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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意起了個大早,想要去那神秘的客人那探個究竟,結果就被同樣起了個大早起來到後院取藥的華大夫抓了包。

一邊听著早就習慣了的嘮叨,郭嘉一邊走著神。

這位華大夫是幾個月前到的府里,為的是父親這里一味珍貴的藥材。但因為那味藥材實在太過珍貴,父親就算要拿到也需要找門路花上幾個月時間,所以最後華大夫便索性住了下來。又因為自己身體不好,所以父親索性就讓被稱為「神醫」的華大夫為自己診治,就當抵了藥錢。

說到這里,是不是一個耳熟能詳的名字浮上了腦海呢?

郭嘉就算三國歷史再怎麼不好,「華佗」的鼎鼎大名還是听說過的,所以在這位華大夫到來之前還頗為期待這命運眷顧下的「金手指」,可惜等人到了,郭嘉分分鐘就把那個猜測打消了。

眼前這個俊朗出塵的的男子,和印象中那個白發飄飄的老者,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華大夫也不管郭嘉到底听沒听進去,極為憤慨的足足控訴了半個時辰自己辛辛苦苦熬出來卻被無情倒掉的藥,又在替郭嘉把完脈之後,花了兩個時辰重新煮了一副藥,而後將整整一罐子藥一滴不剩的給郭嘉灌了下去。

喵了個咪這是加了多少黃連呀!

受到無數點傷害的郭嘉再無心想什麼神秘的客人,整個人都是飄著回了屋子,啃了無數塊桂花糯米糕才漸漸緩過勁來。

一上午也就這麼混亂著過去了。

過了午時,郭嘉又開始乏了。他之前從未有這個習慣,但或許是因為這副身體的緣故,飯後小憩已成了常事。這回說著要找人不睡不睡,最後結果就是醒來時外面已是夕陽漫天。

這回郭嘉是徹底不磨蹭了,匆匆的就往客人住的別院趕去。父親定的規矩,夜里風寒,他這個多年病號等天黑下來是別想出房間門的。

客人住的離他的屋子不算近,是單獨的一個別院,地方僻靜,里面又有專門的廚房佣房,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那里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個小點的府中府了。

天知道這個宅子建的時候是怎麼想的,不影響風水嗎……

郭嘉踏進去的時候,客人正在院中石桌用晚食。他听著有腳步聲,抬眼望去,便看到一身青衫的少年從院門探頭進來。

而後,待他細看,馬上發現少年身上的衣服匆匆穿好的,最明顯的就是腰處未系好,導致整件衣服松松垮垮的,交領處直接連鎖骨都露出來了。未及冠不必束發,但也沒見過幾個人就這麼任由青絲前後隨意披著的,夜風一吹,更是雜亂。

再看人還發紅的雙眼,這少年不會是剛睡醒吧。

他不小心真相了。

被人打量的時候,郭嘉也在打量著客人……面前的酒菜。

整整八個盤子的菜幾乎將石桌擺滿,而且無論是視覺上還是嗅覺上,郭嘉都覺得完全和他平常被迫吃的青菜白粥不是一個等級的。而那壺酒更是醇香無比,郭嘉前世極為嗜酒,一下就斷定這酒至少釀了幾十年了。

郭宅一點都不富貴,郭嘉的父親都未曾有這般吃過,可對著這客人,卻是玉盤珍饈極盡的送來,一看就知道這身份地位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這個時辰來,怕是還未用食吧,若是不嫌棄,與在下同用如何?」

好人,極品大好人!

郭嘉因為蹭人吃食羞愧了一秒,然後笑眯眯的就點點頭,外加暗地里給人送了張好人卡。

兩人一同用起晚食,但明顯郭嘉下筷的速度要明顯比對面人快一倍,而且回回都是準準的朝著葷菜去的。對面人對這些菜興致一般般,索性就不留痕跡的放慢了速度,饒有興趣的看著郭嘉大快朵頤。

面容姣好的少年總是令人難以生出厭煩之感的,更何況郭嘉雖然吃的快點,但還是盡量恪守了一點禮儀沒有不顧形象。對面這位從小也是個不怎麼守禮法的人,郭嘉這輕微的放浪形骸反而讓他覺得真實,隱約看到了當年的自己,覺得有趣十分。

郭嘉後來知道之後表示呵呵,他在怎麼著也沒有偷雞斗狗搶別人媳婦好嗎。

入口的清冽讓郭嘉享受的眯起了眼楮,他已經多少年沒有喝到酒了,這一刻簡直激動的他內心淚流滿面。

放下酒杯,他這意識到自己似乎把來這里的主線任務給忘了。想叫人起個話頭,卻意識到對方姓甚名誰都不知,年歲也不知,這如何稱呼……

「鄙復姓夏侯。」對方淺笑道。

「夏侯兄」郭嘉立刻就喚上了,也沒管這樣叫合不合規矩,因為他隱約覺得,對面這位坐的端正的客人,實際上是表里不一的假正經r(s_t)q

對方的城府也不是郭嘉輕易能看清的,他來之前倒也抱著探查人身份這一想法,不過最後還是放棄,而是選了個更有可能成功的任務。

「嘉平日留在家中,除了偶有機會外,未曾能踏足四方。听父言夏侯兄見多識廣,可否為嘉講講各方趣事,以慰嘉好奇之心?」

這便是郭嘉真正想知道的事情。這十幾年,他所能接觸到的信息也只有如今當政的是宏帝,也就是後世所稱的漢靈帝。父親請來的夫子一心向學,除了傳他學問外從不談論天下大事,所以到現在,朝黨之事,各方情形,郭嘉可謂是一概不知。

