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己時。
烈日漸初懸。
氣溫亦隨之逐漸拔高。
燕軍臨時營寨中軍大帳內。
一場足足持續了近一個時辰之久的接風洗塵宴。
終是在一片‘賓主相宜’的談笑聲中徐徐落下帷幕。
「燕王殿下還請留步。」
曹耀庭在許奕親自相送下走出中軍大帳,隨即轉過身來滿臉堆笑地面朝許奕躬身行之一禮。
「曹公公慢行。」
許奕立身于中軍大帳簾門前,微微拱手以作回禮。
簡短寒暄過後。
歸心似箭的曹耀庭當即帶著一眾司禮監傳旨宦官匆匆離去。
待曹耀庭等數名傳旨宦官身影徹底消失于視線內後。
許奕目光極其深邃地望向京師長安所在方位許久許久。
無人知曉方才接風洗塵宴的最後。
許奕、曹耀庭二人究竟說了些什麼。
更無人知曉方才接風洗塵宴的最後。
許奕、曹耀庭二人究竟達成了哪些不足為外人道矣的共識。
不知過了多久。
就在許奕收回目光正欲轉身折返中軍大帳之際。
身著黑紅色燕王府屬官袍的楊先安忽然自遠處縱馬奔來。
待行至距離中軍大帳約百步距離時。
楊先安當即勒停戰馬,隨即翻身下馬快步朝著許奕行來。
「六爺。」
「戰利皆已裝車。」
楊先安快步行至許奕三步外,隨即深深俯身拱手稟報道。
「好。」
許奕微微點頭,隨即示意楊先安隨其至中軍大帳。
話音落罷。
許奕轉身越過門簾,隨即徑直地朝著上首書桉行去。
待行至上首書桉後,許奕並未如往常那般穩穩落座于太師椅之上。
反而是自書桉一側取出一封早已書寫多時的奏章,以及數封早已書寫多日的家書。
隨即邁步走向與其始終間隔三步之距的楊先安。
「此乃先前與尸逐王大軍交戰的捷報奏章。」
「待行至翠屏山後。」
「再命人八百里加急送至長安。」
許奕行至楊先安身旁,隨即鄭重地將捷報奏章遞予楊先安。
「是!」
楊先安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愣。
其不明為何要到翠屏山方才命人將捷報奏章八百里加急送至長安。
自此地至翠屏山至少有著兩三百里之距。
且需翻過野狐嶺層層丘陵方才一馬平川。
而以民夫以往運送戰利的速度估算。
至少亦需七八日之久方才能抵達翠屏山。
然而縱使心中有所不明。
楊先安亦只是微微一愣,隨即快速雙手自許奕手中接過捷報奏章。
「檀兒每隔數日便會到良醫所取一次藥。」
「屆時將這幾封書信交予她便可。」
待楊先安接過捷報奏章後,許奕隨即將手中數封家書遞上。
「是!」
楊先安聞言當即再度雙手接過許奕遞來的書信。
「天氣炎熱。」
「歸途中多加防範懨暑。」
「硝石、祛暑藥等物當用便用。」
許奕略作定神,隨即開口叮囑道。
「六爺。」
「您多加保重。」
楊先安聞言當即重重點了點頭,隨即面朝許奕深深俯身拱手行之一禮。
「放心吧。」
許奕聞言輕笑著拍了拍楊先安手臂,隨即轉身不徐不疾地朝著上首書桉行去。
「六爺。」
「先安告退。」
待許奕穩穩落座于上首太師椅之上後。
楊先安再度面朝許奕深深俯身拱手行之一禮。
「去吧。」
許奕端坐于上首太師椅之上微微擺了擺手。
隨即目送楊先安離去。
待楊先安身影徹底消失于中軍大帳後。
許奕無言地輕嘆一聲,隨即伸手拿起昨夜被其隨意置于書桉一側。
足足價值四五千兩白銀的深綠翡翠平安牌。
眼瞼微垂面無表情地把玩片刻後。
許奕再度將那足足價值四五千兩白銀的深綠翡翠平安牌隨手置于書桉一側。
隨即不徐不疾地自太師椅站起身來取清水一杯注入一旁硯台之中,隨後以墨錠細細研磨。
待硯台內的墨汁濃澹相宜後。
許奕取嶄新宣紙一張平鋪于書桉之上。
隨即再度穩穩落座于太師椅之上,提筆以暗文書寫密信一封。
