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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翻手雲覆手雨

死寂。

猶如鬼蜮一般的死寂。

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悄無聲息間打濕了後背。

更不知有多少人,腿腳發軟,癱坐于地上。

但,詭異的是,無一人膽敢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彷佛生怕下一息,許奕的目光便會盯上自己一般。

許奕緩緩舉起手中的銅皮大喇叭。

咧嘴笑道︰「這場‘好戲’大家還喜歡嗎?」

「方才本官可是听到不少人在下方喊打喊殺的啊。」

許奕頓了頓,視線緩緩掃過居前幾排商行東家的臉龐。

隨即,緩緩看向其後的數千人。

最終,無奈地攤了攤手。

苦笑道︰「看來大家對這場好戲並不滿意,難道是因為殺的人太少了?大伙沒有看過癮?」

此言一出。

五千余人瞬間齊刷刷地打了一個冷顫。

就連看向許奕的勇氣都沒了。

彷佛,那高台上身著墨玉色蟒袍的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魔鬼!

許奕苦笑一聲,繼續開口說道︰「既然如此,改日改日本官再揪出來一批蛀蟲,到時候再組織一次類似的大會,讓大伙一次看個過癮。」

話音剛落。

五千余人再度齊刷刷地打了一個冷顫。

越來越多的人腿腳發軟,面色慘白起來。

奸商奸商,無奸不商,在場五千余人,幾人敢說自己清白?

「大大人。」

最前方一身著華麗錦服的中年商賈,艱難地站起身。

顫抖著身軀朝著許奕深深行禮。

趁著許奕看向中年商賈的功夫。

王文清湊上前,低聲說道︰「戶部尚書田易初小妾張氏的胞弟張叔言,名下張氏商行暢通全國。」

許奕微微點頭,隨即平靜道︰「張東家,何事?」

張叔言強行壓下心頭恐懼,拱手道︰「大大人昨日派人傳令西市,說是要解決長安城貨物滯銷的問題,不不知不知大人打算如何解決?」

許奕聞言朝著下方歉意地笑了笑,開口說道︰「差點忘了正事,本官的錯,本官的錯,還望諸位見諒,至于本官方才所說再抓一批蛀蟲一事,暫且擱置,待忙完正事,本官再派人前去捉拿。」

此言猶如一柄巨劍懸掛于眾人頭頂一般。

張叔言心中明白,這柄巨劍是挪開還是落下,便要看許奕接下來所說的‘正事’了。

一時間,心思聰慧者,無不強忍著心中恐懼,抬頭看向許奕。

都是聰明人,心中自然明白,能否活命就看接下來的了。

許奕緩緩抬腳行走于黑色血跡中。

每走一步,腳底便會扯出數道褐色絲線。

也正因此,其動作極度緩慢。

每一腳都彷佛踩在眾人心中一般。

許奕邊踱步邊開口說道︰「解決之法很簡單,大伙滯銷的貨物中有很多正是賑災所需!」

「本官稍後會命衙役于西市各處張貼告示。」

「告示中會詳細列明所需貨物的種類,以及數量。」

「只要是手持所需貨物的商行,皆可自行運送貨物至宣平門!」

「待驗過貨物之後,雙方錢貨兩清。」

此言一出。

最後方的零散店家與小型商行無不大松一口氣,方才的恐懼與壓抑,伴隨著許奕的一句話,直接煙消雲散。

余下的只有發自肺腑的開心。

無他。

這批人才是真真正正扛不住的那批人。

張叔言心中一凜,錢貨兩清?如何個錢貨兩清法?

前腳斬首數十人,隨後更是揚言要揪出更多的‘蛀蟲’當眾斬首。

後腳又說為大家解決問題,大肆采購貨物,且還是錢貨兩清的方式。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許奕打的什麼鬼主意。

這貨物若是賣,鐵定是要賠的血本無歸。

若是不賣,在場的大型商行,又有幾個是干淨的?

到時候搜集罪證,直接全部拿下,一文銅板都不用花!

這不是明搶,勝似明搶啊!

張叔言扭頭看向身後幾名相熟的東家。

只見幾人眼神中都暗藏著火氣。

想來也是,辛辛苦苦使用各種手段囤積的貨物。

誰又心甘情願被搶了去?

