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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李鈺後手,燕地風骨

一夜無話。

次日卯時,天方蒙蒙亮之際。

燕王府護城河外隱隱約約間有著數十道身影來回徘回。

谷登雲立身于燕王府城門樓上,背負著雙手靜靜地望著遠處護城河外的身影。

不一會兒的功夫,空蕩蕩的吊橋旁駛來一葉扁舟。

一身著半甲的士卒快速自扁舟走出,隨即快速朝著王府城門樓奔來。

「報!」士卒行至王府城門樓下抱拳行禮後大聲道︰「啟稟百戶,護城河外共有五十二名老人徘回。」

「為首者名為左勝元,據其所言,其本為燕王府奉承司奉承官。」

谷登雲聞言挑目望了一眼護城河外依舊徘回的數十道身影低聲喃喃道︰「前燕王奉承司的奉承官?」

曾為長安城宣平門得力干將的谷登雲自然明白奉承司代表著什麼。

此類官職于長安城簡直不要太多。

每一位遷移至長安城的郡王府邸都會有這麼一個機構。

待城門樓下那士卒將探听到的事情一一說出後。

谷登雲收回目光下令道︰「各司其職守好護城河,未有殿下手令而擅自踏過護城河者,一律殺無赦。」

話音落罷,谷登雲朝著身旁兩名伯長低聲交代幾句後,轉身快速朝著王府正門奔去。

消息層層傳遞,最終傳至許奕耳中。

承運殿偏殿書房內。

許奕放下手中茶盞抬頭看向身前稟報的趙守確認道︰「左勝元?前燕王府奉承司奉承官?帶著五十余奉承司官吏于護城河外求見?」

趙守點頭道︰「回六爺,自城門處傳來的消息正是如此。」

許奕聞言微微皺眉沉吟幾息後吩咐道︰「將左勝元請至承運殿,其余人請至端禮門。」

「遵令。」趙守恭敬行禮隨即快速轉身離去。

待趙守離去後,許奕起身于書房內來回踱步。

‘奉承司,左勝元,五十余名奉承司官吏。’許奕邊踱步邊低聲喃喃道。

話音落罷,許奕頓住腳步臉上露出意味難明的笑容連連說道︰「有趣,有趣,當真是有趣極了。」

昨日許奕還在疑惑為何孫道華與李玉二人不趁著他未曾就藩之際,將眼線安插在燕王府。

而今日左勝元便帶著五十余前燕王府老人奔來求見。

當真是應了許奕對此的第二個猜測——另有所圖。

且圖謀不小。

若是許奕將這五十余太監收下,無異于燕王府平白多了五十余張吃飯的嘴,外加孫道華與李玉二人的部分眼線。

若是許奕不收,那麼用不了幾日時間,許奕拒絕善待前燕王府老人的事情便會傳遍整個燕地。

前燕王經營燕地多年,參與大大小小戰事數十次。

最終死于與匈奴人的戰爭中。

如此一位守一方平安,使其免受戰亂,最終戰死沙場的親王,于封地百姓心中會是何等形象?

前燕王是戰死了二十余年不假,但這並不代表二十余年前曾在前燕王手下效命的那兩萬將士與他們的子孫後代都已死絕。

且二十余年的時間,並不足以使得所有燕地百姓全部忘記前燕王的好。

若是許奕此番不近人情地將左勝元等人驅趕出去。

那麼與自斷一臂又有何異?

一位無容人之度的親王,如何收復老燕人的心?

又如何自燕地招兵買馬,站穩腳跟?

思及至此,許奕定了定神冷笑一聲,隨即行至太師椅處安穩入座,默默等待起左勝元的到來。

片刻後。

書房門外忽然傳來一道極其熟悉的聲音。

「六爺,左勝元到了。」趙守于書房門外稟報道。

許奕緩緩坐直身軀平靜道︰「請他進來。」

「遵令。」趙守答應一聲,隨即快速轉身將那左勝元帶至偏殿書房。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頭發花白,面容憔悴,身形瘦骨嶙嶙的老人緊隨著趙守走進了偏殿書房。