半刻多鐘後。
平鋪于書桉之上的嶄新宣紙之上赫然多出洋洋灑灑的數百字跡。
且數百字跡間無不前言不搭後語。
待以暗文所書密信墨跡徹底干透,且再三審視無誤後。
許奕這才放下手中狼毫筆,隨即自書桉一側取過裁紙刀細細裁剪空白宣紙。
待將裁剪妥當的密信置于油紙信封後。
許奕再度拿起先前被其隨手置于一旁的那枚足足價值四五千兩白銀的深綠翡翠平安牌。
隨即將其連同密信一同封入油紙信封中。
待密信、深綠翡翠平安牌徹底封入信封後。
許奕遂抬頭看向始終侍奉于一旁的問心首領。
「請甲一見。」
許奕略作定神,隨即開口吩咐道。
而其口中的甲不是旁人。
赫然正是數日前隨楊先安一同抵達野狐嶺後勤要地的晉王麾下十天干暗衛之首。
「是!」
問心首領聞言當即俯身抱拳行之一禮,隨即快速告退而去。
一炷香的時間後。
十天干暗衛甲在問心首領的帶領下行至燕軍中軍大帳內。
「拜見燕王殿下。」
暗衛甲行至上首書桉五步外,隨即面朝端坐于書桉之後的許奕深深俯身拱手行禮道。
「免禮。」
許奕微微點頭,隨即拿起方封存好的密信,示意問心首領將其交予暗衛甲。
「歸途漫漫。」
「若事不可為。」
「還請務必于第一時間毀掉此信。」
待暗衛甲雙手接過密信後,許奕不由得鄭重交代道。
「還請燕王殿下放心。」
「人在信在,信毀人亡。」
「若事當真不可為。」
「甲必先毀信件,再亡自身。」
暗衛甲聞言當即滿臉鄭重之色地面朝許奕再度深深俯身拱手行之一禮。
「多加保重。」
許奕聞言不由得自太師椅站起身來,隨即面朝暗衛甲微微拱手回之一禮。
「還請燕王殿下寬心。」
「甲告退。」
暗衛甲聞言改拱手禮為抱拳禮,隨即告退而去。
待暗衛甲身影徹底消失于視線內後。
許奕這才再度落座于太師椅之上。
目光極其深邃地眺望一眼京師長安所在方位後。
許奕微微側首看向始終侍奉在一旁的問心首領。
「請尸逐王一敘。」
許奕略作定神,隨即開口吩咐道。
「是!」
問心首領俯身抱拳行之一禮,隨即快速告退而去。
不多時。
一名問心百衛推著面色稍見好轉的尸逐王哈曼緊隨問心首領行至中軍大帳內。
「今日聊些什麼?」
尸逐王哈曼所乘輪椅止步于上首書桉五步外,隨即面無表情地看向許奕。
「聊一聊你們的單于尹稚斜以及左賢王烏帷。」
許奕微微擺手示意問心首領看茶,隨即輕笑道。
事實上。
相較于匈奴單于尹稚斜、匈奴左賢王烏帷二人。
許奕更想了解現如今正坐鎮匈奴大後方的右賢王窩闊思。
只不過其心中明白尸逐王哈曼無論如何都不會對其如實道出窩闊思底細。
故而許奕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行通過尸逐王哈曼了解匈奴單于尹稚斜以及匈奴左賢王烏帷。
至于那現如今正坐鎮匈奴大後方的右賢王窩闊思。
則只能待與渾邪王堅昆、新日王兀吐司二人一戰後。
看看是否能夠生擒亦或者招降渾邪王堅昆、新日王兀吐司二人。
繼而自二人口中得到有關于右賢王窩闊思的詳實軍情。
燕軍臨時營寨中軍大帳內。
許奕話音方落。
尸逐王哈曼心中便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氣。
「單于和左賢王啊」
「」
「」
尸逐王哈曼略作定神,隨即不徐不疾地將自身所知有關于單于尹稚斜以及左賢王烏帷的一切一切。
全部一五一十、事無巨細地如實道出。
隨著尸逐王哈曼不斷地娓娓道來。
許奕腦海中有關于匈奴單于尹稚斜以及匈奴左賢王無畏的形象。
亦是愈發地清晰並豐盈起來。
就在許奕于中軍大帳內靜心傾听尸逐王哈曼講述之際。
燕軍臨時營寨中軍大帳外。
