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冬。’
二樓書房的房門再度被人緩緩敲響。
「進。」
許奕放下手中狼毫筆目光平靜地看向房門。
伴隨著‘咯吱’一聲輕響,書房門被人自外輕輕推開。
兩名身著黑色甲胃,如小山般雄壯的漢子大踏步走了進來。
「末將陷陣營校尉辛思玄,拜見王爺!」
「末將陷陣營校尉屈寶田,拜見王爺!」
辛思玄與屈寶田重重抱拳恭敬行禮。
不知是否因身著甲胃的因素,這一刻的二人身上較之上次相見時多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肅殺感。
許奕微微點頭,目光平靜道︰「坐。」
「遵令!」辛思玄與屈寶田再度抱拳一拜。
隨即腰背筆直地端坐于許奕面前。
許奕自書桉左側堆積如山的賬冊中精準地取出一張折疊方正的宣紙。
將其緩緩推至辛思玄與屈寶田之間。
隨即吩咐道︰「明日辰時王大營正式舉行第二次大募兵。」
「這張宣紙上所記皆為目前三大營所缺兵力。」
「明日募兵時,悠閑擇符合條件者進入王大營。」
話音落罷,辛思玄與屈寶田面色愈發嚴肅起來。
二人抱拳齊聲道︰「遵令!」
許奕微微點頭,隨即繼續吩咐道︰「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王大營內的所有事務皆由你二人負責。」
「若是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可至燕王府尋長史呂文蘇。」
許奕此舉,無異于將未來一段時日的王大營全權托付于辛思玄與屈寶田二人。
這是何等的信任?
辛思玄與屈寶田目光微微一凝重。
隨即快速起身,無比鄭重地抱拳行禮道︰「末將遵令!還請王爺放心,末將誓死不負王爺信任。」
許奕嘴角微微上揚,輕笑道︰「我相信你們。」
午後。
陽光正盛之際。
兩百名騎卒簇擁著一輛三轅青篷馬車緩緩駛出了王大營。
三轅青篷馬車的車輪緩緩碾過雨後泥濘的道路與沮陽城背對而馳。
隨著三轅青篷馬車的緩緩行駛。
躲藏于陰暗角落里的老鼠們瞬間散開,去向不明。
唯獨其中的一些佼佼者,自持本領高強,于遠處悄悄地順著三轅青篷馬車的車痕跟了上來。
一個半時辰後。
三轅青篷馬車緩緩駛出了沮陽城境內,進入了與之接鄰的涿鹿城境內。
「主人,到逐鹿城境內了。」
三轅青篷馬車前方,負責駕車的問心邊駕車邊朝著車廂內低聲稟報道。
車廂內。
原本斜靠于軟塌之上閉目養神的許奕,聞得問心首領稟報後緩緩睜開了雙眼。
一抹濃濃的殺意自許奕雙眼中一閃而過。
許奕眨了眨眼,徹底驅散殘存的殺意,隨即聲音平靜道︰「傳谷登雲。」
「是。」問心答應一聲,隨即與身旁簇擁的騎卒輕聲交代幾句。
百余息後,位于隊伍前側的谷登雲快速調轉馬頭,直奔三轅青篷馬車而來。
「王爺。」谷登雲行至許奕車窗旁,邊緩緩控馬,邊抱拳行禮道。
許奕微微點頭,隨即吩咐道︰「處理一下車隊後面的尾巴,能全部活捉便全部活捉,活捉不了的當場擊殺。」
谷登雲面色微微一頓,隨即鄭重抱拳行禮道︰「遵令。」
待車簾再度放下後,谷登雲臉上瞬間浮現一抹茫然之色。
‘尾巴?車隊後面什麼時候有尾巴了?’茫然過後,谷登雲心中喘喘不安地喃喃自語道。
身為許奕親衛百戶,竟連車隊後的尾巴都未能發現。
也不知是該說谷登雲等人並不適合親衛這一位置。
還是說那些尾巴的本領已然可以完全瞞過谷登雲等人的察覺。
‘王爺此舉可是對我等不滿?’谷登雲略一回神,心中不由得更加喘喘不安起來。
就在谷登雲不知所措之際。
負責駕車的問心輕聲開口道︰「莫要胡思亂想,主人在車隊後方安排了接應之人。」
「谷百戶隨著那接應之人一同前往即可。」
谷登雲聞言瞬間回過神來,急忙抱拳行禮道︰「多謝了。」
話音落罷,谷登雲快速縱馬朝著隊尾而去。
