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月,萬物方盛。
滄海渺渺,孤島一方,月下雲霽,洞外樹影搖曳,幾人匆匆奔逃,身後握著魚叉的蟹將橫沖直撞而來,恰好路過了曹魏所在的山洞。
那些煉氣散修並未發覺,而那一群蟹將中落在最後的一只忽然停了下來,高過蟹殼幾分的那一對小眼搖來晃去,它有些疑惑,本能地覺得此地有些異常,但是那個比核桃還小的腦袋卻想不出到底是哪里有問題。
這時前方其他蟹將發出滋滋嗤嗤地的呼喚聲,它左右也不多想,手持著魚叉朝前一刺,一道澹藍色的叉影所過之處,土石亂飛。
見沒有什麼異常,它那八根鐵 一般的蟹腿才飛快地跑動了起來,近乎帶著幻影一般,朝前追去。
山洞之中,曹魏透過《戌土幻形陣》所凝成的幻影,看著這只蟹妖離去,這才重新盤膝坐下,將手中的青柳劍橫在雙腿之上,繼續修行了起來。
至于那些煉氣小輩的生死,他並未將其放在心上。
此地既然在四五十年已是那兩條蛟龍妖巢所在,附近的修士沒道理會不知道!這些小輩膽敢潛入來搜尋靈物,那自然也要冒著相應的風險。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然而在曹魏剛閉目凝神之時,忽然心季了起來,他立即起身,手中的青柳劍靈光一閃,化作寸長,飛入袖中。
而後他朝前走去,直接踏出了陣外,神識朝著四周掃視了一遍,並未發覺有半點異常。
不過附近連輕微的蟲鳴聲都止聲,夜色中悄然寂靜到極點。
「青霞宗弟子曹魏,拜見前輩。」曹魏朝前拱手躬身說道。
話語落下之後,又過了十余息,在那夜色之中並未傳來半句回應。
然而他卻沒有半點起身的意思,仍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好似石凋一動不動。
如此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這時忽然一條十余丈長的蛟龍從雲中現身,張著血盆大口,朝著曹魏所在俯沖而下。
眼看著那蛟龍口中猶如匕首般的獠牙,都快踫觸到曹魏的腦袋之時,他仍不為所動,好似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你不怕死?」那蛟龍停了下來,四足站在地上,蛟軀猶波浪般起伏。
「晚輩自然是怕,不過所謂萬物自有數,一毫皆系天。在前輩跟前,哪有晚輩反抗的份?」曹魏語氣澹然地說道。
聞言,蛟龍仰頭大笑了起來,而後在一陣風雲纏繞之中,敖芝化作了一個宮裝婦人,正掩面而笑。
過了數息,它笑聲初歇,開口說道︰「免禮吧,青霞宗倒是出了個有趣的小家伙。」
「前輩過譽了,晚輩只不過是宗門一微末小卒。」
曹魏只抬頭看了一眼,就察覺到了這位大妖看待自己的眼光有些異樣。
這般眼神,就好似他興致一起,看著那些輕紗羅衣的美人一般。
而後他悄悄地用提示詞看了對方一眼,便已然明白今夜自己怕是自身難保了。
一听此話,敖芝走了過來,輕佻地曹魏的下巴,附耳說道︰「微末小卒的話,那本座吃了你,也不知雪竹道友知道以後,會不會打殺過來?」
「自是不會,殿主即便是知道了,或許會覺得可惜,但不過絕不會為了晚輩而與前輩結仇。」曹魏頷首說道。
聞言,敖芝伸著那長而分叉的舌頭在曹魏臉頰上舌忝了一下,又朝著耳朵吹了一口氣,笑聲說道︰「你倒是一個妙人,味道真是不錯,引得本座都想將嘗一嘗你這種謹慎細微的人族修士心肝,想必應該是世間不可多得的美味之物,你覺得呢?」
「晚輩也認為應該很不錯,畢竟我這心肝受靈氣滋養已有二十余年,想來是已經入味了。」曹魏笑道。
「哈哈,有趣有趣,你以為和敖兒一起,本座就真不敢吃了你嗎?」敖芝朗聲笑道。
「自是不敢揣摩大姨的想法,但是眼下晚輩些許自嘲話語,能博得龍女開口朗懷一笑,德操已是不枉此生。」曹魏說道。
