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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晴好又將出行

迎春就要結婚了,說來慚愧,賈寶玉對這位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堂姐的感情也算不得很深,許多時候關照她根本是刻意為之,不似對探春那樣發自天然。察覺了這一點之後賈寶玉心中有愧,越發檢討自己,想對迎春更好些,然而效果似乎不佳。實話實說,造成目前這種狀況,也不獨怪哪一個。迎春與探春不同,姐妹們如今已經不上學了,探春看賈寶玉閑了會來看看有什麼事兒也主動跟哥哥說。迎春就是另一番模樣了,或許是因為覺得血緣上遠了一層,或許是覺得向堂弟討主意比較不符合堂姐的身份,除非被探春拉著,迎春極少主動到賈寶玉這里。賈寶玉這里,也是有一攤子事兒,也是……對一個對自己不大熱心的人,至少是與其他家人比起來沒那麼親近的人,沒辦法時刻記得她的——迎春隱藏自己存在感的技能實在已經達到了一定級別了。

賈寶玉努力與她溝通了一陣兒,最後被弄得沒了脾氣,實在是沒力氣搞這位的蘿莉養成,只得改而為她尋個差不多的婆家,算是盡一份心力了。

迎春是絕對不出彩的,如賈寶玉這樣專程試過去接近她的人最後都因為種種原因表示放棄(不排除他沒有堅持到底的原因),家中長輩對迎春的評價也如賈寶玉這般。血緣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了,感情也需要回報的,否則無以維持,不管是愛情還是親情。你夸探春一句,她先表示謙虛和感謝,接下來就能再逗你一樂,關心你今天穿的衣服單薄了,到了迎春這兒,她會靦腆地笑笑,完了謙虛和感謝,再下來,沒了。兩相對比,呃,就是沒對比,時間長了,感受多了拳頭打到棉花上的感覺,熱情也會慢慢消退。迎春心里或許是重視家人的,但是她讓人感受不到……這個麻煩就大了。

即使這樣,為了她的事,賈府近來都處在一片忙碌的空氣里,新娘新郎都不出彩,但是媒人卻是賈寶玉專程拜托的唐大學士,看他的面子也不能辦得寒酸了,于是又是一通好忙。賈寶玉想了半天,實在想不出來要為這位堂姐婚禮準備些什麼,只能比著賈璉、賈珠的份子減等備了一份禮物,又想了一下迎春好像喜歡下棋看道經?吩咐麝月找好東西,賈寶玉撓頭道︰「要是三妹妹這會子出門子,我倒好知道她的喜好,偏偏二姐姐,竟不知道她喜歡什麼。」麝月捂嘴一笑︰「別說二爺了,這家里上上下下,竟沒什麼人知道二姑娘心里在想些什麼的,想日不言不語的。要不是她身邊先時有個司棋,咱們只怕未必能記起找這副棋子兒出來呢。」賈寶玉有些犯愁這樣的性子到了婆家可怎麼辦呢?雖說是個老婆人家,只怕這個樣兒,夫妻感情上也是淡淡的了。有心與迎春溝通一下吧,又怵了她——每回與她說話,要麼是自己演講,要麼是迎春說兩句︰「我也不知要如何,這般過日子也還使得。」真是把人什麼脾氣都弄沒了。

想想還是覺得麻煩一下探春去勸勸迎春吧,賈寶玉道︰「以大老爺的品級,二姐姐的夫家是差了一點子,只是她的脾氣,換個地界兒,我真怕……」探春听了後便道︰「二哥哥一向對我們關照有加,我們心里明白,二姐姐的脾氣,也是虧了二哥哥為她著想,換個人家換個姐夫,不用幾日怕就要把她拋到腦後了。如今只要咱們家好好的,她就不至受了蹉跎。只是這話我也沒法子與她說實了,畢竟咱們與她隔了一層,依著我,不如叫璉二嫂子說給她倒好些。」迎春的木頭性子是闔府上下皆知的,王熙鳳也不例外,她原對這個小姑子的感情就淡,她初嫁進來時對這個親小姑子心里比探春並不差,到了後來發現這是個推一推動一動,有時候還推而不動的人,實在不對脾性,也失了額外照顧的心。

