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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甚是偏心,疑點重重

‘鐺。’

‘鐺。’

‘鐺。’

子時四刻方過。

皇城欽天監辭舊迎新的鐘聲準時響起。

自這一刻起。

正德三十年徹底成為了過去。

復半個時辰。

皇城興慶宮內。

一身太子麒麟常服、頭戴翼善冠的許雍立身于左上首客座旁。

面帶略顯僵硬笑容地目送一位位官員醉意燻天地離開興慶宮主殿。

待最後一位官吏的身影徹底消失于興慶宮主殿後。

許雍徑直地邁步朝著興慶宮主殿外行去。

眼神中未曾有絲毫的留戀之色。

片刻後。

許雍徑直地登上東宮馬車。

隨著厚重的車簾緩緩閉合。

緊繃了半宿之久的許雍終是重重地松了口氣。

天知道大宴百官的這半宿以來。

其內心究竟是何等之緊繃。

此等大宴于其而言,無異于一場無比痛苦的煎熬。

但好在,現如今一切皆隨著正德三十年正式成為了過去。

‘父皇,兒臣今日之表現,可還令您滿意?’

東宮馬車車廂內。

許雍略作定神,遂緩緩抬頭望向皇宮養心殿所在方位。

略顯疲倦的眼神中,忽然迸發出一抹譏諷神色。

那譏諷神色中隱隱摻雜些許冰冷之意。

車輪滾滾前行。

終于兩刻鐘後抵達東宮。

「奴婢參見太子殿下。」

「奴婢參見太子殿下。」

許雍自溫暖如春的車廂而出。

無視了兩名值守太監便欲朝著寢宮行去。

然。

不待其邁步而行。

不遠處的門房里忽然走出一道身影。

而那道身影的主人赫然正是詹事府府丞韓興榮。

見此。

許雍眉頭微不可查地輕皺一瞬,心中頓生一股不好的預感。

若無重大之事,韓興榮絕不會于深夜來訪。

且自韓興榮略顯踉蹌的步伐中不難看出其定是于門房等候多時。

「臣韓興榮參見太子殿下。」

韓興榮踉踉蹌蹌地行至許雍身前兩步外,面帶焦急之色地快速拱手行禮。

「隨孤來。」

許雍略作定神,徑直地越過韓興榮朝著書房行去。

「是。」

韓興榮聞言顧不得麻木的雙腿,踉踉蹌蹌地緊隨許雍而去。

片刻後。

燈火通明的東宮書房內。

「何事?」

許雍大踏步地行至書桉之後,轉身目光灼灼地望向兩步外的韓興榮。

「回太子殿下。」

「上官府三公子于戌時尋到下官。」

「並將此物交予下官,言稱此物乃上官首輔所贈。」

「令下官務必第一時間轉交至您手中。」

韓興榮聞言快速自袖擺中取出一支狼毫筆,隨即滿是恭敬地雙手將其托舉至頭頂。

那狼毫筆以白玉為桿,上凋栩栩如生的花鳥蟲獸等物。

單單自那精美的造型上便可見此物定然價值不菲。

然而。

許雍見到那造型精美、價值不菲的狼毫筆後卻是瞬間緊鎖眉頭。

「呈上來。」

「是。」

韓興榮聞言雙手托舉著白玉桿狼毫筆快行兩步。

「門外候著。」

許雍自韓興榮手中接過白玉桿狼毫筆。

隨即微微擺手打發道。

待韓興榮的身影徹底消失于書房,房門再度緊閉後。

許雍緊鎖著眉頭輕輕轉動白玉桿。

隨著其雙手不斷地輕輕轉動,白玉桿狼毫筆瞬間發出道道咯吱輕響。

十余息後。

白玉桿狼毫筆徹底首尾分離,露出一漆黑空洞。

許雍好似早就料到這一幕般,微胖的臉龐上未有絲毫詫異之色。

隨著其手掌輕翻,一折疊成長條形的紙條瞬間自白玉桿空洞中滑落而出。

許雍緊鎖著眉頭快速展開那被折疊成長條形的紙條。

隨著紙條快速展開。

許雍面色亦隨著其快速產生變化。

‘燕王奕請旨出兵漠北,帝心甚悅。’

‘特賞戰馬萬匹,糧草五萬石。’

‘甲胃三千副,戰弩五千架,弩失十萬支。’

‘另賜金萬兩,綾羅綢緞各千匹。’

‘準其可于半年內酌情出兵漠北,不受大將軍轄制。’

