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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塞外

賈琮聰慧,這個誰都不能否認,可是,他還是眾人皆知的享樂主義者。

關于這點,連書院的先生們都時不時的感慨一下,和他老子太像了,簡直就是賈恩侯年輕時候的翻版。吃的是哪個廚子做出來的美食,飲的是哪個名泉取的活水,穿的是哪個繡娘織出來的料子,繡的是哪個手藝難得的花樣。再到用的筆墨紙硯,听得戲曲歌賦,騎得名馬良駒,甚至是頭上帶的一顆珠子,都是看著不起眼,實則懂行的人,都知道里面有大講究。

賈琮將他老子的做派學了個十成十,甚至有過之無不及。

賈赦再怎麼享受,還不至于到人神共憤的地步。賈琮卻是先生們公認的懶。因著前世應試教育的功底,別人一篇文章要做半天,他不過一兩個時辰就能寫出來。若是旁人有這個速度,豈不抓緊時間,多練習幾篇?他倒好,振振有詞,我將精力心血都灑在這一篇文章上了,別看做的快,實則耗盡心神,再想做,做不出了。

也有先生想治治他這毛病,一旦賈琮偷懶,就雞蛋里挑骨頭,找他的茬。青雲書院從來沒有體罰,都是罰抄寫。賈琮自然不懼,任你怎麼說,罰就罰唄,回去拿自己刻的拓版一拓,片刻的功夫,抄寫就好了。

其實賈琮想的很明白,自己不高調不行,太惹眼了也不好。日後賈璉襲爵,自己是要科舉出仕的。若是真成了完人,先不說會不會遭到上位者忌諱,自家人一對比,面子上就不好看。因此特意找了這麼一個短處展露出來。

賈琮也不是神仙,想考科舉自然不能真的偷懶,每日回到自己院子里,把門一關,仍是要拼命讀書的。為了練一手好字,也是吃過苦的。遇到學里休沐的日子,還要去別院跑馬練騎射,日子過的也不輕松。這麼折騰了一段時間,體重雖沒瘦多少,臉型卻顯沒原來那麼圓了。

同樣發生的變化的,還有石光珠。

之前賈琮剛入學的時候,就因為石光珠去了塞外,不曾第一時間相見。這幾月,不知什麼事情,又請了假,說是去塞外。回來後再次相見,整個人黑了一圈兒,皮膚小麥色。眼神也更加銳利,眉頭一擰,一股子的肅殺。

賈琮瞧得直流口水,借著指點大字的功夫,又摟摟抱抱的賴在人家身邊,借機模了兩把。憑他上輩子的閱歷,石光珠如今即便沒有八塊月復肌,起碼六塊是有的。真是好身材啊,好想領一只石光珠回家養著,秀色可餐啊。

現在的人們一說塞外,想到的都是西域。近些年朝廷對西域多有關注,互通商貿,大封朝的綾、羅、絲、緞、絹、綢,運到西域去換那邊的馬、牛、羊、毛皮、寶石。雙方互通有無,邊境貿易繁盛的很。有些閑錢的人家,都喜歡那邊淘的好東西。

可是賈琮瞧著石光珠的變化,卻不像是去觀光旅游、販賣馬匹去了。別人瞧不出,他卻知道,石光珠雲袖健袍下面的肌肉,自回來後一直緊繃著,整個人的精神也有些不對,若是有人想從後面拍他一下,還沒近身,早就被他察覺出來了。這分明是戰後綜合癥。

賈琮小眼楮一轉,便想到一個地方——北邊的北拓族。

北拓族與賈琮前世知道的蒙古人很像,都是馬背上的民族。游牧為生,不論男女,都是騎馬射獵的好手,骨子里面有一股血腥氣,是一個馬背上的民族。雖說大家平日里說的邊塞,泛指西域,但是若說北拓也算邊塞,卻也沒錯。若是石光珠真的走了門路,一年去那邊幾個月,那定是心系戰場了,少不得日後是要從軍的。

賈琮心中感慨,石光珠若是真心喜歡戰馬嘶鳴的日子,想達成願望卻有些難。新皇登基的日子雖還沒定,卻也不遠了,日後新皇對這些世家老臣,定是有一番清理的。自家前一陣子,皇上暗地里幫著對太子表了衷心,勉強能過關,石家卻有些困難。原因無他,石家有一個三皇子嫡妻的遠房姑女乃女乃。

前面說過,石家幾代單傳,所以這個姑女乃女乃其實與石光珠的血緣關系有些遠。但是這是一個講究宗族的社會,都是姓石的,若石家真想完全與大皇子一脈劃清界限,得費些心思了。賈琮心里一個勁兒的為石光珠擔心,卻不知石光珠早有謀算。畢竟,嫁出去的姑女乃女乃,腦子不清的也不在少數不是?