張叔言心中嘆息一聲,腦海中已然想好如何向自家姐夫說明情況。

又如何聯合眾多商行一起去告御狀!

他還真不信了!那麼多朝廷大員聯合起來,那麼多商行商賈團結起來。

還抵抗不了一個不受待見的皇子?

別人不知道許奕的底細,真當他張叔言是別人了?

就在張叔言想著該如何先行月兌身之際。

高台上,銅鑼聲再度敲響。

許奕頓住腳步,微微擺手示意眾人安靜。

待現場徹底安靜下來後。

許奕手持銅皮大喇叭,繼續說道︰「我知道諸位心中肯定會有疑惑,錢貨兩清?如何個兩清法,又按照什麼價格兩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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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在場超過七成中小型商行東家們紛紛抬起頭目不轉楮地看向許奕。

顯然,關心這個問題的絕不止張叔言一人。

許奕清了清嗓子,大聲道︰「今日,本官便當著五千余商行的東家們、掌櫃們的面!」

「鄭重承諾!凡是所需貨物!一律按照旱災前的市價收購!」

「只要貨物沒問題!本官絕不會壓任何一家商行亦或者店家的價格!」

「本官是京兆尹,是城外災民們的京兆尹!亦是長安城百姓的京兆尹!」

「趁火打劫這種事!本官做不出來!」

話音剛落。

下方瞬間響起直震雲霄般的叫好聲!

張叔言臉上掛滿了不敢置信的神情,一會兒看看許奕,一會兒又看看那些歡呼雀躍的中小型商行東家與掌櫃們。

事情好似又回到了最初。

又好像並沒有完全回到最初!

如果這就是許奕的目的,那麼,他當眾下令斬首那數十人的意義又在何處?

單純的立威?

張叔言內心不斷地否決,依照他這些時日對許奕的觀察。

許奕絕不會做如此毫無意義的舉動。

那麼,許奕的真實目的又是什麼?

一時間張叔言與一眾大型商行的東家們無不面露思索。

但,他們卻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便是,隨著許奕今日話語的傳播開來。

到時候會有無數小型商賈將貨物運往宣平門!

長安城共有多少商行,多少商賈,沒有人清楚。

但有一點,在場的大型商行東家們心中都明白。

那便是,今日過後,京兆府將再不會缺少賑災貨物!

當然,糧食除外。

而到了那時,一旦京兆府不缺賑災貨物,在商路未通,亦或者關中大災未徹底平息之前。

他們的貨物只能爛在倉庫里!

無他。

除了京兆府,無人有這麼大的胃口,能夠吃下這麼多的貨物。

除此之外,張叔言等人還疏忽了一點。

那便是,無形之中,他們那尚未締結的聯盟已然被許奕徹底摧毀。

更甚至于,就算他們背後的勢力想要攻訐許奕,也將會面臨毫無理由亦或者借口的局面。

不知不覺間,許奕已然消除了所有後患。

就在眾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際。

高台之下的衙役,在許奕的命令下,再度敲響了手中的銅鑼。

銅鑼聲響起的一瞬間。

張叔言等人無不回過神來,抬頭看向許奕。

待眾人安靜之後。

許奕手持銅皮大喇叭,大聲道︰「諸位若是無事,便可自行散去了!稍後自行前往西市各個坊門前查看告示即可!」

說著。

許奕伸手指了指堆積成一座小山的頭顱。

再度朗聲道︰「本官還需將這些頭顱處理掉,將他們的名字請上賑災恥辱碑,諸位,就此告辭。」

話音落罷。

許奕微微拱手。

隨即便在一連串恭送聲中,離開了西市碼頭。

徒留下一座染血的高台。

張叔言呆呆地望著染血高台,口中不斷地喃喃道︰「賑災恥辱碑賑災恥辱碑賑災恥辱碑」

忽然。

張叔言 地瞪大雙眼,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懼之色。

腦海中不斷地重復著此前許奕所說過的一句話。

「至于本官方才所說再抓一批蛀蟲一事,暫且擱置,待忙完正事,本官再派人前去捉拿。」

張叔言滿心恐懼地喃喃自語道︰「暫且擱置,忙完正事!再行捉拿!將他們的名字請上賑災恥辱碑!」

事到如今。

張叔言哪里還不明白許奕的真實目的。

其一,殺雞給猴看,猴若不听話,下一個死的就是猴。

其二,分化商行,使得整個長安城商行之間無法擰成一股繩,如此一來,也就對其造成不了任何威脅,除此之外,以最短的時間,籌集了大量的賑災貨物。

其三,‘明搶!’幾乎就是明著搶他們這些心虛商行所囤積的貨物。

當然,許奕會給一個好名聲,‘主動捐贈!’

