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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正德帝的賞賜

入夜。

皇宮紫辰殿內。

正德帝微閉著雙眼斜躺在軟榻之上。

其身旁,數名貌美宮女小心翼翼地為其揉捏著身體。

整個大殿內不知為何竟安靜到近乎使人窒息。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

紫辰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聞得腳步聲的一剎那,正德帝睜開了雙眼。

眼神中充斥著復雜的情緒。

「退下。」正德帝自軟榻上起身,面無表情地開口說道。

數名貌美宮女以及年輕太監聞得聖令的一剎那,身軀不由得一震。

連忙躬身行禮退去。

若是細看,便不難發現無論是宮女也好還是太監也罷,神情中都有著莫名的慶幸之色。

宮女與太監剛退下,詹竹便邁著極輕的步伐走了進來。

不待詹竹行禮。

正德帝便問道︰「如何了?」

詹竹快速自袖擺中取出一檀木小盒,雙手舉過頭頂恭聲道︰「回陛下,國師成功煉制出三顆。」

‘才三顆。’正德帝眉頭一皺不滿地喃喃一句。

隨即快步走向詹竹,一把抓過詹竹手中的檀木小盒。

迫不及待地將其打開,取出一粒龍眼大小的藥丸。

毫不猶豫地便將其放入口中,隨即一口吞下。

剎那間,正德帝的面色肉眼可見地漲紅起來。

「陛下,茶。」詹竹快速端來茶盞。

正德帝接過茶盞,仰頭一飲而盡。

隨即足足過了十余息才緩和過來。

正德帝放下茶盞將僅剩的兩枚丹藥收好。

隨即緩緩走向龍椅。

方一入座,便開口問道︰「國師有沒有說下一爐丹藥何時能成?」

現如今的正德帝已經完全離不開丹藥了。

臘月十七日張永年被許奕拿下之後,靖安司便將宋國公府給翻了個底朝天。

但所獲金銀財寶等物卻寥寥無幾。

戶部尚書在接到靖安司送來的賬本後,連看都未看便直接丟給了手下。

無他。

完全沒有看的必要。

就算是個傻子也能看出來那賬本是假的。

但看出來又能如何?

是彈劾靖安司司丞李必?還是彈劾正德帝?

這兩者之間,有區別啊?

而正德帝在得到大量財貨後,直接再度開啟了燒錢之旅。

短短三日時間里便消耗了大量的錢財,除此之外更有無數珍稀藥材。

即使這般,大道殿內的丹爐仍未停歇。

詹竹低下頭回答道︰「回陛下,國師言近日煉丹有感,三日內當能再出一爐。」

「三日內再出一爐?」正德帝眉頭緊皺,顯然對這個效率並不滿意。

詹竹聞言頭顱不由得更低了一些。

「除此之外,國師言龍躉髓所剩不多,恐難支撐日後煉丹。」詹竹低聲稟報道。

正德帝聞言面色一頓,眉頭瞬間皺的更緊了一些。

若是缺少錢財亦或者缺少其他名貴藥材還好辦。

那二十余官吏家中亦抄出來不少的名貴藥材。

現如今那些名貴藥材全部放在東市進行售賣,換取錢財用以賑災。

無需什麼算計,直接拿錢購置便可,畢竟現如今的內帑富裕程度超乎想象。

可這龍躉著實是有些難辦。

龍躉生于東海,此地到東海一來一回之間,定然會耗費較長時間。

而行至東海,還需出海捕撈,如此一算,時日定然更長。

更何況,現如今的關中出行極其不便!

正德帝不由得沉聲道︰「可有替代之物?」

詹竹回答道︰「有,但國師言替代之物不可久用,且藥效會隨著時間推移而減弱,三個月後便再無藥效。」

「三個月後藥效全無?」正德帝急忙追問道。

見詹竹點頭確認。

正德帝重重嘆息一聲,不再言語。

邁步走向龍椅,斜靠在龍椅上皺眉沉思。

八百里加急將消息傳入沿海郡縣這並不難。

大賞漁夫出海捕撈這也不難。

難的是如何從沿海運到長安城!

須知那東海龍躉只有百斤以上才可入藥。

而一條龍躉至多只夠三次煉丹。

依照現如今的丹成概率,三次煉丹能成一次便已然算是幸運。

如此一來,所需龍躉數量將會是一個天文數字。

這一路運送而來,勞民傷財自是必然。

且現如今的關中災民遍野,這一路走來但凡出現丁點意外,就算殺光災民也于事無補。

片刻後。

正德帝睜開雙眼,沉聲道︰「六皇子許奕賑災有功,賞府邸一座!宮女二十人!金萬兩!」

詹竹聞言臉上不由得閃過一抹詫異。

如此賞賜,豈不是說許奕已然獲得了無罪之身?

