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次日寅時過半(後世凌晨四點鐘。)天色仍處于一片黑暗之中。
幽寧院房舍內卻已然是一片燈火通明。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趙守凝望著如同從書卷中走出來的許奕,難得的說了一句文縐縐的夸贊。
「會引經據典了,倒是難得。」
頭戴白玉鏤金冠,衣著墨黑蟒紋袍的許奕轉身看向趙守笑著夸贊了一句。
怎料。這一轉身,直接使得趙守紅了眼眶。
「這是怎地了?」
許奕抬起手臂看了看身上的蟒袍。並無任何不妥之處。
「沒事沒事。」
「就是覺得六爺身著這一身蟒袍,格外的英俊。」
趙守笑著抹了抹眼角的淚痕,天知道他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你呀你。」
許奕輕笑著拍了拍趙守的肩膀,隨即踏步走出了房舍。
主僕二人相處多年,從趙守的話語中許奕自然能夠了悟很多。
站在小院內,深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氣。
許奕原本平靜似水的眼神中,忽然閃過一絲狠戾。
「大周王朝,正德帝,我,許奕來了。」
「八年了,整整八年了,呵。」
再度深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氣,許奕冷笑一聲踏著義無反顧的步伐朝著那扇困住他與前身足足八年的院門而去。
其身後。
趙守默默的站在小院門內,緩緩舉起手臂,擦了擦眼角怎麼也止不住的眼淚。
目送許奕的英姿挺拔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小院中。
這才放聲大哭。
主僕二人相處八年,從未分別過。
對于許奕此番前去的結果,趙守心中總是感覺沒底。
當真是,未知的,永遠都是最可怕的。
小院外。
許奕展開雙臂,彷佛欲要擁抱院外自由的空氣一般。
恰逢此時。
一輛六駕馬車,緩緩朝著許奕奔來。
「上車。」
許鎮從車廂內探出頭,朝著許奕擺了擺手,示意許奕快些過來。
「多日不見,二叔倒是憔悴了不少。」
車廂內,許奕凝視著滿臉憔悴的許鎮,目光中閃過一絲關心。
「車廂內如此昏暗,奕兒眼神倒是不錯啊。」
許鎮笑著打了個哈哈,這段時日以來,為了能夠讓許奕順利走出宗正寺。
天知道他與相熟權貴喝了多少酒水。
天知道,這段時日以來,他付出了多少代價,以此來確保萬無一失。
「二叔說笑了,現在時日尚早,二叔不如歇息片刻。」
許奕凝望著滿臉憔悴的許鎮,不由得關心道。
這個世上若說誰是真心關心他,一個是相依為命八年的趙守。
另一個便是這位二皇叔許鎮了。
對于許鎮的付出,許奕永遠記在心中。
「無事。」
許鎮擺了擺手隨即開口問道︰「倒是忘了問奕兒了,那些卷宗可曾看完?」
「全部看完了。」
提起那些卷宗,許奕便感覺雙眼一陣酸痛,幾天時間里,那些卷宗早已被他翻來覆去看了無數遍。
說句毫不夸張的話,現在即使讓許奕倒背卷宗,他也能一字不差的全部默背出來。
「作何感想?」
許鎮不由得坐直了身軀,黑色四爪青龍袍下的雙手不由得握緊了幾分。
顯然對于許奕口中接下來的話語十分的重視。
「天災人禍。」
許奕微閉著雙眼,緩緩吐出天災人禍四個大字。
「可有解決方法?」
許鎮不由得急促詢問道,對于許奕口中的人禍,許鎮想都沒想便直接歸納到那些貪官污吏身上去了。
「有,當雙管齊下。」
「賑災與除貪當同時進行,缺一不可。」
許奕睜開雙眼,眼神中浮現一絲凶芒。
關中大旱這場災難對于那些大小世家而言是一場百年難得一遇的饕餮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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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許奕而言,卻意味著唯一一次徹底擺月兌宗正寺的機會。
當許奕決定接下賑災一事之際,雙方便已然成為了不死不休的對手。
對于敵人,許奕從不會心慈手軟。
同理,敵人也不會因他皇子的身份而對他有任何的心慈手軟。
畢竟,他這個皇子向來不得正德帝喜愛。
「需要二叔做些什麼?」
許鎮並未細問許奕想要怎麼做,反而是面色一正,率先表露出自己的立場與支持。
「絕對的話語權。」
許奕壓低聲音,緩緩開口說道。
「絕對的話語權?」
許鎮面露疑惑,喃喃自語道。
不一會的功夫,其臉上的疑惑便被堅定給取而代之。
「奕兒放心,此事包在二叔身上。」
許鎮面露堅定,緩緩開口說道。
若是連這一點都做不到,他也不配做什麼七珠親王了。
更何況,為了萬無一失,這段時間以來天知道他喝了多少的酒水。
又灌醉了多少交好權貴。
「除此之外,我還要百名身經百戰的探子。」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想要真正抵抗人禍,單單憑借許奕與趙守二人是很難做到的。
正因如此許奕才會向許鎮索要一些身經百戰的探子。
有時候,情報準確與否,事關一件事能否真正做成。
對于情報,許奕向來不敢馬虎。
他可不想一出宗正寺,便變成兩眼一抹黑的瞎子。
任由別人牽著他的鼻子走。
「這個沒問題,朝會結束後,我直接從親兵中抽調百人到你麾下听命。」
「這百人都是真正的精銳,亦是陪著我征戰西域二十載幸存下來的老卒。」
「忠誠與能力方面,都無需擔憂。」
許鎮大手一揮無比霸氣的承諾道。
「那佷兒便先行謝過二叔了。」
許鎮不可謂不大氣,像這種征戰沙場二十載的老卒,有一個算一個,皆是軍伍中的寶貝。
許鎮能夠二話不說,直接大手一揮應承了下來。
這份恩情,許奕自然會記在心中。
「臭小子,和我見什麼外?」
許鎮一巴掌拍在許奕的肩膀上,略帶絲絲不滿。
許奕輕笑一聲,剛想說些什麼之際。
馬車忽然漸漸減速,不一會的功夫便徹底停在原地。
恰逢此時,車廂外忽然傳來一陣拖動大門的聲響。
「要出宗正寺了。」
許鎮斜靠在車廂內,幽幽感慨道。
「要出宗正寺了。」
許奕低著頭喃喃自語道。
任誰也無法看清那低垂的頭顱下,是何等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