王熙鳳與王夫人一房關系正好,听了他們的話,笑道︰「我道是什麼呢,原來是這個,你們想得比我還周到呢,這麼著也是對得起她了,當初國公爺在的時候,給幾個老姑女乃女乃擇婿,也不過是這樣的讀書人家,如今大姑爺家如何?夫家如何是一說,自己能不能相夫教子興家旺業也是一說。二丫頭有造化,能與姑爺相敬如賓,發家置業也未可知。」說到最後,連她自己也不相信了。到底是接了這個差使,借交待迎春婚後生活為由姑嫂談了一回心。一面說一面心里還嘀咕著,一樣的庶出女兒,一樣在老太太跟前長大,上一樣的學吃一樣的飯,還沒有扯後腿的生母親弟,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迎春原是個面性子的人,倒是素服王熙鳳的行事手段,深知這人的精明,既是她說好的,倒也沒往深里想。听王熙鳳先說了注意事項,臊得臉紅耳赤,那邊王熙鳳已經正了臉色,說起了迎春︰「旁的猶可你這脾氣可怎麼辦?為著你這針扎不出聲兒的性子,為你擇個姑爺有多難,家世次了怕你受苦,事兒多的又怕你撕擄不開!先時連個老媽子你都弄不過來,放你到大家大口的人家真怕你叫人生吃了還不見骨頭渣子。」說得迎春低頭更不敢說話了。

王熙鳳嘆道︰「罷罷,為了擇這個姑爺,老爺太太並我們連寶玉都上心了,如今這個姑爺比咱們家是次了些兒算不得大富大貴,卻也不致叫你受窮。特特選這樣的親家又求了這樣的保山,只為能教你壓得住。只是到了夫家不比娘家,萬不可再萬事不經心,叫人把庫搬空了也只當沒看見!」王熙鳳的聲音嚴厲了起來,「你記住了沒有?」

迎春連忙點頭,王熙鳳依舊正色說了不少管家經,心里險些淚流滿面︰好容易前陣子立逼著她管家,知道了些兒家道艱難,然而迎春的本性就是那樣了,這麼些年都沒能教好的,靠著婚前突擊,木頭也變不成玫瑰花啊!但是保人情面太大,對男方是壓力,對女方也是壓力啊!婆家不敢欺負新媳婦,娘家就敢把個神馬都不懂的木頭送到婆家去顯得保人識人不清?王熙鳳心里苦得跟什麼似的,跟別人還不好說,賈政一房為迎春的事情做得那是夠多了,再抱怨倒顯得親嫂子不管小姑子,只好與賈璉說,賈璉道︰「老爺太太他們為咱們省了多少事了?自大老爺病倒了,我就為這個為難了許久,她那性子……如今只是提點一下子,已是好多了。」把王熙鳳憋得不行,扭臉去看兒子了,這孩子倒比他姐姐生得健康一些,然而男孩子小時候比女孩子要難養一些,也偶有些病,讓人挺擔心他能長到幾歲,直到今年過年才起了個大名叫賈藉。真是王熙鳳的命根子,心情不好的時候看到了他,多少難處也能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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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王熙鳳的回話,至少說迎春沒什麼想法——想培養她有些反社會的精神其難度不亞于讓賈政去挽著袖子搗胭脂——賈寶玉心里平復了許多,費了許多心思做的事情,他可不想好心雷劈。

低頭慢慢地在練習用的石料上一點一點地沿著勾畫好的線條慢慢下刀,做得久了也得了點兒個中趣味,萬不可心急,只要慢慢地弄,倒也似模似樣——前提是提前把樣子打好。曾經沒提前勾出筆畫就畫了刀,雖然心里想著要反著刻,最後還是刻得不倫不類。所謂匠氣什麼的,普通工匠的書法確實比起訓練有素的讀書人要差些,賈寶玉是這樣理解的。

他現在刻的是自己的印章,刻了之後才發現自己犯傻,那個‘’字筆畫真多,寫的時候還不覺得因為寫慣了,刻的時候知道了如此繁復的筆畫在初學者那里,絕對會報廢一塊料子。慢慢磨去刻壞掉的這一層,重新勾出賈政的名字,慢慢雕著,這個名字簡單易弄,沒多久就能弄完。刻得入神,不多久就刻出了‘賈’字,丟下刀,起身喝了口茶,秋紋進來了︰「二爺,外頭鋤藥說恭王府下了帖子。」一面把帖子遞了過來。

