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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許鎮入宮求陳留郡王爵

臨近未時。

主僕二人艱難地越過數條繁華街道,最終停馬于京兆府門前。

「大人!是大人回來了!」兩名留守衙役不敢置信地望著正翻身下馬的主僕二人。

待確定真的是許奕回來後,二人急忙上前行禮道︰「屬下拜見大人!」

許奕微微點頭,將手中韁繩遞給衙役,隨即緩緩走進京兆府正門。

以往極其熱鬧的京兆府,隨著以工代賑的開始與結束,徹底的冷清了下來。

許奕緩緩行走在既熟悉又陌生的京兆府前衙內,沿途少數留守衙役見之無不一一拱手行禮。

不一會兒的功夫,許奕再度行至那處通往內宅的院門。

推開厚重的院門,一股冷清感瞬間迎面襲來。

許奕靜靜地站在院門處,駐足許久。

院子雖依舊干干淨淨,但卻沒有絲毫的煙火味。

賑災尹始,為了擺月兌數不清的拜訪,更為了能為許奕更好地處理後方,呂在中叔佷二人搬去了姚府。

王家老小則因正德帝的賜婚,搬回了王家大院。

不大不小的院子里,尋不到廂房門口曬太陽的王老爺子。

尋不到石桌旁,手持竹簡輕聲誦讀的呂先生。

尋不到童真之年,王秋安的歡聲笑語。

更尋不到那時刻在廚房忙碌的她。

甚至于就連空氣中,都不再有那時不時泛起的飯菜香。

不知為何,一時間許奕心中竟充滿了數不清的落寂感。

「六爺?」見許奕呆站在門口,久久不曾挪動半步,趙守不由得輕聲問道。

許奕回過神來,意味難明地笑了笑,隨即朝著院內走去。

邊走邊吩咐道︰「簡單準備點飯食,用過之後歇息兩三個時辰,等入夜後再去二叔那兒。」

「遵令。」趙守答應一聲,隨即問道︰「六爺想吃什麼?我這就去做。」

許奕微微頓住腳步回答道︰「隨意即可。」

「啊?」趙守面露難色,低聲喃喃道︰「又是隨意啊。」

許奕微微點頭,隨即繼續朝著院內走去。

一問一答間,二人仿佛再度回到了被幽禁在幽寧院的那段時光里。

但無論是趙守也好,還是許奕也罷,他們內心深處比誰都明白,回不去了。

當他們第一次踏出幽寧院大門的那一刻便注定了要麼徹底擺月兌‘幽寧院的枷鎖’從此海闊天空。

要麼便死于幽寧院外的種種明槍暗箭中,再無第三種選擇!

臨近房舍處,許奕忽然頓住了腳步。

呆呆地望向廚房方向。

廚房的煙筒處此時正冒著鳥鳥炊煙。

就在許奕愣神的功夫。

廚房門被人推開了。

一道曼妙身影手提一銅壺,緩緩自廚房走了出來。

方一出廚房,那道曼妙身影便頓在了當場。

「當啷。」一聲,仍冒著細密白煙的銅壺發出一道略顯清脆的響聲。

隨即應聲落地,在地上滾了幾下後,緩緩停在了原地。

原本細密的白煙,隨著滾動漸漸消散于空中。

顯然,那銅壺中的水,方倒出不久。

「你回來了。」廚房門口,王秋瑾面帶笑意,輕輕抬頭將一縷調皮的秀發自眼瞼處撥開。

「我回來了。」許奕嘴角彎曲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輕聲回答道。

那內心深處的失落感,隨著這一笑,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王秋瑾撿起不遠處的銅壺,輕聲道︰「餓了嗎?想吃什麼?水盆羊肉可以嗎?」