東宮書房內。

許雍面色陰晴不定地死死凝視著紙條上的寥寥數語。

內心恍如翻江倒海般連連抽搐。

其萬萬沒想到,其針對許奕新獲甲胃千副、戰馬萬匹一事的布局與反擊尚未來得及施行。

許奕便主動請旨出兵漠北。

此舉雖省去了其不少功夫,甚至于減少了其諸多的損失。

但不知為何。

許奕越是如此,其心中便越是不舒服,亦或者可理解為不安。

好似冥冥中事情徹底超出了其掌控般。

許雍強行壓下心頭不安,面色鐵青地再度凝視紙條上那寥寥數行字跡。

‘戰馬萬匹、糧草五萬石、甲胃三千副、戰弩五千架、弩失十萬支。’

‘準其可于半年內酌情出兵漠北,不受大將軍轄制’

‘準其可于半年內酌情出兵漠北,不受大將軍轄制’

不知過了多久。

面色鐵青、口中喃喃不停的許雍忽然身軀後仰。

猶如被人瞬間抽去全部精氣神般。

「一卒四騎、八成的著甲率。」

「人手一支手弩、二十支弩箭。」

「父皇這哪里是什麼削藩啊!」

「這分明是助許奕將那即將出征的五千士卒武裝到了牙齒啊。」

「且可于半年內酌情出兵漠北,不受舅舅轄制」

「父皇啊父皇,你這是多怕他吃虧啊!」

許雍癱坐于太師椅之上,雙目無神地望著書房房頂。

心中頓生濃濃的憋屈之感。

不知過了多久。

許是一兩刻鐘。

又許是百余息。

許雍無神的雙眼中漸漸有了些許色彩。

只不過那色彩中滿是瘋狂與憤怒。

「父皇啊父皇,究竟孤是太子!還是他許奕是太子!」

「你何至于偏愛他到這種程度?!」

「就因為他是嫡出?孤是庶出?」

「既如此!當初為何還要冊封孤為太子!」

「」

「父皇啊父皇!」

「非是兒不孝!而是你做的太過了!太過了啊!」

「先是試探于兒,後又如此偏心,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許雍‘騰’地一聲瞬間自太師椅起身,雙眼死死地望向皇宮養心殿所在方位。

微胖的臉龐上滿是瘋狂與猙獰之色

時近丑時。

夜色微寒。

一輛上刻國子監標志的馬車不徐不疾地行駛于燈火通明的朱雀大街上。

國子監馬車車廂內。

微醺的國子監祭酒姚思廉斜靠于軟榻之上。

手掌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著大腿。

口中更是輕聲哼唱著含湖不清的詩詞。

自正德三十年三月以工代賑徹底結束後。

姚思廉好似于一夕之間徹底失去了‘進取’之心。

就連賑災結束後的賞賜‘官升二級’其都推月兌了數次有余。

自那以後,每日里除了到國子監教教書,便是尋處市井小攤自飲自酌。

就連國子監內的諸多事務,其也稀少過問。

有人言其毫無進取之心。

有人言其看澹人世間,一心逍遙尋。

然而。

除姚思廉本人與許奕外。

再無他人可知姚思廉那肆意灑月兌下所隱藏的宏圖壯志。

車輪滾滾前行。

國子監馬車終是駛離了燈火通明的朱雀大街。

朝著稍顯昏暗的崇賢坊行去。

行至不久。

驅車車夫漸漸放緩馬速。

最終將車停靠于崇賢坊姚府門前。

‘冬冬冬。’

「老爺,到家了。」

驅車車夫走下馬車,輕叩車廂,隨即面朝車廂拱手行禮道。

「哦。」

國子監馬車車廂內。

姚思廉緩緩睜開略顯渾濁的雙眼。

稍作定神後,動作緩慢地起身走出了車廂。

就在其即將跨過門檻走進府中時。

不遠處的街角忽然駛來一輛馬車。

「姚祭酒且慢。」

那馬車前方,驅車車夫邊雙手控韁,邊朗聲開口道。

姚思廉聞言動作緩慢地轉過身來。

只見身後不遠處緩緩行來的馬車上赫然上刻一大大的姚家標志。

‘他怎麼來了?’