「奴婢原燕王府奉承司奉承官左勝元,參見王爺。」左勝元方一入內便顫顫巍巍地行大禮參拜。

「左奉承無需多禮。」許奕起身行至左勝元身旁,緩緩抬手將其攙扶起來。

許奕雙手方一觸踫到左勝元,左勝元身軀便 地一僵。

低著的頭顱下,滿是詫異的神色。

左勝元回過神來,急忙再度拜道︰「王爺客氣了。」

許奕望著眼前再度彎腰下拜的左勝元,腦海中不由得閃過方才左勝元再度行禮之際,一閃而過的詫異神色。

許奕定了定神,再度攙扶道︰「左奉承今年貴庚?」

聞得貴庚二字,左勝元連忙彎腰低頭道︰「不敢不敢,奴婢今年甲子有三。」

許奕微微點頭,隨即看向身旁候命的趙守吩咐道︰「看座。」

「是。」趙守答應一聲,隨即快速行至書房外低聲交代幾句,隨即快速折返至許奕身旁。

自始至終趙守的目光都未從左勝元身上挪開超過三息。

「不敢不敢。」左勝元聞言連連擺手道︰「王爺折煞奴婢了。」

許奕輕笑道︰「左奉承乃是王府老人,且年事已高,我大周歷來講究尊老愛幼,何來折煞一說。」

不待左勝元再度推辭,兩名僕從抬著一把太師椅緩緩走進了書房。

「放在那兒。」許奕伸手指了指書桉對面吩咐道。

話音落罷,許奕再度看向左勝元輕笑道︰「左奉承,莫要繼續推辭了,還請入座。」

許奕話已說到這份上了,左勝元豈敢繼續推辭。

連忙拱手行禮道︰「奴婢謝過王爺厚愛。」

許奕並未多言,邊朝著書桉太師椅走去邊吩咐道︰「看茶。」

當許奕徹底入座後,左勝元方才放緩腳步行至許奕對面,隨即半拉坐在了太師椅上。

待趙守親自為左勝元倒入一杯茶水後。

許奕眼神平靜開門見山道︰「不知左奉承此番見孤所謂何事?」

左勝元聞言起身行至一旁,身子顫顫巍巍地艱難下跪,面露悲切道︰「奴婢此番前來,一是為了見王爺一面。」

「二是為了求王爺一件事。」

「起來說話,這是王令。」許奕起身將左勝元攙扶起來。

也不知左勝元是自何處沾染上的習慣,動不動便下跪與行禮。

聞得王令二字後,左勝元不敢耽擱,急忙起身。

許奕再度入座,面色平靜卻又極具威嚴道︰「左奉承莫急,坐下慢慢說。」

左勝元聞言道謝一聲,隨即再度入座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據左勝元所說,自前燕王戰死的消息傳至燕王府後。

前燕王世子因‘悲傷過度’直接大病不起。

前燕王妃更是直接留下一封親筆絕書,隨即便隨著前燕王而去。

那封前燕王妃的親筆絕書中不止一次提到務必尋回前燕王尸身,將其與前燕王合葬一處。

使夫妻二人能夠得以在地下團聚。

這一消息傳出後,燕王府數百位屬官與僕從自發地走出王府,奔赴關外。

左勝元因要照顧大病不起的前燕王世子與其他前燕王年幼子嗣,並未參與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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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此,左勝元原本並不知曉此事後續究竟發生了什麼。

然而就在前燕王世子病好之後,邊上書朝廷自願放棄燕王爵,請封郡王爵,邊大舉變賣燕王府家產之際。

當初自發走出王府奔赴關外的那些屬官中,有兩人渾身帶傷互相攙扶著回了王府。

當時的前燕王世子忙著變賣家產以及請封郡王爵等事,並無閑心接見那兩名屬官。

便直接隨手打發左勝元前去接見。

也正是因此,左勝元得知了此事後續。

當初那數百名屬官出關之後,並未魯莽到直接去尋匈奴人拼命。

而是先去尋了前燕王的護衛營。

經此一戰,原本滿編兩萬一千人的三個護衛營,直接驟減至不足三千兵力。

其余人戰死的戰死,走丟的走丟。

且僅剩的這不足三千的兵力中能戰者剛剛過千。

余者皆帶有大小不一的傷勢。

至于校尉、曲侯、曲長等人則全部隨著前燕王戰死。

數百名燕王府屬官在一名為潘良虎的屬官帶領下,邊收攏走丟的士卒,邊朝著前燕王戰死之地奔去。

再潘良虎的組織下,眾人趕至前燕王戰死之地時,屬官加護衛營士卒,總數量已然達到了兩千之數。

然而,那大戰之地除了一個又一個高高聳立的萬人坑外,再無其他。

當時有人提議繼續追擊,前燕王尸骨定然不在這一個又一個萬人坑下。

有人則直接反對,認為以現存兵力即使追上去也不過是一個全軍覆沒罷了。

況且萬一燕王尸骨就在這萬人坑內呢?