說到腦子不清的,就一定少不了王夫人。

回頭說王夫人被保釋出來,出獄那天,只有陪房周瑞夫妻來接了。兩人本是戰戰兢兢的,昔日風光無倆的二太太,如今不僅被娘家除了籍,還收過監,連個面子上的尊貴都沒有了。今日是二太太回家的日子,闔府都是知道的,卻沒有一人提過此事。老太太、老爺都不提,下人自然也不敢做主。最後還是鳳姐兒發話,派了馬車,叫他夫妻去接。

大房這事做得依然漂亮,賈赦邢夫人和王夫人同輩,自然不能去監牢這種地方,沒的因為弟媳惹上晦氣。賈璉如今正經捐了個小官,有了差事,也是日日不著家。在老太太和二老爺都不言語的情況下,鳳姐兒使人來接,更顯得善良賢惠了。

周瑞夫妻本來是王夫人做新嫁娘時的陪房。上次老太太發作的時候,王夫人帶到賈家的人,都被攆了回去。唯獨周瑞一家五口,在王夫人被王家除名後,又被王子騰送了回來。算是王子騰給妹妹的最後一點情面了。總不能待妹妹出獄,身邊一個得用的都沒有。

周瑞夫妻帶著幾個婆子、車夫,等在監房門前,心中著實忐忑。若是太太出來後,見如此落魄,會不會拿他們夫妻撒氣。

誰知王夫人出來後,面上只是淡淡的,既無羞怒,也無怨憤。瞧見她們二人,只拉著周瑞家的安慰道︰「難為你們了,如今也只有你們來接我了。是我糊涂,一著不慎滿盤皆輸,還連累了你們這些身邊人。」

周瑞家的平日里只在外頭,不怎麼近王夫人的身,對她的了解,不如已經去了的春蘭、夏荷、秋菊、冬梅四個。若是四人此時仍在,定是心中惶恐萬分的。王夫人何時低過頭?更何況是在奴才面前說自己有錯?

可惜周瑞家的听不見死人說話,心中有的,只有感動。王夫人不過略微姿態低了一些,表示了一下感激,就叫夫妻二人恨不得為了主子肝腦涂地了。

幾人略說了幾句話,終究不便太過露臉,便有周瑞家的扶著王夫人上了車。王夫人特意吩咐車夫,慢慢的往府中走,時間拖一拖,好叫她和周瑞家的多說幾句話。

周瑞家的是個能說會道的,不一會兒,府中這兩個多月的情境都大略的描述了一遍。王夫人一邊一邊在袖子底下攥緊了拳頭,連指甲都生生的掰斷了。老太太的意思如何還不明白?定是想要廢了自己,給老爺另娶了。平日里總把寶玉掛在嘴邊,好似多疼他似的,如今如何?竟然出了這麼大的差錯!老爺也是,只怕早就厭煩自己入骨了,心都被姓趙的賤人勾了去!

王夫人心中思緒萬千,面上卻不顯,只是听到寶玉病了時,淚珠滾滾而落,哭道︰「可是苦了我的寶玉了」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王夫人用一路上的時間,將事情都理順,回到家中,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見賈政。

本來賈政是不耐煩見她的,趙姨娘也沒想著叫她再出現在老爺面前,三言兩語,只一句「老爺叫太太回房歇著」,便將王夫人打發了。誰知王夫人道︰「並不敢勞煩老爺,不過我哥哥帶了些東西給我,不敢自專,想著叫老爺過目。」

王子騰給王夫人帶東西,此事確實有的。不過卻只是些有毛的大衣,上好的緞子,並梳妝用的,為的是不叫她在牢中難過。

趙姨娘卻不知道這些,只以為王家又傳了什麼消息,她還沒有私自扣下的膽子,只得一扭一扭的回去稟報賈政了。留下王夫人對著趙姨娘消瘦妖嬈的肩膀,眼神陰冷,咬緊牙根。

賈政最後還是見了王夫人。

王夫人此時的姿態,與兩月前大不相同。素色的衣裳,有些單薄,釵發微斜,脂粉色淡,頗有一股叫人憐惜的意思。王夫人此時年紀還不算大,正是風韻猶存的時候,否則也不會在幾年前還能生出寶玉來。畢竟是少年夫妻至今,兩人舉手齊眉二十幾載,感情也一直過得去。此時見昔日風光無限的發妻淪落至此,賈政心中頗不是滋味。

王夫人拿捏了賈政後院這麼多年,對他的心思把握的極準。姿態放得夠低,也說自己委屈,只垂淚為老爺傷心,埋怨自己連累的老爺。

「但凡我再機靈些,何至于叫人拿住了。」

「現在想想事情蹊蹺的很,底下人雖克扣,卻不敢不給主子吃食的,琮哥兒不過三日,怎會餓成那樣?」

「老爺為家操心這麼多年,因為一點小事,被我連累,實在是我對不起老爺啊。」

「寶玉如今不知道怎麼樣了,剛剛听下人說,女乃嬤嬤傳來的消息,怕是不中用了!我苦命的兒啊。」

「我的珠兒啊,但凡你在,何至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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