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外頭怎麼亂，明月樓里，依舊是衣香鬢影，弦歌雅樂。闌
「賢兄怎麼看起來心情這樣差？」蘇南丞給他倒酒。
「家母身子不大好。」駱川賢道。
「長公主殿下也病了？最近幾個月天氣實在是不好，人身子都不健康。太醫看了沒有？怎麼說的？」
「只說時氣不好。也沒什麼大事，我也不光是因為這個心煩。」駱川賢嘆口氣︰「你要問我具體為什麼，我也說不出。就是覺得哪里都不好。」
「哪里都不好……」蘇南丞重復了一遍這話，輕輕搖頭靠著軟椅把自己放了個極其舒服的姿勢︰「京城已經很好了。北方，已經很多人吃不上飯。而今剛過年，天氣還嚴寒。持續到了三月里，怕是更不知如何過。」
餓殍遍野，易子而食，這不過是將來史書上的八個字罷了……
可對于當下的人來說，那是殘酷的事實。闌
駱川賢沒有接這話，只是又灌了一杯酒，沉默的給自己又添上一杯。
彈琴的姑娘一曲結束，走出來無聲的福身。
然後跪坐在兩個人身側給他們添酒，夾菜。
她是個聰明的姑娘，早就听見了兩位大人說什麼話，自然不會不開眼的來打攪。
「這我都知道，我如今想著，就怕北夷要生亂。」
「難保，他們國內災情更嚴重。」蘇南丞嘆口氣︰「這幾年，真是沒個好。」
那姑娘終究是開口︰「將軍，會打仗嗎？」闌
她是真的怕，當年北夷人沖進京城，她們躲在一個小屋子里，還好沒被害。可是被殺了的姐妹也不少啊。
「總不會叫他們打進京城來，再進來，別說你怕，我們也活不成了。」蘇南丞笑了笑。
「是，多謝將軍。是您們在，守護著咱們大元。奴家敬您一杯。」姑娘舉杯。
蘇南丞喝了︰「真要到了那一日，你我都是一樣的。不反抗就是個死。」
這話實在沉重，駱川賢開口︰「再去彈一曲吧。」
那姑娘應了一聲，就去彈琴。
「朝中眾人請立太子，你怎麼看的？」駱川賢問。闌
「我之前不在京城，倒是沒見這些。不過听說陛下對此不發一言，甚至不肯接三殿下回宮？也是，畢竟是孫氏害死了二皇子，不然……」蘇南丞嘆氣︰「陛下心里有疙瘩也是有的，不願意立三皇子殿下。」
皇帝如今這樣，外頭天災，要是還不立太子，那真的是不穩定啊。
可三皇子又實在不是個好人選。
「過繼呢？」駱川賢問。
「誰敢說？陛下正在壯年，膝下不是沒有皇子，只是這兩個皇子不合適，公主還有好幾位。誰敢提出過繼的話？」蘇家如今還沒打算跟皇帝翻臉呢。
不翻臉好處多多了，一旦翻臉，朝堂上勢必黨派更加林立。
內外都是敵人多累啊？闌
「來，謝你替我說話。」駱川賢舉杯。
兩個人喝了酒，駱川賢輕笑一聲︰「我有時候會想當年你還在東宮的時候，咱們怎麼就能湊一起？這一湊這麼些年都過來了。皇帝偶換了。」
「緣分吧？」蘇南丞道。
「是吧，來，再喝一杯。」駱川賢不知道以後會如何，只是他身在皇族，如今看著皇帝這樣，真的是有些一言難盡。
這個年過後，北方情況更加不好。
京畿之外，陸續有地方的百姓開始造反。
不過也有好消息，就是天氣漸漸變化明顯了起來。闌
到了二月中旬的時候，京城竟然有一天放晴了。
縱然只有那麼一個多時辰，百姓們也是歡欣雀躍。如今的陰天，沒有去年那麼陰沉的厲害，透過雲層，還是能見一些陽光的。
那些本以為枯死的樹木，也有的開始抽芽，可見還沒死透。
對北方來說，如果能出太陽，就不會耽誤今年的耕種。
至少還有一點指望。
只是，這大半年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不知要餓死多少人。
蘇南丞事多，抽空叫人去給信陽那邊送消息。闌
如今各地都有造反的，這不就是機會麼？
看顯州就知道，本地官員都被殺了，就可以隨意補新的。信陽就算不必如此殘忍，那借著一場起義換本地官員，也是很順理成章。
不過，蘇南丞想著，要是有機會，他還是想親自去一趟。
施恩啊，光說你這個人不夠，你要出現才對。
陸續半個月偶爾出太陽後，三月初一這一天一早，真正天晴了。
京城百姓敲鑼打鼓的開心熱鬧，皇帝也在宮中設宴，宴請百官。
對于所有人來說，出太陽都是大喜事。闌
這大半年來，所有人都因為天氣變化受到影響，病了的人不少。
不說別人，就說蘇南丞的兩個孩子，因為沒曬太陽，頭發都枯黃的很。大人臉色也都不好看。
這還是富貴人家，好歹能從食物中補充很多營養。窮人家可想而知了。
三月初一這一天，不光是天晴了，還有就是冬梅終于懷孕了。
蘇南丞當下很高興︰「這一胎，不管男孩還是女孩，都叫晴兒。大名不行就小名。」
倒不是他特別喜歡冬梅的孩子，而是這個時間段忽然知道有了，總歸是高興。
大家自然沒有不應的。闌
大概是天晴了後，大臣們想著最著急的還是皇帝立太子的事。
主要就是提起三皇子，大家的意思是，叫三皇子改了出身，就改到皇後名下。
唐皇後病了許久，出太陽後，終于也漸漸好起來了。
唐太師也好了。
唐家還是有底蘊的，要是三皇子給唐皇後，大家還能服氣。
但是皇帝這一次不是沉默，他直接發了火，大概意思就是孫氏生的孩子不配做太子。
「賤婦之子，朕不殺他已經是朕念了親情，如今還要立此等孽子為太子，絕不可能！」闌
此言一出，三皇子處境越發不好。
皇帝還氣不過，召見了蘇南丞︰「那孽子如何？可還安分？他母族就是不安分的，他豈能是個省心的？」
蘇南丞也不好說實話，實話就是三皇子確實被他親娘養的挺歪。
「畢竟是幼子，驟然被送到外頭過日子，也不容易。陛下息怒，您有慈父之心，自然不會與孩子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