「龍女?你這張小嘴可真是甜,也不知騙了多少女子?」敖芝欣然說道。
「那些胭脂俗粉盡是些死魚眼珠子,豈能與大姨這般仙子相提並論?」曹魏輕搖了下頭,肅然說道。
「和敖兒說得一樣,果然是個之徒!年輕就是好。」敖芝貼身上來,笑聲說道。
「晚輩又非那泥塑木凋,美色當前哪能沒有半點意動?」
……
……
是日一早,在這無名小島上空,一朵浮雲之上。
「還不醒來嗎?」
敖芝半躺在雲上,拿著一桿碧玉煙斗,輕吸了一口,那白蒙蒙的煙氣噴在了曹魏的臉上。
曹魏眼皮微動,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還看不夠嗎?」敖芝嗤笑了一聲。
曹魏看著自己身前青一道紅一道的傷痕,嘆聲說道︰「如此美景,便是看上千年萬年都不夠。只是昨晚之事,這位仙子總是要給小生一個說法吧。」
「通常像你這般的人族修士,一夜過後就應該在本座月復中了,你還想要讓我給你個說法?」敖芝拿著煙斗,輕敲了曹魏額頭一下。
說著,只見它一翻身,從雲上墜落了下去,在半空中搖身一變化作蛟龍,一頭扎了下去,消失在海面之下。
而曹魏不急不緩地將散落在雲上的衣裳穿上,而後他看著身邊五枚明晃晃的珍珠,心中不禁升起了一絲異樣之感,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良久,他將一顆顆斗大的珍珠,收入了儲物袋中。
自從來此方修行世界二十余年,這種事情還是第一次經歷過。
「唉,不曾想過我竟能這般值錢!」曹魏嘆了一聲。
他本以為自己永遠只能在第一層,沉迷在諸多美人之中,亂香迷目,卻不料一夜過後,一下子就 然突破了自身為數不多的底線。
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道,無論是誰到最後,都不免會被烙上它的顏色。
有人黑,有人白,有人黃……誰都免不了。
拋開了心中五味雜陳的情緒,曹魏御器從半空中飛下,拖著有些疲憊的身軀,回到了那山洞之中。
其實這倒不是身體上的累,而是一種心累。
眼下只能希望夔敖盡早回來,也好一起離開此地,不然要是再來幾次,他可能就不想走了。
回到了山洞後,曹魏將湊上來的黑豹推開,令它守著洞口,而自己則直接躺在了地上,深深地睡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
恢復了精神的曹魏一個鯉魚挺身而起,盤膝在了蒲團之上,而後伸手往腰間儲物袋上一抹,取出了一顆珍珠。
用提示詞一看,此珠上面便浮現出
此珠中所蘊含的水屬性靈氣極為充沛,乃是煉制駐顏丹所需的一味藥材。
雪竹仙子吩咐夔敖去深海打撈靈蚌,就是為了取這種靈珠,將其磨成粉末敷面。
不過以曹魏當前的情況,自然不會暴殄天物。
況且他如今正值將自身土屬性法力悉數轉換成木屬性法力之際。
以水可土,以水生木,有水屬性的靈物相助,那這一過程自然會加快許多。
曹魏思道︰「果然還是富婆體貼入微,明白我這種小修士心中不曾顯露過的脆弱。」
有些事情一開始覺得難堪,但是想開了以後,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再思定過後,他雙手相疊,放在了丹田之處,掌心之中托著碧靈珠,緩緩煉化了起來。
不知不覺之間,外頭的天色又昏暗了下來。
待到子時左右,曹魏終于將這一枚碧靈珠完全煉化。
只不過听著洞外傳來的一聲龍吟聲,他嘆了一聲,起身模了一下黑豹的頭,而後義無反顧地走了出去。
待到清晨時分,曹魏衣衫襤褸地回來,休息了一兩個時辰,又開始繼續煉化碧靈珠。
而這般晝夜顛倒的生活足足持續了一個月。
直到某一日。在水府宮殿深處,敖戈一個鞭尾將一頭青牛甩了上來。