現如今整個長安城誰人不知賑災兩面碑,正面為功德碑,背面為恥辱碑?

許奕臨走之前的話語,無異于將一切全部挑明了。

要麼你們主動上交,我讓你們保留顏面,上功德碑。

要麼你們將貨物與其他人一般賣給我,亦或者自己留著,到時候我帶人請你們上賑災恥辱碑。

到時候金錢還是京兆府的金錢,貨物自然也成了京兆府的貨物。

而眾人則還需搭上身家性命。

這這和明搶有什麼區別?

不這就是明搶啊!

「許奕,當真是好算計啊!」張叔言仰頭望天,滿臉的欲哭無淚。

「張張東家。」忽聞身後有人呼喚。

張叔言緩緩轉身看去。

眼中瞬間出現一滿臉苦澀的錦衣胖子。

此人赫然與其一般,背後皆有一棵參天大樹。

不待張叔言開口。

那錦衣胖子擦了擦額頭不斷滲出的冷汗,聲音發顫道︰「怎怎麼辦?」

聞得此言。

張叔言面色再度 地一變。

直到這時,他才 地意識到,自己已然別無他選。

甚至于就連反抗都無法做到。

「好算計!當真是好算計啊!」張叔言雙目呆滯,內心深處不斷地怒吼道。

錦衣胖子滿臉苦澀地看向張叔言,再度喊道︰「張東家?張東家?」

張叔言回過神來,無力地嘆息一聲。

隨即微微搖頭欲哭無淚道︰「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你我你我暫且各自散去,待明日卯時再相聚。」

錦衣胖子亦是一聰明人,聞言瞬間明白了張叔言內在話音。

嘆息一聲,隨即點頭道︰「好,我現在就回去,明日卯時你我幾人老地方見。」

話音落罷。

錦衣胖子快速消失在人群中。

其動作與體型,一時間竟形成莫大的差異感。

張叔言苦笑一聲,與其他幾位大型商行東家約定好時間後。

隨即快速走出馬車,直奔田府

田府書房內。

年過半百的戶部尚書身姿筆直地端坐于太師椅上。

其身前,張叔言滿臉苦澀地將今日西市所發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事關自身性命,此番張叔言並未添油加醋。

田易初面無表情地靜靜听著張叔言講述。

期間,一言未發。

片刻後。

張叔言頓住話頭,低著頭默默站立在桌桉之前。

「說完了?」田易初的聲音中完全听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宛如一潭死水一般。

「說完了。」張叔言低著頭回答道。

話音落罷。

田易初面無表情地端起早已冰涼的茶水,緩緩飲下。

若是細看,便不難發現,田易初手握茶盞的手掌不知何時竟微微顫抖起來。

一杯冰涼的茶水入肚。

田易初放下杯盞平靜道︰「按照許奕所表達的意思去做吧。」

「老老爺。」張叔言 地抬起頭,原以為田易初會給出一定的化解辦法。

怎料,田易初竟連反抗都不反抗,直接便將那費盡千辛萬苦搞到的貨物拱手相讓。

田易初面無表情地看向張叔言,鼻息間哼出一個不容置疑的字眼︰「嗯?」

張叔言後背瞬間全濕,急忙話鋒一轉道︰「老爺,咱咱們讓出去多少?」

小妾的胞弟,連叫姐夫的資格都沒有。

田易初能讓張家商行做大,成為大周朝足以排進前五十的大型商行。

自然也能讓張家商行分分鐘易主。

嚴格來說,張家商行從根子上來說,姓田不姓張。

張叔言又如何敢反駁?

田易初面無表情道︰「自旱災以來囤積的貨物,全部捐贈出去。」

張叔言心中一凜,縱使心有不甘。

亦只能拱手行禮道︰「遵令。」

田易初微微擺手。

張叔言見狀迅速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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