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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正香的時候被突然叫醒,痛苦程度不亞于把靈魂抽出體內。

瑪麗的聲音不由得帶了些惱意︰「怎麼了?」

「主人家讓我們住進去。」

「什麼?」她一下醒了。

提著燈站在門邊一臉不高興地看著他們的,正是馬棚的主人。在他身邊,還有一個陌生的干瘦婦人,憂心地捏著腰間的圍裙,像是主婦。

「再磨磨蹭蹭可就晚了!」多米催促。

光是看維耶爾和阿妮珂的表情,就知道事態嚴峻。瑪麗沒有多問,一骨碌爬起來,隨他們走。頭還有些暈,但不礙事。

阿妮珂低聲向她解釋︰「是卡圖什。」

「什麼?」

cartouche這個詞的意思很多︰子彈、火藥卷、墨水管、某種裝飾圖案等等,瑪麗一時模不著頭腦。

「您可能沒有听說過,五十多年前巴黎附近有一個大盜賊,外號卡圖什,專門打劫富人,接濟窮人,後來被抓住行了死刑。」

這麼一說她便有了印象;不記得是書或者報紙提過;此人算是法國的羅賓漢。不同的是,羅賓漢是否虛構一直眾說紛紜,而法國這位是確有其人。而且卡圖什殺起人來毫不手軟,許多貴族聞之色變。

「既然他已經被處死,那麼現在這個又是什麼?」

「您知道,這樣的人,即便處死了,也會深受……某些人的懷念、甚至效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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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是貧窮潦倒走投無路的人們。」

「……是的。自那以後,又有不少亡命之徒打起了卡圖什的旗號,雖然大部分都很快會被剿滅,但隔一段時間又會出現一個。現在的這個卡圖什據說是個強有力的領導者,擁有人數眾多的手下,已經橫行了至少兩年。」

說話間,遠遠傳來了嘈雜聲。

「他們開始在村東頭發錢了,不一會兒就要過來。」多米凶巴巴地說,「好好待在房間里,要是你們自己把頭冒出去,被殺了可不關我的事。」

說著,他便帶著妻子,抱著三歲大的孩子,到門口去迎接卡圖什了。

「所以,他要不是想親自把我們交給卡圖什,就是想要救我們的命了。」瑪麗眨眨眼楮,低聲說。

「殿下放心,就算他欲行不軌,也有辦法可走。」

「正是,我就算拼上性命也會保護您的安全。」

兩人守在虛掩的房門兩側,臉上都寫滿忠心耿耿。不同的是,一個是只做給王儲妃看的,另一個是做給對方看的。

瑪麗打量著夏尼夫人。

就算只是想要討王室的歡心,這也太過了一點。何況,她的出現也相當突兀;一個不帶任何隨侍,夜里在森林里轉悠的貴婦,還能偶然踫上他們?

先前她一心想著休息,就沒有多問;何況即便發生什麼事,也有劍術高超的維耶爾在,她便暫且將疑惑放在一邊。

直到剛剛,趁著維耶爾不注意,夏尼夫人微微掀開腰巾,故意向她露出了藏在腰帶里的雙頭鷹徽章,使了個眼色。

這就有趣了。

穿越以前,她對歐洲這些王室的徽章是兩眼一抹黑,到凡爾賽後才補上的。

用雙頭鷹做徽章的國家或家族有不少,如曾經的拜佔庭,如俄羅斯,又比如神聖羅馬帝國好幾個家族——這些家族的共同特點是親哈布斯堡,因為哈布斯堡家族用的正是雙頭鷹。徽章細節上有許多不同之處,但要完全記下來可不容易;她也只認得出娘家的。