不待詹竹細想。

正德帝繼續沉聲道︰「除此之外,賜尚方寶劍一柄,著其再接再厲,務必在明年春耕前後,使關中恢復以往。」

話音落罷。

詹竹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三個大字「變天了!」

府邸等物一賜,許奕在一定程度上已然月兌離了罪人身份。

而尚方寶劍更是了不得,那可是能對官吏行先斬後奏之舉的神兵利器!

手持尚方寶劍,可代行部分君權!

當然,尚方寶劍並非毫無限制,先斬後奏也僅僅只是針對正五品以下官吏罷了。

至于戲文里說的上打昏君,下斬奸臣。

只能說,戲文終究只是戲文罷了

夜色匆匆。

當朝陽破開雲霧,將陽光灑向人間之際。

嶄新的一天已然再度來臨。

京兆府大堂內。

時隔三日,再度人滿為患起來。

昨日呂在中一場大講,用事實向世人證明了大儒的影響力!

單單黃昏時分的一兩個時辰的時間,便為京兆府增添了近千余名有生力量。

若是不出意外,這個數字將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步增加。

京兆府人手不足的問題,隨著大講的落幕,正式成為了過去。

桌桉之後。

許奕滿臉笑容的看著下方官吏。

整個京兆府大堂內在不知不覺間竟充斥滿喜悅之色。

‘咳咳。’許奕輕咳兩聲,將眾人注意力拉了回來。

隨即朗聲道︰「自今日起,京兆府所有官吏非要事,不得請假!」

「力爭在年關到來之前,將所有災民全部轉移到宣平門外!」

話音方落,

滿堂官吏齊刷刷地拱手行禮道︰「遵令!」

九天時間,遷移數萬災民,且將其重新登記入冊。

若是之前,京兆府官吏們定然會叫苦連天。

但現如今,京兆府官吏們只會澹澹一笑,隨口回答道︰「小事兒。」

見眾人信心滿滿。

許奕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

緩緩起身自袖擺中取出一本賬冊。

朗聲道︰「這本功勞簿中所記載的便是諸位于此番賑災中的表現。」

「待此番事了,本官親自將這本功勞簿呈給陛下,請陛下過目。」

話音剛落。

滿堂官吏剎那間齊刷刷地看向許奕手中的賬冊。

眼神中不可避免地露出貪婪與向往等諸多復雜神色。

若是能夠在功勞簿上混的一個甲等,還用擔心升官發財的事嗎?

還用擔心明年的京察嗎?

許奕緩緩收起賬冊,笑道︰「本官可以用自身信譽向諸位保證,功勞一事本官做到了絕對的公平,對于這一點,諸位無需擔憂。」

許奕微微一頓,拍了拍手繼續說道︰「好了,時候不早了,諸位好好珍惜這最後九天時間。」

話音落罷。

許奕微微擺手,隨即邁步走出了大堂。

其身後,無數官吏面露激動的緩緩跟隨。

一路上自然少不了竊竊私語。

行至正門處。

不待眾人坐上馬車趕往長安城外。

不遠處便緩緩走來了上百士卒。

「皇家儀仗!」

不知何人驚呼一聲。

一瞬間,所有官吏無不打起精神來。

許奕眉頭微微一皺,隨即將韁繩遞給趙守。

邁步上前準備迎接。

待皇家儀仗緩緩向前,不一會兒的功夫,許奕便看清了人群中的詹竹。

隨即收斂所有情緒,面色平靜地默默等待。

不一會兒的功夫。

詹竹行至近前,朗聲道︰「六皇子許奕接旨!」

許奕拱手行禮道︰「臣接旨!」

詹竹手持聖旨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敕曰。」

「」

「」

「」

隨著詹竹那尖銳的嗓音不斷傳出。

彎腰行禮的許奕,面色不斷變幻。

府邸一座、宮女二十、金萬兩。

看似賞賜極其豐厚,實則對于許奕而言卻是弊大于利。

別的不提,單單那二十宮女,便相當于二十顆釘子,且還是輕易動不得的釘子!

至于賞賜府邸所蘊含的信息,對于許奕而言完全不需如此。

賑災事必,他自然而然便能徹底走出宗正寺幽寧院,提前與否,重要嗎?

