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個這麼蠻不講理的上司,也算是倒霉,一整個下午,張丹青都在忙碌著上下游的水利視察,夏汛就要快到了,防汛防洪這種事情萬萬不能馬虎。
至于農耕之事,其實這個封建農耕社會,底層的老百姓都是靠種糧食吃飯的,倒也不用官府刻意去催促,基本上都會自覺的播種栽秧。
至于縣試科考的準備工作,明天再去親自監督。
倒是必須在天黑之前,趕回張家宗祠,而且要帶上自家的佷子,佷女和嫂嫂。
路過白水河村的時候,冷不丁的就看見自己佷子張岩,拎著個小木桶在陳大爺的家門口水田里模索著什麼。
干瘦干瘦的陳大爺,遠遠的便開始朝他奔來。
嚇得小張岩立刻拔腿就跑,卻被陳大爺直接給用大手摁住,一時間,張岩嚇得哇哇大哭︰「陳爺爺,你別打我!我不翻泥鰍就是了!」
誰知陳大爺卻一臉笑嘻嘻,憐愛的在他臉上刮了刮︰「瞧你這話說的?陳爺爺打小就疼你的很,又怎麼會舍得打你呢?我知道你孝順,定是要給你母親和叔叔,找些泥鰍給他們補補身體。
來來來,陳爺爺教你怎麼捉泥鰍,看見這水田里的小洞眼沒有?咱們伸出手指頭,順著這個小洞直接往里面 ,你看你看,泥鰍跑出來了!咱這樣!不就捉住了嗎?以後你要是想吃泥鰍了,盡管來找陳爺爺,陳爺爺給你下田捉。」
「你不打我嗎?你不趕我走嗎?」小張岩虎頭虎腦。
誰知陳大爺卻換了一張笑臉,溺愛的將他摟在懷里︰「你說什麼混話呢?我哪舍得打你?打在你身上,痛在我心里呀!唉呀呀,你看站在那邊的是不是你叔叔?」
小張岩立刻掙月兌懷抱,朝著叔叔快速跑去,炫耀一般的晃了一晃那個小木桶︰「叔叔你看,我捉到了好多的泥鰍!」
滿眼憐愛的模了模他小腦袋,張丹青望了望老房子方向︰「不是讓你們住縣衙里的嗎?怎麼就跑回來了?」
「阿娘說,今晚要回張家宗祠,這塊探花及第的牌匾,定然是要掛回去的!所以就在老房子等你了!」
一提起張家宗祠,張丹青臉色便有些尷尬起來。
小佷子張岩拉著他的衣角,滿臉好奇︰「叔叔,為什麼那個陳爺爺之前還打我趕我走,突然今天就主動幫我捉泥鰍,還一個勁的夸我?」
彎下腰來,輕輕的模了他的臉龐,張丹青話語間擲地有聲︰「因為你是我張丹青家的孩子,從今以後,再也不能有人欺辱你了!你要記住,以往的傷害和磨礪,都將是你以後成長的重要墊腳石,過段時間,你就不許到處亂玩了,每天叔叔會給你安排一些課業,你和姐姐一起學著讀書識字,知道了嗎?」
「嗯嗯,阿娘還說過這個事呢,說是等我長大些,就要向叔叔學習,將來一定要像叔叔那樣,做個探花郎狀元郎!」
……
張家宗祠和白水河村離的並不遠,跨過河後走個一兩里路就到了。
遠處的一片山坳里,密密麻麻的聚集著大量的木屋,粗粗一看,像極了後世旅游風景的千家苗寨一般。
看得入神的張丹青,不由長呼一口氣,心中不由暗嘆。果然是一個大家族,這粗略的望上去,估計約莫有上百戶人家吧。
拉著自己的佷子佷女和嫂嫂,張丹青信步的便跨入了張家村。
只是還沒來得及進門,村口便看到了些許不一樣的場景和氣氛。
心中也對這些家族的人,不由開始埋怨起來。
既然是要歡迎自己這個探花及第的進士回鄉,村口牌坊和家家戶戶門口,掛個白麻布有些過分了吧?
畢竟,這可是死人了才會掛起的東西。
眼見張丹青進了村,堂哥張慶一臉著急的便快步奔到他面前,撲通一聲便跪在了他腳下,哭聲哽咽著說︰
「丹青,大事不好了,我父親他,他……」
張丹青皺著眉頭將他扶起,詫異看著他傷心的臉龐︰「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你到底是快說呀!」
堂哥張慶泣不成聲︰「你不是要讓你大伯給你父親上墳嗎?要在你父親墳上認錯嗎?我父親去了的……
我也隨著他一起去,還帶上了一些香燭火錢,還有一壺老酒,剛開始,你大伯只是在墳前懺悔,說著自己湖涂,自己錯了的話!
哭著哭著,就說你父親墳上青草郁郁,讓我回家拿鐮刀,來清理清理,我不疑有他,直接轉身便回家找鐮刀了!」
「可……可……可等我回來之後才發現,我爹不知是內疚還是怎的?竟然……竟然一頭踫死在了墓碑上!嗚嗚……」
听著堂哥張慶如此說道,張丹青腦海里不由嗡嗡直響,畢竟大伯和自己父親之間的恩怨,還真有些扯不清道不明。
自己曾私下听嫂嫂說,自己父親生前在家族之中,經常把家族中的財產私自挪到自己手中,各種明里暗里的中飽私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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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時間一長,次數一多,也就漸漸被大伯給發現了,大伯仗著自己是嫡子的身份,毫不猶豫的便把他趕出了家族,並收回了族田。
只是後來隨著自己漸漸長大,展露出了驚人的讀書天賦,兄弟倆的關系這才漸漸好轉。
而這麼些年來,自己父親的那些丑事,作為嫡子的大伯卻選擇沉默不語,從來沒有向張丹青提起過,
或許是怕影響張丹青讀書,甚至還嚴格要求嫂嫂楊氏,絕對不許在張丹青面前提起此事。
直到張丹青高中進士回鄉之後,為了讓張丹青接納宗族,心甘情願的認祖歸宗,嫂嫂楊氏這才如實相告。
親人間相互諒解,按理說這也算是比較完美的結局了,可以听到大伯在自己父親墳前撞碑而死。
多少還是讓人有些心理糾結而復雜。
說大伯死的應該?那倒也有些過了。
為大伯歉疚撞碑而死,感到難過,卻偏偏也掉不下一滴眼淚。
此時此刻的張丹青心里極其煎熬復雜,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就連張家宗祠的整個晚宴,本來好端端的一場進士慶功宴,活生生的變成了一場喪宴。
剛剛落座,堂哥張慶便把大伯張貴,撞碑而死之前的遺書,遞到他跟前,遺書寫的倒也簡單︰
大意無非就是一人做事一人擔,自己虧欠弟弟的,虧欠佷子的,這麼些年來也一直在努力償罪,希望張丹青怪罪他一人即可,他願以死抵罪,只不過還希望看在祖宗,看在張丹青爺爺份上,善待整個張家家族。
看著這份歉意滿滿的遺書,宴席上張丹青快子都沒怎麼動,心理別提有多復雜和煎熬了。
……
而另一邊,新上任沒多久的饒州知府祝之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就把陳金花定性為自縊而死,並宣布草草結桉。
並且一份瀆職的狀子,直接就遞上了江西的提刑按察使衙門。
這也就意味著,剛上任一天的張丹青,立馬就要面臨著被調查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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