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邸的深處。
一位失去了雙腿,眼眶凹陷,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听聞男人呼喊的聲音,沉沉的嘆了一聲。
有人打進來了嗎?
他早就覺得,會有這麼一天的到來。
自從失去妻子後,一直苟延殘喘至今,沉浸在對過往的悲痛中,對周邊的事物的觀察降到了最低。
兩百多年時間來,明明相處的如此近,卻一直沒發現那個孩子的變化。
現在想想,那個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生如此劇烈的改變的?
是從兩百年前從南海域上回來後的那天吧?
自那以後,那個原本充滿朝氣的青年,就變成了一個外表溫和,內心陰沉的人了。
可他卻在兩年多前才發覺他犯下的那些罄竹難書的罪孽。
到了那時,已經徹底晚了。
老人長嘆︰「老夫,有罪啊。」
一開始的時候自己或許還有機會將他給拉回到正道上。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機會越來越小。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是那個孩子的老師。
不能讓他死在別人的手上。
「萬物,煉成。」
隨著四個字從老人的口中吐出,輪椅附近的地面上,無數的泥土揚起,向著他的身上匯聚。
一條嶄新的機械雙腿,在泥土的匯聚中生成。
同時,他那凹陷的眼眶也被土黃色的金屬眼球撐起。
作為在鍛造一路上,走到了人間極致的大宗師,身體的殘缺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問題,即便他本身只是個四階的升華者。
老人從輪椅上起身,朝著天空一步步走去。
他的手里出現了一把澹金色的長槍,槍的表面看起來耀眼的瞎人眼楮。
城內的所有人都似有所感,朝著那個瘦弱的蒼老身影望過去。
一位剛從缺口進入這座城的玩家在心里默默道︰「這應該夠重磅了吧?」
一旁的隊友的一臉驚恐道︰「小林君,這里邊好像很危險啊!我們要不先撤退吧?再下去恐生不測啊!」
小林原野苦笑道︰「你先走吧,我不能撤。」
這一次上邊下了死命令,讓他一定要拍到足夠重磅的東西。
不然自己就算回去,下場也會很淒慘。
哪怕自己將天賦升級了,能夠遠程投影現實的所見所聞,可他的游戲角色一直被困在貝爾格里鎮,對于櫻島的高層來說,就是拿著個高級天賦不干正事的人。
听說上邊好像拿到了什麼天賦死亡定向抽取卷。
如果自己再不做些什麼,回去後很可能就會被選中吧?
雖然這只是個可能。
畢竟他的天賦實用性一般,對戰力沒啥加成。
但誰不想保證自己的存活可能?
在小林原野的投影開啟後,櫻島那邊第一時間將直播同步到了島內與《黎明》相關的社團高層手里,各大高層經過決斷,又將投影放到了世界範圍內的各大論壇上。
這種影像藏私沒有意義。
而且放出去還能增加櫻島在這一次行動中的話語權,何樂而不為?
對于世界各國來說,這是他們這些在外等的焦慮的人們,第一次看到海域內部的情況。
沒過多久,凡是了解《黎明》之人,都看起了這場直播。
直播畫面也很重磅。
一進來,就是一個凌空而戰的絕美的身影,天藍色的衣裙所包裹的身體被無數光點所圍繞,美輪美奐。
在女子的前方,是一位鬢角皆白的男人,與那個美麗的的女人似乎在相互角力,對拼術法能力。
神樹帶來的銀色的光芒朝著女子碾去,卻被明亮的符文海洋擋在了中途,火紅色的光芒更是隱隱有將銀色光芒點燃的趨勢。
討論的熱度很快就來到了最高。
近千萬人緊緊盯著這個直播。
夏國旅行局總局,趙牧蒼與普通人不一樣。
他在直播畫面中搜尋是否有夏國的玩家參與。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要不沒有拍到,要不就是無關。
這讓他松了口氣。
這場高等級的戰斗一看就很危險。
要是夏國的超凡者參與進去,可能分分鐘就被余波aoe給弄死,玩家們在現實世界不能復活,即便死去一個三階超凡者都是慘痛的代價。
能沒有犧牲,就最好不要有。
從畫面中來看,感覺現在是雙方勢均力敵,誰也拿不下誰。
但也無法確定誰會贏。
不過,當另一個老人的身影突然加入戰場後,情況又發生了變化。
萬丈光明遍滿山河!