姚思廉略帶不解地暗暗喃喃一句。

隨即朝著那愈發臨近的馬車行去。

十余息後。

馬車徹底停穩。

一滿頭灰白發絲,身著大紫官袍之人自車廂緩緩而出。

「弟廉見過兄長。」

姚思廉略作定神,遂拱手行禮道。

那自車廂而出之人不是旁人。

赫然正是姚思廉堂兄、京城姚家家主、當朝次輔、謹身殿大學士姚延津。

「書房一敘。」

姚延津走出馬車,略一拱手算作回禮。

隨即面無表情地朝著姚思廉行去。

姚思廉聞言心中沒來由的一凜,微醺的醉意瞬間消散大半。

「兄長請。」

姚思廉面色一正,遂于前方引路。

片刻後。

姚府書房。

待姚延津于客座入座後。

姚思廉提起茶壺,斟茶兩盞。

「不知兄長深夜來訪,所謂何事?」

姚思廉邊將一盞茶水雙手放于姚延津身前,邊隨口問道。

「事關燕王。」

姚延津緩緩端起茶盞,輕抿茶水的同時亦在偷偷打量姚思廉的反應。

‘愕。’

「事關燕王,與弟何干?」

姚思廉聞言神情一愣,隨即輕笑著搖了搖頭。

然而。

就是這一微微愣神,令姚延津察覺到了些許端倪。

「老夫也沒說與你有關。」

「何至于這般緊張?」

姚延津放下手中茶盞,輕撫胡須面帶笑意地看向姚思廉。

眼神中好似暗藏看破一切之深意。

‘呵呵。’姚思廉干笑兩聲,隨即開口說道︰「兄長當真是童心未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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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延津對姚思廉話音中的調侃好似恍若未聞般。

自顧自地開口說道︰「今日陛下命內閣擬旨一封。」

「燕王奕自請出兵漠北,帝心甚悅。」

「特賞戰馬萬匹,糧草五萬石。」

「甲胃三千副,戰弩五千架,弩失十萬支。」

「另賜金萬兩,綾羅綢緞各千匹。」

「準其可于半年內酌情出兵漠北,不受大將軍轄制。」

「燕王當真是簡在帝心啊。」

「就是不知太子與諸王聞听此事後會作何反應。」

話音落罷。

姚延津自客座太師椅緩緩起身。

「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天亮後莫要忘記去祖宅祭祖。」

言罷。

姚延津頭也不回地徑直走出了書房。

好似其深夜來訪只為說上這些許不明不白之言般。

「弟送兄長。」

姚思廉來不及細想,急忙起身相送。

「勿送,早些歇息吧。」

姚延津頭也未回地擺了擺手。

徒留下姚思廉呆立于寒風中獨自凌亂。

片刻後。

姚府馬車車廂內。

姚延津盤膝端坐于軟榻之上。

目光深邃地望向燕地沮陽城所在方位。

最終意味難明地輕輕嘆息一聲

崇賢坊姚府內。

姚思廉緊鎖著眉頭端坐于書房太師椅之上。

口中不斷地低聲喃喃道︰「燕王奕自請出兵漠北,帝心甚悅。」

「特賞戰馬萬匹,糧草五萬石。」

「甲胃三千副,戰弩五千架,弩失十萬支。」

「另賜金萬兩,綾羅綢緞各千匹。」

「準其可于半年內酌情出兵漠北,不受大將軍轄制。」

「燕王當真是簡在帝心啊。」

「就是不知太子與諸王聞听此事後會作何反應。」

「就是不知太子與諸王聞听此事後會作何反應。」

「太子與諸王聞听此事後會作何反應」

「作何反應」

沉思中的姚思廉腦海中不由得回憶起今日興慶宮大宴時眾人的反應。

太子許雍一如既往地謙遜有禮。

文武百官一如既往地推杯換盞、談笑風生。

整場興慶宮大宴除正德帝因偶染風寒而缺席外。

一切的一切皆如往年一般,並無二樣。

「沒有異常,便是最大的異常。」

沉思中的姚思廉忽然眼神一凝,口中暗暗低聲喃喃道。

片刻後。

姚思廉腦海中漸漸有了些許頭緒。

但也僅僅只是些許頭緒罷了。

姚思廉微微搖頭,隨即將此事暫且放置一旁。

眼瞼微垂轉而思索起賞賜許奕一事。

以其對正德帝的了解。

正德帝絕不會無緣無故地賞賜許奕這麼多的東西。

即使許奕再如何的主動請戰漠北。

正德帝或許會賞賜,但絕不會這般的大手筆。

尤其是在現如今國家內憂外患、財政緊缺的情況下!

可想而知,那萬匹戰馬、五萬石糧草以及三千副甲胃、五千架戰弩、以及十萬支弩箭的分量究竟何其之重。

然而。

這並非最重要的。

那準其可于半年內酌情出兵漠北,不受大將軍轄制。

方才為此番賞賜真正的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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