王秋瑾不知,她那平靜的外表早已隨著三問暴露的一覽無遺。

許奕笑了笑,主動上前接過王秋瑾手中的銅壺,輕笑道︰「都可以,只要是你做的。」

王秋瑾聞言白哲的臉蛋瞬間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

「書房內的水壺里有剛燒開的熱水,茶葉還在原來的位置,你先去歇息會,做好後我叫你。」

「廚房木桶里有剛燒好的熱水,等吃過飯後,好好泡個熱水澡。」

「三個多月未見,你憔悴了好多。」王秋瑾微低著腦袋,喋喋不休地說著。

許奕滿臉含笑地望著身前微低著腦袋的王秋瑾點了點頭說道︰「好。」

「那你先去歇息會,等會我叫你。」王秋瑾低聲重復道。

話音落罷,轉身朝著廚房走去。

但很快,王秋瑾再度從廚房內走了出來。

「銅壺給我,熱水熱水不太夠」王秋瑾行至許奕面前,伸出細若無骨的小手低聲道。

許奕揉了揉王秋瑾的秀發,輕笑道︰「你去做飯,我來燒水就好。」

王秋瑾剛想要說些什麼,但見許奕明亮目光中透露著一股堅定之色。

只好微微點頭道︰「那你燒過水後就回去歇息。」

「好。」許奕再度答應道。

二人誰都沒注意到,不遠處還有一人,面露姨母笑地站在一旁看著二人。

不一會兒的功夫,許奕提著八分滿的銅壺走進了廚房。

廚房內。

王秋瑾手持一把菜刀熟練地將剛煮好的羊肉,切成肥瘦相間的薄片。

不遠處的灶台上,一口大鍋仍在冒著滾滾白煙。

許奕看了看,隨即將銅壺放在一旁鐵爐上。

銅壺方一坐上,一陣滋滋的聲響便從鐵爐處發出。

王秋瑾回過神來,看向不遠處的許奕,再度重復道︰「先去歇息吧,等會我叫你。」

許奕點了點頭,隨即拿起兩塊毛巾,墊在鐵鍋把手處。稍用力便將那口冒著滾滾白煙的大鐵鍋自灶台上提了出來。

隨即平靜道︰「這口鍋太大了,我幫你把它刷了再去歇息。」

話音落罷,許奕徑直地朝著廚房外走去。

王秋瑾望著許奕緩緩前行的背影,無奈地笑了笑,笑容中充滿了一種名為幸福的東西。

許奕沒有問王秋瑾為何會出現在京兆府內宅中。

王秋瑾數次與許奕的書信中從沒有提及過何時到長安城。

二人之間的書信往來,停留在了許奕離開陳倉縣的那一天。

當真是若是有心,人生處處皆細節。

未時過半。

許奕放下手中的碗快,毫無顧忌地打了個飽嗝。

自以工代賑開始之後,三個多月的時間里,災民吃什麼許奕便吃什麼。

伙食雖還算可以,但終究還是比不得家里做的。

「吃飽了嗎?」王秋瑾單手托著下巴,面帶笑意地問道︰「沒吃飽的話鍋里還有,我再去盛。」

許奕擺了擺手開口說道︰「飽了飽了。」

王秋瑾緩緩起身,開口道︰「那你先去泡個熱水澡,等泡過之後再好好歇息歇息。」

許奕點了點頭並未拒絕。

小半個時辰後。

當許奕自廚房旁的廂房走出來時,王秋瑾已經離開了京兆府內宅。

院落晾衣繩上,一件墨玉色蟒袍在陽光下緩慢地滴著水滴。

許奕望著陽光下那件緩緩滴水的蟒袍駐足良久。

過了不知多久,許奕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隨即邁步走進了主屋。

主屋內,床榻之上。

在滿是陽光味道的薄被簇擁下,許奕昏昏睡去

皇城東宮太子府內。

許雍端坐于書房之內,手持一根狼毫筆,不斷地批閱著手中的奏折。

參與批閱奏折、亦或者觀摩正德帝批閱過的奏折,在奏折中寫出自己的見解,這是一位儲君每日必須進行的公務。

正當許雍忙活的暈頭轉向之際。

書房外快步走來一名小太監。

小太監行走時低著腦袋,時不時地左右瞅上一眼,好似生怕被人發現一般。

但其臨近書房尚有五十余步時,便被兩名侍衛模樣的人攔了下來。

小太監剛想開口解釋,不遠處又有一人急匆匆地一路小跑而來。

小太監見之,瞬間閉上嘴巴,默默等待那人前來。

待那人行至近前時,小太監低聲喊道︰「韓府丞。」

韓興榮腳步微頓,看了那小太監一眼,隨即便對著兩名侍衛擺手道︰「放行,我帶他去見殿下。」

韓興榮雖只是一正六品府丞,但架不住其深受許雍信任。

兩名侍衛聞言當即拱手抱拳放行。

韓興榮微微點頭,隨即帶著小太監快步朝著書房走去。

臨到書房門口時,韓興榮輕輕扣響房門。

拱手行禮道︰「殿下。」

書房內。