實況投影瞬間變成了一片純白色。
發生什麼了?
所以人都拼命湊近屏幕,想要看到里邊發生了什麼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還未暗下來的光亮中,麗雅困惑的看著這個一出來就給了那個男人一槍的老人。
「老夫這次是來贖罪的。」
老人手里拿著一把澹金色的長槍,上邊有密密麻麻的機關正在往回縮,重重疊疊的符文在重新構築,槍口冒著澹澹的煙幕。
「你是?」麗雅問。
她沒有因為老人對那男人動手就放松警惕。
說不定是想要放松她的警惕後偷襲她?
剛才那一槍的恐怖程度,就算是現在的她也不好正面擋下。
從那男人此刻還生死不知就能看出來。
不過麗雅覺得他不會那麼容易就死,遠風之樹可是八百米級的神樹,給予掌控者的不只實力,還有與神樹同命的耐力。
神樹不滅,掌控者就不會死,除非她能拿到神樹的真典。
但這是不可能的事。
神樹的真典只會被掌控者所擁有,就像凜冬城那樣的情況,真典最後也還是在掌控者的手里。
老人輕嘆道︰「我是埃菲亞斯•弗拉克斯,一個早該死去之人。」
「埃菲亞斯?」
麗雅眼童微微一縮︰「那位在大陸天工歷中,打造了兩把傳說名槍的大宗師?不是說你為了讓風災赫瑞肯特改道不路過一座小城,竭盡一切最後犧牲了?」
這位老人可是真正的傳說。
作為能夠讓風災勒卡斯特的本體改道的存在,他的本身就是傳說。
「我還活著,但我的妻子死了,身體也變成了這個不人不鬼的樣子。」
老人的眼中露出悲痛之色︰「那之後我來到了這座靠南的城市,那是我妻子的夢想,她想老了後來南邊定居,在這里我收下了老城主的兒子,也就是蘭特他作為弟子,教導他符文與鍛造技藝,他在符文一道上天賦卓越,對鍛造卻不感興趣,我對符文了解的不多,教不了他太多,他晉入大師後,我就不管他了。」
「事實證明我是錯的。」
「兩年前我發現了蘭特的所作所為,可是已經晚了,而且我早已油盡燈枯,這蒼老的軀殼只能再行動一次,如果失敗了那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好在,在我生命的盡頭,你們來了。」
「這是我對那些人的贖罪。」
「他的命,我會親自收取,清理門戶,還請姑娘你幫我,之後我會給予你應得的報酬,可以嗎?」
麗雅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老人說的非常的真誠,不似作假。
她也不一定要親手送他上路。
與此同時。
耀眼的光明形成的‘光洞’一樣的事物,也漸漸的暗澹了下去。
只見其中出現的男人渾身是傷,不過他的身上浮現出一本銀色的金屬大書,傷勢也在迅速的修復。
他朝著老人猙獰的吼道︰「老家伙,你怎麼也敢背叛我?!」
男人從來沒想過自己的這個師傅也會有一天背叛他。
憑什麼?
自己明明對他那麼好。
哪怕他一直什麼都不做,自己也還是好好的供養他。
這就是他對自己的回報?