與此相對,奧地利的死對頭普魯士用的是單頭鷹。順帶一提,法國王室可能比較文藝,是金百合,或準確地說是香根鳶尾,英國的……太魔性了,不想說。

夏尼夫人展示的,無疑是哈布斯堡家徽。這是在向她亮明身份。

這下倒好,她什麼也不能問了。奧地利的情況她是一點都不知道,如果貿然開口,露出了大破綻怎麼辦?沒辦法,她只好假作深沉地點個頭,一副我懂了的樣子。

阿妮珂放心地把徽章藏回去。這枚銅制徽章是女王的密探特配的,主要是為了在任務時相互辨別身份;女王的家人即便不知道密探組織的詳細情況,也知道這枚徽章的持有者是他們的助力。她突然叛離維也納,徽章一直還在身上,想不到今天剛好派上用場。

如此一來,就暫時不必擔心王儲妃的懷疑了。

「我好像聞到一股香水味,」一個年輕的男人說道,「不是你們家用的吧?」

「您鼻子真利,」多米驚訝道,「晚飯前包稅官來過……唉!」

男人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遲早有一天要殺光這些吸人血的家伙!」

商業活動有承包商、包工頭;法國的稅務系統也有。法國政府同「金融公司」談妥條件,由包稅官征稅,其所得在部分上繳國庫之後,余下的都進自家的腰包。

不過,包稅官的漢譯雖然帶個「官」字,但並不是官員,沒有官員的社會地位,本質上也接近商人,從事的是投資活動;即花錢從政府承包征稅資格,而後通過征稅獲取利潤。

至于不屬于包稅的部分,例如教會的什一稅、領主的地租、軍官的征派等等,則由收益者自理,通常委任征稅員征收。鑒于從路易十四時代起,國王就有賣官蠰爵補充國庫的習慣,于是這部分捐稅也成為半個商業投資活動了。

在有利可圖的時候,資本能夠變得多麼不擇手段,48年後出生的某位偉大思想家給我們做了生動的詮釋。

大革命之後,在激進派的命令下,全國的包稅官都被列入了抓捕名單。拉瓦錫也因此遭殃,被送上斷頭台。

「都听您的,卡圖什老爺。」多米畢恭畢敬地說。

「我不是卡圖什,只是他一個副手,」年輕聲音哈哈大笑,「也別叫我老爺,通常被叫做‘老爺’的人都死了,我們殺的。」

卡圖什的人大約花了二十分鐘才離開整個村子。他們敲開了每一家的門,確保錢財分到每一戶手中,而後像來時那樣騎上馬,揚長而去。

多米一直守在門邊望著村頭的情況,過了一會兒,一個小孩兒舉著一個小火把,倉鼠一樣彎著腰跑過來,沖多米狡黠一笑︰「他們都走光啦!」

多米拍拍他腦袋︰「干得好,奧蘭。」

小男孩嘿嘿一聲,拔腿要走,被多米一把拉住。

「你們要謝謝他,」多米把他帶到里屋的三位貴人面前,「要不是他通知我卡圖什來了,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維耶爾和阿妮珂向瑪麗點頭。待在馬棚時,他們一听到外邊的腳步聲,就警覺地到門邊查看,正好看到小奧蘭。

男孩沖他們笑︰「誰進村子都逃不過我的眼楮。你們一來,我就注意到啦!我听說卡圖什喜歡殺穿得漂亮的人。雖然他們一來我就有零花錢用,可我也不太喜歡有人死。」

瑪麗蹲子,與孩子平視,笑眯眯地問挺著胸的男孩︰「你多大啦?」

「八歲。」

「八歲就這麼機靈勇敢,好樣的!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只會惹爸媽生氣。」

奧蘭不說話了,撇了撇嘴,眼珠子滴溜溜地轉,打量瑪麗半晌,搖搖頭︰「你們都像是好人。不過我不跟你們走。」

「嗯?」

奧蘭搓了搓鼻子︰「我無父無母,多米叔叔想讓我到城里去當學徒,或者有好心人家收養。可我不想走。我在這兒可以自食其力。」

被說破心思,多米的眉毛尷尬地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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