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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婁道永的真實身份

午時過半。

太陽高懸于天際,長安城處處皆暖陽。

一輛帶有京兆府標志的馬車緩緩穿梭于繁華熱鬧的大街上。

車廂內。

許奕斜靠在軟塌上,透過打開的車窗目光平靜地望著大街上的繁榮景象。

耳邊的熱鬧與嘈雜一路上始終未能散去。

這里是長安城,是大周朝的京師所在,這里本就該如此繁榮熱鬧。

不知過了多久。

許奕放下車簾,閉上雙眼,在滿是嘈雜的環境里漸漸睡去。

散朝後皇宮里發生了什麼,許奕自然無從得知。

即使知道了,也並不會太過關心。

無他。

關于就藩,該做的他基本上都已經做完了。

現如今就看正德帝與許雍如何取舍了。

馬車晃晃悠悠,車廂內的人兒睡的格外香醇。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

車輪緩緩停靠在京兆府內宅後門。

「六爺,咱們到了。」趙守停穩馬車輕聲稟報道。

車廂內,早在馬車停下那一刻便醒了過來的許奕,雙手覆面用力揉了揉略帶睡意的臉頰。

隨即從車廂內走了下來。

待主僕二人走進內宅後。

許奕邊朝著書房走去,邊開口吩咐道︰「尋張府尉到書房來見我。」

「是。」趙守答應一聲,隨即快速朝著前衙走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張開源緊隨著趙守走進了內宅。