十六爺下了帖子,有事相商。賈寶玉模頭,自覺與徒忻說到了親事,應該是委婉的拒絕了,以徒忻的智商,哪怕沒有情商也該明白了,沒有心理負擔地過去了。哪怕是十六爺為了表白即使被拒絕了自己還是個大度的人,賈寶玉這次也是必須要去的。

徒忻這帖子下的既不是要掩飾什麼,也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而是今天下朝後被他皇帝哥哥留下來說話。皇帝對這位弟弟還是很滿意的,比起早些年來斗得亂七八糟的兄弟們,這些自己看著長大的弟弟有時候比兒子還貼心,兒子有時候還爭個寵什麼的,兄弟們對大位已經是無望了,偏疼一點兒也不愛引起朝臣們亂想。

皇帝賜了坐兒,笑著道︰「你那聲音兒好了?」

徒忻有點兒臉紅,旋即又恢復了過來,半年了,十六爺那副嗓子終于長成了,音色極佳還帶著點兒磁性低沉有味兒,听得人耳朵一麻一麻的。反正已經好了,再被取笑一兩句也值得了,尤其說這話的是一向對他關照有加的皇帝?大大方方認下,頷首道︰「謝皇兄掛心,不知怎的,一覺醒來就好了。」皇帝看他不卑不亢的樣子也心生好感,絮叨了兩句要多看看上皇和他母妃一類,便說起了正事︰「老十八也到了分府的年紀了,我尋思著他有些不定性,先到宗人府跟著哥哥們學學,磨磨性子再入部內歷練,如何?」

因徒忻對徒愉一向負了一半的教導之責,皇帝想問問徒忻的看法,徒愉確有些不定性,兼宗人府的事兒並不難纏,只是定期整理宗室人口宗譜,有誰死了,報給皇帝,請皇帝確定繼承人,總的來說看著顯貴又不像六部那樣與朝廷勢力各種糾結,確實適合徒愉。現在宗人府管事的是忠順王,又是自家哥哥,相互也沒什麼沖突糾葛。

只是——「分府就要定爵,又要安宅,袁母妃還沒過周年……」徒忻猶豫著開了口,徒愉好熱鬧卻不是不知道規矩,但是庶母死未經年,讓他熱熱鬧鬧地搬家唱戲開酒席他是做不出來的,不樂上一場又有些委屈他。

皇帝道︰「這便是要說的第二件事了,等出了太妃的孝,朕再下旨,叫他好好樂一樂。二哥那里我去說,到時候叫他給老十八多送些好玩藝兒。十八弟那里朕等會子召他來說一說,你再與他開解開解。」皇帝做足了好哥哥樣,徒忻自然不負所望地攬下了差使。

皇帝要說的第三件卻是︰「去年秋天不及行圍,今年春天眼看要過了,朕看父皇在京里也住得煩悶,正想奉他老人家出游,你心里有數兒,準備準備。」

徒忻眼楮一閃,猶豫了一下,仍然道︰「臣弟明白了。父皇想是歡喜的,上回出去……」上回出去還是父子合樂的,如今父子之間倒有一點兒小小不快,還夾進了幾個炮灰,旁的人他可以不管,但是畫進自己圈兒里的那個人麼——

皇帝道︰「老人家一時一個心情也是有的,寧榮兩家的事兒不明就里的人看著卻也有些兒不妥。」但是畢竟是自己看好的人,又是老來子的舅家,皇帝還是有點兒偏向的。人有的時候就是既想做風化職業又想被表揚為道德模範的,皇帝也是這樣,這事兒與他月兌不了關系,此時卻也想皆大歡喜,喜歡看悲劇找膈應的人畢竟是少的。定定神,皇帝決定把賈寶玉帶上,造個台階兒讓上皇表示原諒。也是趁機借賈寶玉做另一個台階,與上皇父子之間解了心結,與親爹關系有了隔膜即使是皇帝也會覺得鬧心。大家都知道,上皇不生氣了,其實就是默許了皇帝之前的動作了,以此也算是個試探。同時叫賈寶玉這樣一個小輩去服個軟,也未必是請罪,就是小年輕陪上皇說說話,誰的面子都不折。

末了還說︰「畢竟相識一場,他學問也是有的,倒是你還記得他。」果然是朕影響下長大的弟弟,如此厚道如此有人情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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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隨駕是個機會,但問題是賈寶玉的騎射已經歸零了,為賈寶玉爭取到了機會的徒忻急急叫來賈寶玉商量事兒,在要出發之前親自給賈寶玉惡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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