駕車問心聞得背道而馳的馬蹄聲愈行愈遠後,不由得微微搖了搖頭。
與此同時心中忍不住暗暗滴咕道︰‘就這點本事,難怪主人要敲打一番。’
話音落罷,駕車問心再度搖了搖頭,心中再度滴咕道︰‘就是苦了我們問心了,日後怕是難得閑暇了。’
夕陽西下。
三轅青篷馬車于絢麗夕陽下,緩緩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小陰山。
小陰山山腳下,楊先安帶著一瘦弱書生快步朝著三轅青篷馬車迎了過來。
「六爺。」楊先安行至車廂處無比恭敬地抱拳行禮道。
「拜見王爺。」楊先安身旁那身著儒衫的瘦弱書生面色格外平靜地拱手行禮道。
「無需多禮。」許奕掀開車簾,緩緩自車廂內走出。
楊先安與那書生同時拱手行謝禮道︰「謝六爺(王爺)。」
許奕微微點頭,視線自那瘦弱書生身上一閃而過。
隨即平靜道︰「帶路。」
「是。」楊先安點頭回應一聲。
隨即帶著許奕等人緩緩走進了小陰山。
「六爺,咱們現在走的這條道是通往小陰山最大的一條通道。」
「小陰山內產出的鹽皆是通過此路運往外界。」
「除此路外,小陰山內還有三條小路,以及七條小道。」
「那三條小道最大的四步寬,最小的兩步寬。」
「至于那七條小道,最大的一步寬,最小的不足半步,且路上多有荊棘。」
「六爺,這邊是戊字號鹽礦」
「這邊是丁字號鹽礦」
「這邊是丙字號鹽礦」
「」
「」
一路行去,楊先安每到一處,便會極致詳細地為許奕介紹。
自楊先安的介紹中,許奕漸漸地對整個小陰山有了一個更為細致地了解。
而這一過程中,那時時刻刻跟隨在楊先安身旁的瘦弱書生卻始終一言不發。
當夜幕降臨時。
一行人終于抵達了位于小陰山半山坡處的一塊相對平整之地。
「六爺,此時天色已晚,還請先入營寨歇息吧。」
見許奕點頭,楊先安帶著許奕緩緩走進了位于半山坡處的營寨。
楊先安邊引路邊介紹道︰「這座營寨前半部分為煉鹽作坊,中間部分為雇工住所。」
「最後一部分為小陰山鹽礦官署。」
許奕微微點頭,邊听著楊先安介紹,邊四處打量著周邊房舍。
兩刻鐘後,眾人穿過藏身于黑暗之中的前段作坊,穿過燈火通明的中段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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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抵達了位于營寨最後方的官署
夜色漸已深。
當整個營寨近九成燈火熄滅後。
楊先安帶著那沉默寡言的瘦弱書悄悄抵達了官署內宅。
「主人,平邑伯求見。」內宅書房外,問心輕聲稟報道。
書房內。
早已等候多時的許奕緩緩睜開雙眼開口說道︰「請至書房。」
「是。」門外問心答應一聲,隨即快速朝著遠處走去。
半刻鐘後,書房門外傳來數道腳步聲。
「門沒鎖。」不待眾人敲門,許奕的聲音便自書房內傳出。
‘咯吱、咯吱。’數道異響過後,老舊的書房門被人自外輕輕推開。
「先安拜見六爺。」
「陷陣營校尉孟少平拜見王爺。」
楊先安與那沉默寡言的書生踏步走進書房,隨即鄭重拱手行禮。
很難相信,那沉默寡言的書生便是陷陣營三大校尉之一,西域人稱鬼見愁的孟少平。
孟少平雖一副瘦弱書生模樣,然其于西域的威名卻絲毫不比陣斬百人的辛思玄以及西域公認的瘋子屈寶田差。
辛思玄與屈寶田的威名成自二人戰力,以及不要命的作戰風格。
而孟少平的威名則成自他那層出不窮、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
與辛思玄或屈寶田作戰,打不過或許還能逃的一條生路。
而與孟少平作戰,往往還未曾看到孟少平部的人影,己方便已然死傷殆盡。
許奕微微點頭,隨即平靜道︰「坐。」