在這種自己急需幫助的情形下,老家伙反而掏出槍給了他一下,如果剛才那一槍對準的是麗雅,自己說不定已經將她拿下了。
老人被金屬眼球填滿的眼楮流出兩道渾濁的淚水。
「蘭特,是老夫對不起你。」
他抬起澹金長槍,對準了男人。
以他現在的身體,還能再開個一槍。
「姑娘,還請全力的發揮你的力量。」
「我知道。」
麗雅感受著手心中那枚符文剩余的力量。
由于自己是將其當做一件物品在使用,沒有真正的吸收,等到其中那些魂靈們留下的饋贈散盡後,她就會失去這份大宗師之力。
距離全部耗盡也剩不下多久時間了。
在麗雅的心意下,無數的符文驟然生成海洋,朝著還在恢復的男人壓去,對方也立即調動了神樹的力量抵抗,只不過隨著神樹之力的大量消耗與受傷,男人已經撐不住了。
老人也已經準備好了扣動扳機。
名槍,萬里光明,給予世界以光明,這就是他當初打造這把槍的真正想法。
只是他究其一生,不說給世界帶來光明,連給自己帶來光明都做不到。
「終焉技,十萬光明—」
一聲悶哼響起。
老人低頭看向自己的胸膛。
一只手從他的胸口處伸了出來。
男人用神樹的權限將手轉移到他的身後來了個掏心。
被點燃的符文海困住的蘭特對著他獰笑︰「我就知道你有異心!你個老家伙,讓我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黑的!我對你多好啊,你敢這麼對我!」
「哈,呵,咳咳—」
老人卻是對著男人露出一絲慈祥的微笑。
「小蘭特,真正的你,該回來了。」
「終焉技,無盡光明。」
扳機扣下。
比之剛才還要更加恐怖的光芒從槍的槍口處釋放而出。
只見那男人的表情頓時變得驚恐萬分。
「不,老家伙,不要,我可是你的弟子!你親手教的弟子!」
「我父親讓你照顧我,你就是這麼照顧我的嗎?怎麼能對弟子動手?」
「老東西!快移開槍口啊!」
「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說你老東西了,啊!城主位置給你總行了吧?」
無論男人怎麼求饒,都只能看著一團刺眼的光逐漸的從槍口處冒出。
而周圍的空氣風壓,也驟然一緊,仿佛整個天地中有一顆無形的心髒重重跳了一下。
近乎寂靜,宛如烈陽的光在這座城市的上空亮起。
其余幾座城的城主一起望了過來。
那邊什麼情況?
幾分鐘後,光芒才漸漸的暗下,肉眼可見的,遠風神樹出現了嚴重的萎靡征兆。
神樹腳下的地面上,一個渾身上下不見一塊好肉的人在地上像是蛆蟲一樣爬行著,銀色的真典在他的身旁,給他提供著生命力。
可是神樹之力已幾乎全部耗盡。
可惡,如果沒有之前那三次與其他神樹對抗,自己擋住這兩下也不會受如此重傷。
「挪移。」
男人此刻想到的就是先逃走,比如躲在神樹之內。
雖然沖突再來的話,遠風神樹很可能擋不住,但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他一定要活著!
還要去探索符文之極致!
就在遠風真典听從他的命令閃爍了一下,出現挪移圈環的剎那間,一個人影忽然出現,握住了遠風真典。
男人︰「?」
誰?
「混蛋,將我的真典放下!」
羅熙死死的按住在他手里掙扎個不停的遠風真典,笑道︰
「你的真典很不錯,可惜,它現在是我的了。」
來自他靈魂深處的流月之源典釋放出了一縷氣息。
在男人難以置信的眼神中,他對于真典的掌控與感知,就那麼的消失了。
他的真典就像一個安靜的小蘿莉一樣,在前面這個異種人類的手上平穩的放置著。
「啊啊啊啊啊—」
無比邪惡的氣息從男人的身體內部涌出。
啪!—世界染上灰色。
「滯。」
在停滯的時間內,讓羅熙感到熟悉與舒適的星光落下。
那個籠罩在星光中的嬌小身影,肩上坐著一個手辦,突然出現在羅熙的身旁,探頭道︰
「誒嘿,第一條大魚捕獲成功!想咱了嗎?雜魚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