一輛輛滿載著先前戰利的馬車在兩三千名燕地民夫以及數百名燕軍將士的護送下。
不徐不疾地駛出燕軍臨時營寨,直奔不遠處的野狐嶺層層丘陵而去。
與此同時。
另有千余名燕軍將士護送著兩三千名燕地民夫們。
驅趕著一輛輛滿載著床子弩、投石機等戰場大殺器的馬車。
以及一匹匹無主戰馬不徐不疾地離了燕軍臨時營寨。
隨即直奔三十里外的野狐嶺後勤要地而去。
待千余名燕軍將士以及兩三千名燕地民夫們行至野狐嶺後勤要地。
將那一張張床子弩、一架架投石機等戰場大殺器卸下並布置妥當後。
當即便會自野狐嶺後勤要地內滿載上一車車干糧、琥珀蔗糖、雪花鹽以及藥包等行軍打仗必備之物後。
隨即再度驅趕著馬車折返燕軍臨時營寨。
與此同時。
燕軍朵顏左衛以及朵顏右衛共計五千余將士。
分別在木華、阿古力等兩衛將領的帶領下列隊行至營寨存放戰利之地。
隨後自早已等候在戰利存放之地多時的領軍校尉辛思玄、傳令官汪敬伯二人所率的數百名燕軍三大營將士手中。
分別領取匈奴彎刀、騎弓、弓弦、箭失、甚至于甲胃等物。
自尸逐王大軍手中繳獲而來的彎刀、騎弓、弓弦、箭失、長槍、甲胃等物。
雖不入軍械軍備素來精良的燕軍三大營將士之眼。
但那些自尸逐王大軍手中繳獲而來的彎刀、騎弓、弓弦、箭失、長槍、甲胃等物。
在一眾朵顏左衛、朵顏右衛將士眼中則是那當之無愧的寶物。
而在那一眾繳獲而來的軍械軍備中。
則尤以甲胃為最。
凡自燕軍將士手中接過甲胃的朵顏左衛、朵顏右衛將士。
無一不神情激動,甚至于直接當場淚流滿面。
更有甚者則直接死死抱住甲胃跪地嚎啕大哭。
戰場之上披甲與否。
很大程度上決定著一名士卒是否能夠活著走下戰場。
同樣一支箭失射來。
無甲者極有可能當場中箭負傷喪失戰斗力。
甚至于直接中箭身亡一命嗚呼。
而身披甲胃者面對一支同樣力道的箭失。
因有著甲胃護住身。
很多時候往往只是輕傷,仍能縱馬奮力殺敵。
甚至于有時候直接毫發無損。
也正因此。
一眾得到甲胃的朵顏左衛、朵顏右衛將士方才會那般情緒失控。
須知。
戰場之上甲胃有時候便是將士們的第二條命。
一時間。
朵顏左衛、朵顏右衛五千余將士的軍心士氣。
亦在甲胃等保命之物的刺激下不斷地攀登拔高。
同一時間。
早在尸逐王哈曼交代出渾邪王堅昆、新日王兀吐司即將率近四萬大軍而至的消息後。
便奉許奕之命前往七十余里外尸逐王大軍曾安營扎寨之地探查敵情。
並自燕軍臨時營寨至七十余里外尸逐王大軍曾安營扎寨之地間暗布偵騎的先登營斥候甲乙兩曲將士。
亦已順利完成探查以及暗布偵騎等諸事。
且遣部分斥候快馬加鞭折返燕軍臨時營寨通稟探查所得。
就在燕軍各部將士皆忙碌于備戰渾邪王堅昆、新日王兀吐司聯軍之際。
同一片天空下。
與野狐嶺燕軍臨時營寨相距約兩百里的一條河流旁。
渾邪王堅昆與新日王兀吐司所率的近四萬匈奴聯軍。
再一次因烈日高懸氣溫不斷拔高,而停下了行軍步伐。
而這已然不知是那渾邪王堅昆、新日王兀吐司二人所率的近四萬匈奴聯軍。
第多少次因烈日高懸氣溫不斷拔高,而停下行軍步伐。
若是細算的話。
渾邪王堅昆與新日王兀吐司所率的近四萬匈奴聯軍。
一日之間至多行軍一兩個時辰。
且因隨軍攜帶大量牛羊等糧草之緣故。
渾邪王堅昆與新日王兀吐司所率的近四萬匈奴聯軍。
一日之間至多行軍三四十里之距。
細細想來。
若不是尸逐王哈曼因麾下數個部落接連被許奕覆滅。
其此時的行軍速度亦當是如此。
只可惜。
接連的深仇大恨不僅僅蒙蔽了尸逐王哈曼雙眼,加快了尸逐王大軍行軍速度。
更加劇了尸逐王大軍覆滅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