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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趕不上變化。

柳岸早上好一通商量論證, 才勉強說服柳俠接受他晚上可能不回家住的要求, 可到了下午五點, 听到別人議論了兩句下班之後的計劃, 柳岸就按捺不住給柳俠打了電話,然後兩個人早早地回了家。

一起做飯, 一起吃飯, 一起在院子里納涼,趴在柳俠肩上, 听在外游玩的家人們打回的平安電話,然後一起沖個澡, 做點愛人之間才有的小活動後, 相擁而眠。

其後的一周, 每天都如此, 張力和格林、瓊斯到的那天,柳岸也只是比其他幾天晚了幾個小時,晚上十一點多到家,而沒有留在公司和幾個興奮的同事加班熬通宵。

那天, 因為他回來晚了, 柳俠認定他很累,拒絕了他親昵的要求,洗了澡就讓他睡。

柳岸睡不著,柳俠就讓他想個催眠的節目, 柳岸提出玩手機游戲︰柳俠玩, 他看。

並肩躺在床上, 柳岸攬著柳俠的肩膀,簡單有趣的手機游戲讓人沉迷,看著柳俠孩子似的為了過關的焰火而得意,柳岸再次暗罵自己原來的想法真叫個蠢。

他一切的努力都是為了能無憂無慮長長久久地和柳俠在一起,可他居然因為怕柳俠擔心他過于勞累,不敢讓柳俠看到他真實的工作狀況,在同一個城市的方寸之地,讓自己和柳俠忍受生離之苦。

連當下的幸福都不知道珍惜,居然敢妄談永遠,真是讀書讀傻了。

柳岸再次唾棄了一下自己,然後在游戲清脆的水滴音中,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

柳長青一行的旅游計劃延長再延長,七月二十八號晚上,柳葳在哈爾濱打電話,說燕來宜假期到了,早上已經乘飛機回了原城,他們剩下的人明天去大興安嶺。

孫嫦娥從從柳長青嘴里听過這個名字很多次,這個名字從青年到老年,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幻夢中,現在終于有機會來到離它如此近的地方,孫嫦娥想去看看。

柳凌、柳俠、曾廣同一致表示支持,京都這幾天的氣溫直奔著要人命的高度而來,建築工地很多已經全天停工,萇景雲的小隊也已經回來了,這個時候他們回來,只能一天到晚呆在空調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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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孫嫦娥和玉芳都是在空調房呆幾個小時就會頭疼,瓜瓜則根本不喜歡在屋子里呆,小家伙習慣了睜開眼就在柳家大院里自由自在地信天游,如果睡醒後半個小時內還不讓出門,就會用嚎啕大哭抗議。

柳凌和柳長青他們說了京都的情況,鼓勵他們在東北多玩幾天,能回來趕上楚鳳河的婚禮就成。

他們在得知鳳河婚訊的當天晚上,就在電話里和柳長青說了想讓他婚禮那天當大執事的事,柳長青欣然同意。

柳魁那里就更沒問題了,知道楚鳳河不好意思跟自己張口,柳魁還有點埋怨鳳河跟他太見外了呢。

知道父母還要再外面多玩幾天,柳俠心里每天都緊繃著的某根弦暫時松了下來。

曾廣同這兩天也不再去學校了,每天在柳家逗著阿黃避暑。

柳俠怕熱,正好這些天他該辦的事也都辦的差不多了,柳凌和柳岸就讓他在家里陪曾廣同,其實就是覺得他太辛苦,想讓他安心在家歇著。

柳俠也樂得如此,他在家,柳岸正好能開著大越野出去辦事。

哪里都有狗眼看人低的人,他從小到大沒少因為衣著寒磣被人下看,十分了解華美的行頭對人的第一印象有多重要,大越野可能不能幫助柳岸成功,但至少能讓他在過程中被客客氣氣對待。

再一個,呆在家里他還可以做飯,柳岸和柳凌每天回來就能吃到現成的。

顧嫂其實做飯可以,但柳俠堅持每天親自動手做幾個柳岸喜歡吃的。

柳俠和柳岸重逢的第三天,曾廣同回來了,看到柳俠和柳岸脖子上經過兩天的發酵更加刺眼的吻痕,他呵呵一笑,居然連問都沒問一句。

他這詭異的態度,讓柳俠直懷疑他是不是也是同性戀,要不然沒法解釋他為什麼對柳凌和陳震北、他和柳岸的事接受得那麼坦然,完全沒有任何障礙。

曾廣同好像看出了柳俠的想法,有一天,又只剩下兩人一貓在家,曾廣同就問了柳俠,柳俠被嚇了一跳,因為他這個想法真的有點大逆不道的意思,畢竟,曾廣同可是有三個孩子的人。