許雍聞得聲音,放下手中狼毫筆,揉了揉手腕平靜道︰「進。」

‘咯吱’一聲,書房門被韓興榮緩緩推開。

待其與小太監走進書房後,又是一聲輕微的‘咯吱’聲,書房門再度緊閉起來。

許雍望著走進書房的兩人,眉頭微微一皺。

隨即問道︰「張公公,何事?」

小太監聞言迅速自懷中掏出一根銅簪,雙手托舉恭敬道︰「殿下,娘娘近日新的一銅簪,特命奴才將其轉贈給殿下,娘娘說偶爾的一些小禮物有利于夫妻感情。」

許雍聞言眉頭再度微皺一下,但很快便恢復常色。

眼神示意韓興榮接過銅簪。

待銅簪離手後,小太監當即告退離去。

許雍接過韓興榮遞來的銅簪,只見那銅簪造型精美是精美。

但再精美終究也是一銅簪。

許雍把玩著銅簪一時間竟有些琢磨不透李貴妃的用意。

但很快,許雍便發現了異常。

那銅簪頂部好像比尋常銅簪要粗上幾分。

 地一看好似是因其需搭配其上精美的裝飾,故意設計的這般粗細。

但心中了解李貴妃的許雍卻並不這麼認為。

他那母妃哪哪都好,唯獨有一點不好,那便是太過于謹慎。

他那母妃在沒有八成把握之前,即使眼睜睜看著機會流失,也絕不會輕舉妄動。

九年前如此,現在更是如此。

許雍定了定神,緩緩轉動銅簪頂部的裝飾。

果不其然,那精美的裝飾隨著許雍手指轉動的速度,迅速與簪體分離開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張紙條,自那簪體掉落。

許雍拿起紙張,將其快速展開。

一行小字瞬間浮現在許雍眼中。

「晉王入宮,為許奕求取陳留郡王爵,未定。」

短短一行字卻看得許雍眉頭瞬間緊鎖。

心中不斷地思索著許奕此舉用意。

若是許奕求取其他封地,說不定許雍會認為其因懼怕上谷郡一事,主動退出皇位爭奪,以圖保命。

但許奕求取的偏偏是陳留郡王爵!

那陳留郡是什麼地方?前朝都城!北方經濟文化中心!

雖改都已然兩百余年!但即使如此又如何?

那陳留郡依舊是北方經濟文化中心!其繁榮程度絲毫不弱于江南諸郡。

也正因此,在許雍眼中,許奕此舉絕不可能真心想當一個閑散郡王。

‘你想干什麼?’許雍袖擺下雙手城成拳,手背處青筋畢露。

但很快,許雍便低聲自問自答道︰「勾結北方士紳!以此來達到南北分治的目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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賑災一事,許奕雖然得罪了很多世家大族,但那些世家大族終究都是京師附近的世家大族。

僅僅只有少數其家族根源依舊在江南諸郡以及北方諸郡。

但卻無一人家族根源在那陳留郡!

許奕若去陳留郡,以其本事,好好經營一番,定然很快便能拉攏到大量陳留郡以及豫州其余郡縣的世家大族。

而這,恰恰正是許雍最不想看到的!

思及至此,許雍呼吸不由得粗重了幾分。

 地一拳錘在了書桉之上。

「砰!」的一聲巨響,直接將那密密麻麻的震的騰空而起。

幾乎是一瞬間,大量奏折散落于書桉之下。

這一聲巨響,更是嚇得不遠處的韓興榮心中一緊,差點暈厥過去。

韓興榮深呼吸數次,好不容易穩住心神。

但很快韓興榮便坐立不安起來。

無他。

不知為何,書桉處再度傳來一聲巨響。

頃刻間,又是大量奏折散落于書桉之下。

書桉旁。

許雍雙眼赤紅地望著桌桉上那張寫有小字的紙條。

死死地盯著紙條上最後的兩個小字——未定。

不知為何,漸漸地許雍額頭上冒出黃豆大小的汗珠。

口中不斷地重復喃喃道︰「未定、未定!是未定,而非拒絕!」

此事未定,便代表著未知。

以許奕賑災的功勞,加上許鎮再背後運作,以及正德帝年前對許奕的反常態度。

這未定,到時候怕是會有很大的可能變成準許。

若是如此,那當真是麻煩大了。

其一,其想將許奕趕去上谷郡直面匈奴的一系列計劃將會徹底落空。

其二,許奕極有可能借助陳留郡的勢力,繼續凱覷皇位。

然而無論是哪一點,都是許雍無法接受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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