至于賞賜金萬兩

不過是一堆鍍金的銅錢罷了。

至于尚方寶劍

若是早些拿出來說不定還有些用處。

但現在

雞肋中的雞肋

片刻後。

詹竹緩緩收尾道︰「敕命周正德二十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許奕朗聲道︰「臣接旨。」

話音落罷,許奕起身雙手接過詹竹遞來聖旨。

詹竹笑道︰「恭喜殿下擺月兌戴罪之身。」

許奕客套幾句,隨即送走了詹竹。

徒留下數口裝滿銅錢的大箱子、一柄尚方寶劍以及一張地契。

許奕定了定神,收起地契扭頭看向趙守吩咐道︰「帶幾名衙役將東西抬進內宅。」

話音落罷。

許奕翻身上馬,一切照舊

大將軍府。

書房內。

午後的陽光穿過窗台灑照在相對而坐的舅甥二人身上。

縱使陽光再如何溫暖,也難以驅散二人身上的寒氣。

許雍斜靠在太師椅上,低垂著眼瞼緩緩開口說道︰「張永年被抓,宋國公府被靖安司抄家,東陽長公主被送去大報國寺削發為尼。」

「二十余官吏同時被拿下。」

「現如今,很多人已然因此產生了不嗎與動搖了。」

李光利數次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話到了嘴邊卻如何也說不出來。

說什麼?安慰?都是成年人了,安慰的話說出口誰信?

後悔?後悔當初沒有堅持住,讓許奕得了賑災的機會?現如今木已成舟,說這些除了添堵還能如何?

許雍繼續說道︰「今日,父皇賞了許奕一座府邸、二十宮女、金萬兩。」

「除此之外,還有一柄尚方寶劍。」

「咱們知道父皇是為了盡快平息關中災情,可天下人不知道。」

「更何況,那許奕乃是趙皇後所出,是嫡子。」

「如此一來,郡縣中勢必會有很多人產生不該有的想法。」

說著,許雍緩緩起身,沉聲問道︰「舅舅,你說我該怎麼辦?」

李光利看向面目不知何時竟已然扭曲的許雍。

沉聲問道︰「姐姐怎麼說?」

「母妃?」許雍雙手已然握緊成拳,一字一句道︰「母妃讓我順其自然。」

「什麼?!」李光利驚叫一聲,‘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滿臉不敢置信道︰「不可能,姐姐絕不會這麼說!」

「順其自然?順其自然不就是將皇位拱手相讓嗎!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許雍眼底閃過一抹無法言喻的光芒。

深呼吸數次,隨即身子向後靠去。

緩緩開口說道︰「母妃說,許奕已然成了氣候,但也僅僅只是成了氣候罷了。」

李光利臉上閃過一抹不解,急忙追問道︰「何意?」

許雍恍若未聞般繼續說道︰「母妃讓我在賑災的事情上順其自然,任由許奕放手去干。」

「讓我想辦法在這段時間穩住跟腳。」

「我也知道這是最好的處理方法,可我就是不甘心啊。」

「如果不是許奕,最多再有一年時間,我便能積攢到足夠多的實力!」

「積攢到足夠與父皇相抗衡的實力!到了那時我便能睡個安穩覺了。」

「舅舅,我不想成為第二個許安,真的不想成為第二個許安。」

「你說,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說著說著,許雍的面色再度扭曲起來,雙手成拳,手背上更是布滿了青筋。

李光利深深地看著面目扭曲的許雍。

足足看了近半刻鐘。

巫蠱之禍過去了整整八年,八年時間里不知有多少人已然將此事徹底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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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遺忘的人里面絕對不會包含李光利、許雍等親身參與之人。

現如今,正德帝的身體每況愈下。

許雍有所擔心,亦是人之常情。

更何況,現如今許奕已然走出了宗正寺,這無疑再度加重了許雍心中的焦慮。

李光利望著許雍,腦海中不斷地思索著對策。

半刻鐘後。

李光利緩緩坐下,重重嘆息道︰「照姐姐說的去做吧,當務之急其實還是降低自身的存在感,拼盡全力打消陛下的疑心,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許雍聞言低下頭沉默許久。

方才抬起頭苦笑道︰「終究是不甘心啊。」

李光利緩緩開口說道︰「莫要因小失大,最多三年時間。」

「至于許奕,賑災一事上他已成氣候。」

「明面上,有著京兆府官吏、姚思廉、呂在中等人幫襯。」

「暗地里有著許鎮與陛下庇護。」

「張永年一被抓,我等著實不好對其出手。」

「但莫要忘了,他之所以會被陛下庇護,是因為他現在還有用處。」

「待賑災事了,這份庇護自然而然也就消散了。」

「到時候那些牆頭草們自然能夠分清局勢。」

「待牆頭草們回頭時,切記,一個都不能要!」

「不僅僅因為他們是牆頭草,更因為陛下!」

許雍微微點頭開口說道︰「我明白。」

話音方落。

許雍再度沉聲道︰「只要許奕在長安城一天,我這心便一日不得安寧,待賑災事了,定要尋個機會除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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