夏侯是大姓,對方又身份不凡,由對方來講,透露出來的信息應該足夠讓自己滿意。

「若是小公子有這興致,在下自然樂意。」

夏侯果真閱歷豐富,他從西涼的塞外風景講到漠北的蒼雲孤煙,又從蜀南的瑰麗雄偉述到江南的溫柔水色,郭嘉雖然真正想听到的並非這些,但在人的講述下,也不由被帶入進去,眼前仿佛浮現出那數不勝數的華夏美景。

江山如畫,秀麗山河,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杰盡賽折腰。

但漸漸的,話題就從各地風土人情跑偏了。

「自聖上登基以來,便無心朝政,朝廷內部不穩,士人宦官爭權,天下也就漸漸亂起來了。」

「你可曾听說過兩年前的黃巾之亂?雖是別有用心之人蠱惑而起,但大部分作亂的都是饑寒交迫的農民。連年大旱,地方官吏又貪污受賄,結黨營私,我曾經去黃巾作亂地看過,他們的士兵衣不蔽體,很多人都只是赤手空拳,歸根到底,也不過是群活不下去的百姓罷了。

「可即使這樣,仍有人想借亂起事。我和你父親談起的那合肥侯之事,其中便牽扯著……」

「等一下!」

郭嘉連忙打斷了他的話。雖說他是有想听听各地局勢的意思,但對方真這麼直白說出來,這也——

「怎麼了?難道這些,不是小公子真正想听的嗎?」

被看穿了……

今夜夜風帶暖,可對上夏侯帶著笑意的鳳眸,郭嘉還是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做脊背發涼。這一回,他完完全全肯定了,對方的氣勢閱歷,絕不是他那些小伎倆能糊弄的人,強行去耍聰明的結果就是,自己被對方徹底看透,然後吃的死死的。

「你不用驚訝,其實,郭伯父只是知道這當中水有多渾,不願你也陷進去罷了。不過天下學子,何人沒有報國之情,保民之心,你想知道這些,也是無可厚非,我好好講給你听便是。」

對方又開口放緩了語氣讓他眼中隱含的厲色淡了不少,郭嘉便順勢沉下雙眸避開對方雙眼。

原來,對方不過是把自己當成了想要了解天下大事然後投身報國的人。

也是,自己再怎麼樣,外表也不過是十六歲的少年罷了,稀少出府,專攻聖賢書,對方就算猜測自己有心眼也想不了太遠。

這便好辦了,稍微實話實說一點好了。

「沒錯,嘉的確對夏侯兄口中黃巾之亂感興趣,但之前各地風情,也並非只是敷衍,」再抬眼,郭嘉已眸色平靜,甚至嘴角還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

「其實,嘉並非想要報國,不過是恐于前年潁川黃巾之亂,想要早些尋個人杰地靈之處,將來帶著老父歸隱罷了。」

十六歲的少年,正當是躊躇滿志欲干一番大事業的時候,怎會像那過半百的老翁般想要歸隱山林,不問世事。可郭嘉臉上的淡然之色卻太過真實,讓他雖意外,卻無法懷疑。

冷場,夏侯想要問些什麼,卻又有些拿不準對方的心思。

最後,還是郭嘉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酒,帶著笑意道︰「夏侯兄是不是看不起嘉,認為嘉太沒有抱負了?」

正常人當然不會說是了,郭嘉正準備十分淡定超然說出自己那里有呢,就看到桌子最面的人笑著點點頭。

誰說古人委婉客套來著,這是怎麼回事!

「說實話,在下听到小公子這樣說有些驚訝。」夏侯看著郭嘉瞬間又有些黑了的臉色,饒有興趣道,「在在下看來,小公子並非是那貪生怕死之人。」

「不,嘉很怕死,特別特別怕死。」

這句話郭嘉是半點假的地方沒有。美酒佳肴,良宵佳人,湖光山色,這世上美好之事太多,而人生卻本就苦短,他可一點都不想為了什麼功名利祿無聊的東西把自己賠進去。

除非,有值得讓他不惜己命也定要達成之事。

「不過,嘉無心,不僅僅是因為貪生怕死,更是因為嘉認為汝所言之事,完全是無用之功。」

「願聞其詳。」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嘉就算什麼事情都不做,亂世遲早也會過去,不過是早晚罷了。」

「但若是世人都如小公子想得這般,那豈不是人人都明哲保身,如此,亂世又怎會過去?更何況,天下若是能早一些安定,便能少一些生靈涂炭,這早晚的差別背後是數萬百姓性命,又怎能成為小公子口中輕描淡寫的一句‘不過’?」

