干什麼,趕緊去燒水。」
只可憐蕭荊山這個昔日威風的大將軍,听得丈母娘一聲呵斥,趕緊站起來連連說是,慌慌慌張張地接過木盆往廚房奔去。
等他好不容易將燒開的熱水送到屋里的時候,梅子娘連門都沒讓他進,接過來直接 當關上了門。
他听著梅子痛苦的□□聲,緊張地往里面瞧,卻什麼都沒看不到,只能在門口干著急來回踱步。
這時候其他人家也听到了動靜,有和梅子平日關系好的都過來了。阿金過來的時候蕭荊山正緊蹙著眉頭擔憂,見到阿金過來如同見了救星︰「你先幫忙進去看看吧,里面到底怎麼樣了?」
阿金倒是滿不在乎的樣子︰「生孩子都這樣,我當時也是這麼過來的。」
蕭荊山重重地強調︰「可是她已經難受很久了!」
阿金安慰道︰「女人生孩子都會疼很久的。」
蕭荊山臉色卻很難看︰「可是梅子她平日最經不住疼的。」梅子和其他女人自然是不一樣的。
阿金一時有些無奈︰「嗯,我這就進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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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東方暗黑的天幕露出了魚肚白的時候,當村里的雞叫聲時候,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在小院里響起。
家里的馬兒和驢子都被這個聲音驚動了,甩著尾巴看過來。
蕭荊山覺得自己度過了這輩子最難熬的一夜,他在听到這聲啼哭的時候,仿佛自己跑過了多少座山一般,終于松了一口氣。
在終于得到允許後,他兩腿虛弱地走進了房間。
屋子里熱乎乎的,帶著一股子血腥味,他在一片凌亂中看過去,只見土炕上的被子里,烏黑的秀發盤繞在枕邊,在那略濕的秀發中,梅子一張蒼白的小臉安詳地躺在那里。
在梅子的旁邊,是一個包裹得嚴實只露出一張皺巴巴小臉的嬰兒。
他走得很慢,動作很輕,仿佛唯恐驚擾了他們一般。
梅子娘正坐在炕邊,看到蕭荊山走進來,滿臉帶笑︰「是個白胖的小子。」
蕭荊山點了點頭,垂首凝視著梅子,輕聲問︰「梅子還好吧?」
梅子娘含笑看著睡去的梅子︰「她可是累著了,如今睡過去了。你既過來了,那你先在這里守著,我去給她熬點湯,等下醒來補一補。」
蕭荊山連忙謝過梅子娘,看她離開後,自己坐在炕邊,仔細地端詳著睡夢中的梅子,還有那個眉眼尚未舒展開的小嬰兒。
這就是他的女人,這就是他的兒子。
蕭荊山低頭凝視著他們,眼中竟然有些濕潤,不過這次他沒有去擦。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梅子緩慢地睜開了眼楮,一眼便看到了深情凝視著自己的男人。
梅子動了動眼珠,看到身旁躺著的小東西,甜蜜地笑了︰「是個兒子。」
蕭荊山上前輕柔地撫了撫她白淨的臉頰;「嗯,他折騰了你這麼久,總算是出來了。」
梅子想了想,說︰「不許你帶他出去練武打獵,他還小。」
蕭荊山听到這話,目光重新轉向那個睡得正香的小東西。
這麼小一個東西,他會現在帶他出去打獵嗎?
梅子自從生了孩子後,一直由梅子娘過來照顧月子,蕭荊山見梅子娘照顧得一切妥帖,便沒事的時候出去山林尋些獵物拿去換銀子。他的右手如今依然不太使得上力,因此如今也不用弓,只是提著長矛等物出門。開始梅子娘念叨著還說荊山這手這是怎麼了,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啊之類的,可是後來她發現蕭荊山每次出去總是有些收獲,不多不少,但卻總能賣些銀子的,嘴里的念叨這才停下來。
梅子自從產後女乃水一直不足,有時候孩子都餓著,梅子娘想了各種辦法比如炖鯽魚湯什麼的都無濟于事。梅子心疼又著急,這樣一來女乃水更少了。蕭荊山打听到王不留行、穿山甲,再配上豬前蹄一起炖催女乃效果好,天沒亮便提著長矛帶著水壺干糧出門了。
梅子在炕上擔心了一天,要知道這個時分,正是最冷時節,那些山里的野物本來就難尋得很,如今大雪封山之際漫天遍野都是白,去哪里尋這些稀罕物啊。一直到了晚上蕭荊山還不曾回來,梅子娘也開始擔心了,念叨著說是不是該找村里人出去尋尋,這又是下雪又是晚上的,萬一出什麼事可怎麼得了,這母子以後的日子可真就是沒法過了。
梅子躺在炕上,懷里輕抱著時不時啼哭的兒子,拿手輕輕拍著他後背哄,心里卻早已經是七上八下了。這邊正擔心著呢,就听到外面大門響了,梅子娘趕緊出去看,梅子也抱著兒子掀起簾子往外面瞧。
一瞧之下,心頓時落下來了,外面果然是蕭荊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