「冬冬冬。」

趙守輕輕叩動書房房門開口說道︰「六爺,張府尉到了。」

「進。」書房內許奕回應道。

「張府尉,您請。」趙守推開房門伸手作請。

待張開源走進書房後,趙守隨即將那房門關閉,默默地站立于房門一步外。

書房內。

張開源拱手行禮道︰「拜見殿下。」

許奕擺了擺手開口說道︰「無需多禮,還請入座。」

待張開源入座後。

許奕緩緩開口將朝堂諸事,以及京兆府接下來一個月的事務做了詳細的安排與部署。

自今日起,許奕將不會再過多地過問京兆府的事宜。

而這無疑是對某些暗子的保護。

兩刻鐘後。

張開源拱手行禮退出了書房。

當房門處再度傳來一道輕微的‘咯吱’聲後,整個書房內便只剩下許奕一人。

許奕斜靠在太師椅上,腦海中不斷地進行著查漏補缺。

待所有計劃全部梳理一遍後。

許奕抬頭透過窗台望向東來郡方向。

算算時間,楊先安與那六千余孩童此時應該已經抵達東來郡了

遠離長安城三千余里的東來郡郡城外。

楊先安站在官道旁,靜靜地看向不遠處巍峨堅實的城牆,以及城牆下那川流不息的人群。

重重嘆息一聲後,不由得感慨道︰「三個多月了,總算是到地方了。」

若是細听,那聲音中除了感慨外,還有著濃濃的解月兌韻味。

天知道這三個多月楊先安是如何度過的。

六千余孩童,數百名僕從,數十輛貨物。

這一路上人吃馬嚼、貨物倒買倒賣等一系列雜事暫且不提。

單單那六千余孩童如何通過各個郡縣,便已然讓楊先安費盡了心機。

好在,這一切都過去了,他並沒有辜負許奕的信任。

唯一可惜的便是,當時出長安城時的六千余孩童,真正抵達東來郡的卻只有五千余人。

足足千余人因水土不服等各種問題,倒在了通往東來郡的路上。

就在楊先安駐足官道凝視城門之際。

其身後不遠處忽然奔來十余騎。

聞得馬蹄聲後,楊先安轉過身來,看向身後。

不一會兒的功夫,十余騎緩緩停在了楊先安身前十余步外。

馬匹尚未停穩,便有一身著游俠衣衫的年輕男子躍下馬來,朝著楊先安快速奔來。

「楊大哥,孩子們都安排妥當了。」湊到近前,年輕男子抱拳行禮,隨即快速開口說道。

楊先安微微點頭,隨即看向年輕男子身後快步走來的三人。

「劉家負責的孩子全部安置妥當了。」一滿臉絡腮胡的中年男子抱拳行禮道。

「余家負責的孩子也已經安置妥當了。」一身著儒衫,手持戒尺的中年男子拱手行禮道。

「柴家負責的孩子也已經全部安置妥當了。」一膀大腰圓的中年男子抱拳行禮道。

楊先安微微點頭道︰「辛苦劉家主、余家主、柴家主了。」

「楊大哥,我呢我呢,我也辛苦啊。」游俠打扮的年輕男子眼巴巴地看向楊先安。

楊先安無奈道︰「好好好,也辛苦咱們的姜大俠了。」

此次東行,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除了姜家家主因舊傷復發無法出行外。

老五家上至家主,下至精銳,可謂是傾巢出動。

話音落罷,楊先安看向眼前四人吩咐道︰「進城後劉家主與柴家主護送貨物去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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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主帶人私下里打听婁道永的信息。」

「我帶著姜平在城內打探一下東來郡的實際情況。」

「黃昏後你我與城東第一家客棧踫面。」

話音落罷,四人齊聲道︰「是!」

不一會兒的功夫,車隊打著楊氏商行的旗幟順利地進入郡城中。

入城不久後,車隊便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

楊先安與姜平漫無目的地在城內閑逛著。

姜平騎在馬背上左瞅瞅右看看,一開始時興致還挺高。

但不一會兒的功夫後,臉上便浮現出百無聊賴的神色。

反觀一旁的楊先安,自走進城門的那一刻,臉上除了認真還是認真。

「楊大哥,咱們不是要打探東來郡的實際情況嗎?」姜平微微調轉馬頭,湊近後低聲問道。

楊先安聞言微微扭頭看向身旁的姜平,反問道︰「這不是已經在打探了嗎?」

「已經在打探了?」姜平不解道。

自進城後,二人除了閑逛還是閑逛,何時打听過情況?

就在姜平百思不得其解時。

楊先安伸手指了指眼前行色匆匆的路人們開口說道︰「自這些人身上你看出什麼來了嗎?」

「這些人?」姜平聞言朝著身前看去,此地行人除了行色匆匆外還是行色匆匆。

若是細看,便不難發現此地行人中鮮有衣著光鮮亮麗者。

且大半都面帶饑色。

姜平認真看去,越看眉頭便皺的越緊。

半刻鐘後。

姜平緊鎖眉頭道︰「人群中少有衣著光鮮亮麗者,近半數面帶饑色,走路時卻總是行色匆匆,當是為生計所奔波。」

不待楊先安開口言語。

姜平再度開口疑惑道︰「楊大哥,不是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嗎?東來郡有山又有水,為何百姓卻生活的如此艱辛?」