曾廣同笑呵呵地說︰「你那麼想多正常啊,就我對你們這態度,是個人就得懷疑我。

不過呢,大伯真不是,大伯只是這輩子經得多見得多了,把人世間烏烏糟糟的東西看明白了而已。」

柳俠看著他,靜候下文。

曾廣同看著被三十九°高溫摧殘得蔫巴巴的海棠樹,陷入回憶︰「我早年留學的時候,見過像你和小貓這樣的人,我房東家的親戚,特別文靜的一個男孩子,彈得一手的好鋼琴。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大概二十一二,大學差半年畢業,他學建築,但希望畢業後去海軍服役,說可以滿世界的跑。

他還問過我很多中國的事,不過我那時候剛出國,英語一塌糊涂,每次跟他說話都是英語、漢語和手勢一起上,不知道他到底听懂了多少。

我們一共也就見過四次,他很快就去其他城市實習了,從那之後我就再沒見過他,他的消息我都是听房東太太說的。

他畢業後,沒能如願以償進入海軍部隊服役,而是去了法國。

兩年後,我回國了一趟,再回去,就听到了他的死訊,房東太太說,他是吞槍自殺的,因為他喜歡男人,被家里知道了,而他們家是虔誠的**教信徒,同性戀在他們的宗教里是罪惡,他被他的家庭視為恥辱。」

可能因為事情已經過去太久,曾廣同的口氣十分平淡,就好像在說「今兒天兒不賴,曬被子正好」一樣,但柳俠卻听到了他內心深處的傷痛和憐惜。

曾廣同停了片刻,接著說,口氣依然無悲無喜︰「我當時年輕,世界在我的眼里非黑即白,所以當房東太太用鄙夷的口吻說起他的時候,我也認為他應該被唾棄,他居然喜歡男人。

但後來有一天,房東太太又哭著問我,她說,‘曾,亨利那麼好的孩子,為什麼要喜歡男人,如果不是這樣,他就不會死,我就還可以期待他騎著自行車來看我。’

然後,我就想,是啊,亨利明知道在他們的宗教里,男人喜歡男人是罪惡,他為什麼還要喜歡?以至于為此失去生命?

我想了很多年才想明白,因為他就是喜歡,那是他無法改變的天性,就像我無法改變自己長得不夠漂亮的容貌一樣。

那麼,如果是天性的話,在不妨礙到其他人的情況下,為什麼他會被鄙視到死,而長的丑的人卻不會有那麼嚴重的後果呢?

這個我很容易就想明白了,因為丑人很多,而同性戀很少,僅此而已。」

曾廣同收回目光,轉向柳俠︰「所以ど兒,我能坦然地接受你們,是因為你們沒有錯。」

柳俠吸了下鼻子,拿出他所有的真誠說了聲︰「謝謝……大伯!」

曾廣同笑著說︰「謝啥?我只不過是用該有的態度來對待你們罷了。」

柳俠說︰「那也該謝謝。」

曾廣同的臉上忽然帶了點嚴肅︰「ど兒,雖然同性戀是天性,不該被歧視,但有一點我希望你能知,同性戀現在被歧視,除了因為少,因為這些年主流文化刻意的引導,還有很重要的一條,就是現在有很多同性戀者自己不檢點,敗壞了這個群體的名聲,大伯希望你和貓兒能潔身自愛。」

「絕對不可能。」曾廣同的話音剛落,柳俠就擲地有聲地回到道。

他也從報刊雜志上看過不少揭秘同性戀群體的文章,在那些文章里,同性戀群體真的是烏煙瘴氣,柳俠都想不明白那些人是怎麼想的,作踐自己很有意思嗎?

他和柳岸,五哥和陳震北,絕對不可能成為那樣的人。

並且,在柳俠的意識里,日子不管是好是壞,都是自己過的,他一點也不想把自己劃入某一個團體,他知道柳岸、柳凌和陳震北也是同樣的想法。

曾廣同說︰「我知道你們幾個都不是那種人,大伯只是做為長輩,給你提個醒。」

晚上,柳俠把他白天和曾廣同談話的經過跟柳岸學了一遍,他剛知道柳岸是同性戀的時候,除了擔心他被歧視,就是擔心他會把控不住自己,給自己染上什麼病了,他給柳岸說的重點是曾廣同最後的忠告。

結果,柳岸的關注點和他不一樣。

柳岸听完後,緊緊地抱著柳俠說︰「小叔,咱不學那個孩兒恁傻,就算全世界哩人都歧視咱,就算他們當面逼著咱去死,咱也不死。」

柳俠想起了他剛剛得知柳岸是白血病時候的心情,他回抱著柳岸說︰「我知,我才不會干那傻事呢,背後說咱哩,咱听不見,他們白放屁;當面敢說,我大巴掌呼他,咱不坑人不害人,憑啥要死?要死也是他們去死,。」

心心相印的感覺如此美好,哪怕他們的話題壓抑沉重,此刻能安靜地廝守,就足以抵消所有來自外界的干擾。

柳俠不想讓辛苦了一天的柳岸再想糟心的事,迅速轉變了話題,問他今天成果如何。

柳岸說︰「可順利,我是新手,可瓊斯他們經驗豐富,雖然面對的客戶從美國人變成了中國人,但人類有共同的特質,對美、對實用、對便利的感受差不多,所以,俺只需要把在美國已經做熟的業務,稍加改造,在細節上更適應中國人的習慣就可以了。」