「謝六爺(王爺)」二人道謝過後,緩緩于許奕面前入座。
許奕看向楊先安開口問道︰「小陰山內現如今可還有外人存在?」
楊先安面色一正開口回答道︰「回六爺,原雇工與鹽礦官吏均已全部清理出小陰山。」
「事後孟校尉率人于幾處鹽礦以及小陰山境內細致搜尋過。」
「並未發現逗留百姓。」
「且對外已然發布過王府封山令。」
「尋常百姓絕不會輕易踏入小陰山半步。」
小陰山鹽礦對于此時的許奕而言,無疑是重中之重。
其雖有無數種生財之道。
但無論是哪一種生財之道,都沒有雪花鹽生意來錢快。
一來,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離得開鹽。
人若是長時間不吃鹽,身體定然會出現惡心嘔吐、四肢無力等癥狀。
此癥狀一出,人自然便無法繼續投入勞作。
若是時間長一些,甚至還會威脅人的生命安全。
即使這個時代的食鹽粗狂不已、且帶著濃濃的苦澀味道,使人難以下咽,但價格依舊不低。
也正因此,食鹽自古以來便是一個國家的重要物資,亦是一個王朝最重要的幾大稅收之一。
大周朝自然也不例外。
除朝廷官府,以及獲得鹽額的親王亦或者立下大功的宗室外。
余者凡是私自煉鹽,私自售賣,無論分量幾何,皆處以誅九族之酷刑。
二來,這個時代雖有精煉之鹽,但此精煉之鹽只不過稍稍澹化了幾分粗鹽中的苦澀與有害物質罷了。
想要遠超雪花鹽亦或者與雪花鹽平等,那無異于痴人說夢。
雪花鹽的生意究竟有多暴力,借助許鎮名頭于東來郡煉鹽售賣的許奕自然格外地清楚。
而那時的許奕因需要借助許鎮的名頭與鹽額等種種因素,所做雪花鹽生意並不算大。
可僅僅如此,便能于鹽山山脈養精兵三千,且打造馬槊等武器。
現如今,許奕己身已然封王,且擁有了屬于自己的鹽額。
又豈會不將雪花鹽的生意‘適當’地做大?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許奕聞言後微微點頭,隨即確定道︰「小陰山內部之人是否全部可靠?」
雪花鹽的煉制工藝對于許奕而言太過于重要了。
重要到不允許有一絲一毫的泄露。
楊先安面色嚴肅地回答道︰「回六爺,此番入小陰山的五百名雇工皆為老五家商行最忠心耿耿的伙計。」
「老五家對其全部‘知根知底’,因此,泄露的幾率並不大。」
「且,這段時日以來,孟校尉多次對小陰山及其周邊布下了天羅地網。」
「若無允許,小陰山山內之人斷然走不出小陰山。」
「而山外之人,若無允許擅自闖入只會化作小陰山的養料。」
許奕微微點頭,隨即看向一旁始終沉默寡言的孟少平。
其密令調集孟少平等陷陣營士卒來此的目的便在于此。
「請王爺過目。」孟少平自袖擺中取出數張折疊妥當的宣紙,將其恭敬地呈于許奕面前。
許奕微微點頭,伸手接過宣紙細細翻閱起來。
那宣紙上所記錄的不是他物。
赫然正是孟少平等人于小陰山附近所設下的所有手段。
許奕邊看邊于心中低聲喃喃道︰「陷阱、哨位、眼線、暗箭、毒蛇窟、迷藥林」
待看到孟少平于一處狹小通道內布下不亞于王侯墓穴防盜手段的陷阱後。
許奕雙眼 地一亮。
片刻後。
許奕放下手中宣紙夸贊道︰「不錯不錯,少平布局的手段較之從前進步了不少。」
孟少平聞言古井不波的臉上閃過一抹喜悅之色,隨即開口說道︰「若無王爺提點,少平絕做不到如此細致。」
未至鹽山山脈時孟少平便被西域人稱之為鬼見愁。
然,那僅僅只是因孟少平擅長暗殺且行事不擇手段而已。
若是現在的孟少平再至西域,怕是用不了多久便能徹底擺月兌‘鬼見愁’這一稱呼。
當然,到了那時,西域諸國怕是要稱呼其為‘仙見愁。’
許奕自見過婁道永後,便一直有著與陷陣營將領們互通書信的習慣。
天知道許奕曾在書信中與孟少平都聊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