「反正遲早都會死不是嗎?」又飲一口酒,完全對自己這副身體的酒量沒有概念的郭嘉面色泛紅,眼神因為酒精的作用開始迷離,吐出的話卻極為涼薄,「百姓這種存在,在上位人眼中不過是草芥,在史書上也不過是一串數字,很值錢嗎?」

「你怎能如此輕賤人命?!」夏侯的眼神徹底認真起來,他原本不想對一個不及冠的少年的話多麼當真,所以先前對話都盡量壓著情緒,但此時對方的話已經超過了他可以玩笑對待的範圍,觸動了底線,他的鳳眸已含厲色,「若是沒有黎民百姓,沒有你口中的數字草芥,又何來王公貴族的錦衣玉食,何來這大漢朝的百年安定?每一個生命都值得尊敬,無論貴賤。」

「哦~?」搖搖晃晃又給自己倒了杯酒,郭嘉用手撐著頭,看向夏侯的眼神似乎充滿了驚異好奇,不過大部分都被酒色掩蓋,「真有趣,原來在這年代,也有這樣想的人嗎?你是吃什麼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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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表示他跟不上對方思路了。

「不過既然你那麼想,我就隨便勸一句,」

夏侯看著郭嘉嘴角漸漸勾起一個笑容,明明燦爛無比卻帶著不可名狀的悲涼,和著人月色下飄渺的身影,竟讓他覺得,對方下一秒就會隨風而去。

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他無論如何,都留不住郭嘉,然而,卻絕不會事最後一次。

而接下來郭嘉吐出的話,在當時讓他迷惑不解,卻在後來才意識到,眼前這不過十六歲的少年,在一開始就已經看透了這場亂世的結局。

「若是在你眼中黎民百姓真的比高高在上的帝王重要,那麼,就放棄這個早已爛透了的漢朝吧。」

「只有破而後立,才能真正迎來太平。」

待夕霧跑了大半個府邸,好不容易找到郭嘉的時候,郭嘉早就醉的不醒人事趴石桌上睡著了,專門給自己送來卻沒喝到幾口佳釀的夏侯看著郭嘉眸色暗沉,似乎在深思什麼。

「不好意思,少爺給您添麻煩了。」夕霧連忙跑過來,一邊道歉一邊要扶著郭嘉回去。

夏侯看他不過是個小姑娘,多半扶不動郭嘉,開口道︰「不如我和你一起扶他回……」

話沒說完,他卻頓在那里,因為他清楚地看到,在他開口之前,這個瘦弱的小姑娘已經穩穩的把郭嘉扶著站起身來,听到他這句話後,才似乎是力氣不支踉蹌了幾步。

「那真是麻煩您了。」

和這個小丫頭一人一邊把郭嘉扶起來,他明顯的感覺到郭嘉倚著的重心在自己這邊,有了剛才觀察的細節,他毫不懷疑這個小丫頭是故意的。

似是不經意的掃過人得手掌,本該細膩柔順的女子的柔荑,卻有著薄薄的繭子,一看就是習武之人。

這,一個兩個都是怎麼回事。

扶著人到了門前,夕霧卻沒讓人直接把郭嘉扶進去,而是招呼著人繞了一個大圈,從沒有僕人的後門躡手躡腳的溜進了屋。

給郭嘉灌下醒酒湯,又扶著他上床躺好,夕霧對著夏侯認認真真行了禮,帶著歉意道︰「今天真的是麻煩您了,還請您不要把少爺喝酒的事情告訴老爺,否則少爺又要被罵了。」

「他從未飲過酒嗎?」夏侯驚訝,他記得自己不到十歲的時候都已經習慣飲酒了。

「飲酒傷身,少爺自小就身體不好,所以老爺從未讓少爺踫過酒。」夕霧如實答道,心中卻暗嘆這次少爺喝成這樣,怕是把這麼多年沒踫過的全補上了。

夏侯到是隱約猜到了這個答案,剛才他扶著郭嘉的時候,就發現人身體極為瘦弱,青衫穿在他身上跟套著一樣。

「不知道郭小公子師從何人?」

夕霧一愣,沒明白為何人會突然問這個︰「老爺請的是陽翟的大儒何先生。」

夏侯和這所謂的大儒到是有一面之緣,不過對方極為迂腐,一心只知道照本宣科,隨便和人說話也是「之乎者也」,顯然,郭嘉所言,絕不是這位教出來的。

那一個十六歲的少年,究竟是如何說出那樣的話的?

「夕霧,你還呆在少爺屋里干什麼?這里還那麼多活呢。」屋外,傳來柳荷哀怨的聲音。

「來了來了。」夕霧應著,又帶著歉意看了夏侯一眼,夏侯立刻上道的點點頭,從偏門出了屋子,回到自己的別院。

院中寂靜依舊,月色中盛開的棠花被夜風吹拂飄零,落在的石桌上,美似入畫。

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先前與人對飲交談的場景,他說不清道不明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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