「多看。」楊先安微微嘆息道︰「有些話到了客棧再說,現在你我要做的便是多看、多觀察。」

姜平點了點頭,面帶認真道︰「是。」

身為姜家下一任家主,姜平能力自然是有的。

但受限于年齡,姜平的閱歷在一定程度上自然無法與楊先安相提並論。

好在姜平骨子里帶著一股子求學的勁頭。

若非如此,楊先安也不會一路上無論去哪兒都帶著他。

二人身騎快馬,人少時便策馬狂奔,人多時便減緩馬速,細細觀察。

自楊先安提點後,一路上姜平觀察的格外仔細

當黃昏降臨後。

二人結束了一日的觀察,縱馬趕往了城東第一家客棧。

尚未走進客棧,二人便被余家家主給攔了下來。

「出什麼事了?」見余文沖面色不對,楊先安翻身下馬問道。

余文沖微微側頭看了一眼客棧,隨即低聲道︰「婁道永在客棧二樓雅間。」

「婁道永在客棧二樓雅間?」楊先安詫異道,許奕雖然說過到了東來郡隨便一打听就可以知道婁道永的下落。

但現在自己才剛開始打听,那邊就找上門來了,這婁道永在東來郡的權勢未免太大了一些吧。

就在楊先安驚疑不定之際。

客棧內走出一身形異常魁梧的大漢。

那大漢徑直地朝著楊先安走來,待距離楊先安仍有兩步距離時頓住了身軀。

甕聲道︰「我家先生讓你們進去。」

楊先安聞言壓下心中驚疑,與余文沖、姜平二人跟隨著魁梧大漢走進客棧。

事實上,當楊先安邁動腳步時,內心便已然徹底平靜了下來。

歸根結底,許奕讓他來尋婁道永,那麼婁道永便一定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

而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實力越強對于楊先安等人便越是好事。

客棧二樓雅間外。

魁梧大漢尚未來得及敲響房門,雅間內便傳來一道略帶沙啞的聲音︰「楊家小子進來,其余人在外等候。」

楊先安定了定神,推開房門邁步走了進去。

方一進門,楊先安便愣在了當場。

而愣住的原因便是因那上首位置的一‘人’。

楊先安這些年來,活人死人見了無數,卻從未見過眼前這般人。

眼前那人頭發花白,約莫五六十歲的年紀。

一道異常猙獰的刀疤貫穿了那人的左半邊臉。

右半邊臉上則布滿了火灼的痕跡,就連右眼都未能逃過那烈火的灼燒。

若是左邊那一刀稍稍偏移一點,眼前這人便直接從獨眼龍變成了瞎子。

往下看去,左邊衣袖處空蕩蕩的,顯然左手手臂早已離他遠去。

而這,僅僅只是入眼可見的慘狀。

楊先安不知道眼前之人究竟有著多大的毅力,才可以活到現在。

「愣著作甚?被嚇到了?」婁道永右手放下快子輕笑著問道。

若是旁人看去,定然會覺得異常的恐怖與猙獰。

偏偏楊先安看去,非但沒有絲毫的害怕,反而在不知不覺中通紅了雙眼。

楊先安雙眼不知何時竟已然模湖,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滑落而下。

「前輩可是從漠北退下來的?」楊先安顫抖著嗓音問道。

能得許奕毫無保留的信任,身上布滿了征戰沙場的痕跡。

除了從漠北退下來的人外,楊先安想不出還有什麼人符合這個條件。

婁道永微微點頭,隨即朝著楊先安擺了擺手道︰「過來坐,讓我看看你。」

楊先安聞言快步上前,拉開凳子在婁道永身旁坐了下來。

婁道永細細端詳著楊先安,越看臉上感慨的神色便越是濃郁。

十余息後,婁道永端起酒杯將酒水一飲而盡後感慨道︰「一眨眼都這麼大了啊,和你父親年輕的時候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楊先安拿起酒壺為婁道永滿上酒水後試探道︰「前輩與我父親一樣同為大將軍的副將?」

婁道永笑了笑,忽然抬手敲了一下楊先安的腦袋。

笑罵道︰「多年未見學會和你永叔耍心機了?」

‘永叔?’楊先安訕笑一聲,心中喃喃著永叔二字,腦海中不斷地思索著。

大將軍麾下名字帶永亦或者勇字的將領很多。

和楊先安父親關系特別好的都有好幾位,但卻沒有一人是姓婁的。

就在楊先安訕笑著苦苦思索之際。

婁道永端起小酒杯再度將酒水一飲而盡,隨後似感慨似提醒道︰「你小時候一被楊老弟打,就喜歡向我告狀,每次都是我給你報仇來著。」

此言一出,楊先安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一道異常魁梧的身影。

那人名為趙永,是與大將軍自幼一起長大的家生子。

亦是大將軍最信任的幾名家將之一。

「趙」楊先安不敢置信地開口問道。

婁道永拿起酒壺,仰頭喝干了酒壺中所有酒水後。

緩緩開口說道︰「最後一戰前期,我奉大將軍之令,率三千騎兵夜襲匈奴左大將大營。」

「那是我在漠北的最後一戰,雖夜襲陣斬了匈奴的左大將,但也因此失去了一條手臂,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只有大將軍沒有。」

「大將軍不惜耗費大量藥材,將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但以當時的情況,僅僅只是吊住了一條小命罷了。」

「當我徹底醒來時,人已經在西域晉王府了。」

說著說著,婁道永唯一的左眼處滑落一行濁淚。

隨後拿起一壇酒水,仰頭痛飲起來。

許是觸景生情,許是有些話已經在心里憋了好久好久了。

婁道永放下酒壇緩緩開口說道︰「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的。」

無需婁道永細說,漠北決戰過後如何,楊先安比誰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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