是夜,一方堅持追擊,一方則堅持要挖開萬人坑,確保萬無一失。

就在兩方爭執不下之際,潘良虎當機立斷,下令分兵。

願意追擊的便隨他一同追擊,直到全部戰死亦或者尋回前燕王尸骨為止。

不願意繼續追擊的,明日天亮後便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亦或者留在原地挖開萬人坑。

此言一出,兩千余人的軍伍直接安靜的只剩下風聲。

潘良虎並沒有告訴左勝元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麼。

只說那夜過後,他帶著一千五百士卒沿著匈奴人撤退的痕跡一路追了下去。

功夫不負有心人,連續追擊三天後,潘良虎等人終于在一處河畔之地尋到了覆滅前燕王的那支匈奴人。

與此同時,亦發現了被吊在營門口始終的前燕王尸身以及前燕王麾下十幾名將領的尸身。

消息傳至一千五百士卒藏身之處後,不出所料的一千五百士卒再度炸開了鍋。

潘良虎好不容易壓制住士卒的義憤填膺後,孤身一人走出藏身之地思索對策。

當時那營寨中至少也有三四萬匈奴人,且匈奴人將前燕王尸首懸掛在營寨外未必沒有引蛇出洞的意思。

潘良虎思慮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夜襲。

至于原因,則很簡單,其雖身為王府長史司左長史,正五品官職。

然而其並非軍伍出身,之所以能夠壓制護衛營的士卒無外乎兩點。

其一,其身為燕地男兒,雖為文官但卻有著一身不俗的武藝。

燕地男兒崇尚武力,對武藝高超者自有一份敬畏之心。

其二,大周人皆講究落葉歸根,然而當時無論是燕王府屬官也好,還是護衛營士卒也罷。

皆有奪尸之決心,卻無奪尸之計策。

也正因此,種種因素之下潘良虎成為了這支隊伍的領頭羊。

然而,這種領頭羊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尤其是在得知前燕王尸首被匈奴人懸掛于營寨之外時,隊伍不穩定的因素便會急劇上升。

到了那時,即使潘良虎思索出更為合適的對敵之策也已然無用。

一來隊伍人心散了,人也散了。

二來這期間難免會有人沖動到發起自殺式沖鋒,此舉無用也就罷了,偏偏還會打草驚蛇。

潘良虎苦思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夜襲。

具體如何實施的,潘良虎並沒有告訴左勝元。

只大致地提了提結果。

那便是夜襲成功了,他們真的搶回來了前燕王的尸身。

但一千五百人的隊伍卻幾乎全軍覆沒。

此後潘良虎與僅剩的百余人帶著前燕王的尸身沒命的朝著上谷郡方向逃命。

而反應過來的匈奴人自然不願就此放過潘良虎等人。

當即派出千余名騎兵追趕。

一場敵追我逃之中,僅剩的百余人再度臨近全軍覆沒。

幸而最後關頭遇到了前來報仇的大軍。

若非如此潘良虎等人絕對無法活著見到左勝元。

大軍接管了前燕王尸首後,便直接朝著匈奴人殺去。

至于潘良虎等僅剩的十余人則無人理睬。

十余人無奈只好互相攙扶著朝著沮陽城走去。

一路上時不時地遇到與大軍走散了的匈奴士卒。

每一次遇到都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斗。

當潘良虎與另一名士卒將前燕王尸身尋回的消息傳至燕王府時。

僅剩的兩人也已然奄奄一息、命不久矣。

承運殿偏殿書房內。

左勝元擦了擦臉上怎麼也止不住的淚痕,自懷中掏出數張泛黃的宣紙。

將其無比鄭重地放置于許奕面前的書桉上。

眼淚止不住地開口說道︰「這是潘良虎臨終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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