「給本座滾。」
「三舅,那我走了。」夔敖站定之後,探頭朝著那深坑喊道。
而回應它的只是一團銀紫色的雷光。
見此,夔敖轉頭就跑,一晃就出現在數十丈外。
當它以為沒事的時候,那雷光猶如游蛇一般,倏然而至。
夔敖全身青毛根根乍起,齜牙咧嘴地朝外沖了出去。
過了許久,在深坑之中的敖戈嘆了一聲,而後隨著那顆隕星沉入了熔岩之中,水府陣法也隨之升騰了起來。
夜色之中,一頭青牛從海底沖了出來,夔敖踩在海面上朝著不遠處的島嶼跑去。
只不過到了島上,它卻沒看到曹魏,便心念一動從前肢上的那件儲物靈環取出了一張傳訊符,以妖力激發了起來,興高采烈地說道︰「魏哥,你在哪里,我回來了。」
在水府宮殿中煉化了四十來天的隕星靈蘊,它的修為一下子從築基中期突破到了後期境界。
只不過要是再強行下去,妖力不免會虛浮,不利于今後結丹。
這種事情,身為距離龍君只差一步的敖戈自然不會去做,不然可就斷了外甥的修行之路。
而這時正在千里之外的一座小島上,一條十余丈長的銀鱗蛟龍,一口吞了兩個人族築基修士,隨後化作了人形。
見此,曹魏神色不變地走了過去,拿著手帕為敖芝擦去了嘴角的血跡,又習慣地撫模著她那平坦的小月復。
「怎麼了,是見不得我這般做嗎?」敖芝問道。
「自然不是,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那麼大的東西吞下去,怎麼半點都不顯懷?」曹魏有些疑色。
「莫說是區區兩個築基修士了,就是兩塊玄鐵,想要將其消化掉,也不過轉眼間的事情。」敖芝笑道。
不管是血肉,還是礦石,本質上都不過是蘊含靈氣之物。它身為大妖,想要將其煉化,自然是一樁極為簡單的小事。
說著,它從手中的兩個儲物袋中取出了一把泛著蒙蒙光華的靈草,臉上帶著笑意。
「這是什麼?」曹魏頓覺著後背有些發涼。
「問那麼多干嗎,自然是好東西了?小家伙,快張口。」敖芝拿著一株龍息靈草喂了過去。
曹魏只好張口,咀嚼了幾下,吞咽了下去。
而就在這時,那腰間的儲物袋中微微晃動了一下,他當即分出神識探入其中,而後取出了傳訊符,從中傳來了一句︰「魏哥,你在哪里,我回來了。」
聞言,曹魏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但是臉上卻有些惋惜︰
「大姨,阿敖出關了,等下應該就會找過來,看來今夜只好作罷了。」
說著,他還深深地嘆了一聲。
「管它干嘛?它即便過來了,也找不到我們。」敖芝衣袖一揮,數十桿陣旗飛出,有的隱于半空之中,有的沒入土石之下,四周的景色赫然變幻。
做完此事後,它又拿起了龍息靈草一株株地喂了過去。
在吃了五株之後,曹魏就察覺到了自身的變化,急忙說道︰「夠用了,已經夠用了。」
「這哪兒夠啊,你們人族不是有句俗話,要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你要是不吃飽了,等下怎麼會有力氣干活呢?來,還剩下十株而已,乖乖地吃下去,不然本座可要生氣了。」敖芝溫柔地說道。
「唉,那晚輩也只有舍命相陪了。」
說完後,曹魏一把拿過了這位大妖手中余下的龍息靈草,全部塞進了嘴里,咀嚼了三兩下,而後一口全都吞了下去。
……
……
三日之後,夔敖終于在那座無名小島上發現了虛弱不堪的曹魏,將其放在了祥雲之上。
「魏哥,沒事吧,是何人將你打成內傷了?」
曹魏躺在雲上,仰面望著天空,一副默然不語的模樣。
見此,夔敖著急了起來,狠聲說道︰「魏哥,難不成是雲浮宗的修士?我已經築基後期了,能替你出頭。怎麼,是對方人多勢眾嗎?那我這就帶你去找大姨和三舅,讓他們替你出頭!」
一听此話,曹魏當即翻身而去,急忙勸道︰「不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