柳岸說這話的時候自信而從容,柳俠覺得他不像是為了不讓自己操心裝的,心里踏實了很多。

初入職場,很多學校時候的高材生照樣手忙腳亂無從下手,特別是專業性強的職業,從理論到實踐,需要時間適應和轉換。

柳俠到三大隊後第一次跟隊作業,緊張了一路,如果不是實習時候謝仁杰把他當成個正式人員用,他什麼都干過,到了工地肯定連個合適的站的地方都找不到。

柳岸的專業,具體的程序什麼柳俠不懂,但現在他每天都在使用電腦,他可以通過自己的體會,對計算機網絡做出一個基本的判斷,那絕對是一個相當龐大復雜的系統性工程,背後的建設者們,每個人所做的可能都只是其中一個很小的板塊。

柳岸憑著一本《計算機初級教程》就能模索著做出具有實用價值的軟件,證明他足夠聰明,在計算機上也有天分,但那些軟件都只適用于某個獨立的領域,和他們公司要建立的能夠供所有人、從所有角度和層面使用的大型網站不一樣,柳俠一直擔心他無法順利地融入進團隊之中。

現在看來,柳岸融入的很順利,柳俠想到柳岸第一個暑假就跑去j州那麼遙遠的地方實習,後來的每個假期也都是找世界著名大公司實習,覺得柳岸真的是特別有主見、有遠見。

柳俠勾著柳岸的脖子,用力蹭了蹭他的臉︰「我就知你可鐵。嘿嘿,不過,就算你不鐵也沒事,反正咱現在有房有車有存款,你就算是個二傻子我也能養活你。」

柳岸輕笑著回應他的親昵︰「成傻子你也養我,那我就啥都不怕了,只管跟著他們瞎闖,闖出個鑽石礦我跟著分藍鑽賺大錢,啥都闖不來,就回來吃你喝你住你的。」

柳俠笑著松開手︰「掃榻以待,隨時等你回來打秋風吃大戶。」

柳岸坐在床沿上,微笑著看柳俠︰「我都跟你同床共枕二十多年了,還用掃榻?」

他的眼楮里含著兩個人都懂的深意,讓柳俠有點臉紅心跳。

柳俠也上了床,半躺在柳岸身邊,雙手墊在腦後,看著房頂嘆息︰「哦,真不敢想,可二十年了,你將生出來,偏著頭哭著找女乃哩樣兒還跟夜兒個樣咧。」

他往下一禿嚕,四仰八叉地把一條腿搭在柳岸的腿上︰「所以咧,咱得好好珍惜現在,要不,還沒享受幾天咧就老了,那就太不劃算了。」

柳岸說︰「是,我現在知,為啥有人那麼想長生不老了。」因為身邊有個愛的人,只有永生,才能和他長相廝守。

柳俠睡著了,柳岸在黑暗中睜開眼,模索著找到柳俠的左手,讓兩只手十指相扣。

關于公司的業務,他並沒有騙柳俠。

兩年半以前,他建立第一個搜索網站——也就是他一個月前剛剛賣掉的那個網站——時,真的很難,每天加班,熬通宵是常態,開車、吃飯、刷牙時眼前都是代碼,做夢都是在構建模型,不停地建立,不停地推翻或修改、完善,沒日沒夜地干了半年,網站才投入使用。

但現在不同了,他已經有過兩次建立的經驗,其中包括一次完整的成功例子,所以他擁有一套完整的經驗模式。

如果把建立網站的過程比作建立一個灌溉系統,第一次他們就是從選擇合適的渠道模式開始,一點一點模索著,一直到把水渠建成,把水引進來。水來了之後,又發現水渠有很多地方設計的不合理,導致水流不暢,需要改進;或者水渠某些部分太薄弱,可能會導致塌方漏水,需要及時修補;最後才建成一個渠道路線合理、渠壁結實扛造、噴灌口光滑流暢輸出順利的灌溉網。

這次,他等于跳過了前期最艱難的選擇渠道模式和開挖渠道的過程,只需要輕車熟路地把原來的渠道模式和成熟的渠道復制過來,把渠道的線路修改得更合理即可。

當然,他不會只滿足于修改線路,他要讓這個灌溉網兼具更多的功能,否則,他的網站也很難從國內已有的搜索網站中搶奪到一塊地盤。

他離成功還十分遙遠,甚至僅僅只能算剛剛起步,一不小心,就可能夭折在紛紛擁擁的創業大軍中,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再犯原來本末倒置的錯誤,為了事業,把他和柳俠當下的幸福置後保存。

人的一生如此短暫,他必須要珍惜和小叔在一起的一分一秒。

柳俠睡的踏實安詳,柳岸側過身,把胳膊輕輕搭在柳俠的腰間,閉上了眼楮。

***

八月三號下午,柳葳打電話,他們人在丹東,正準備出發前往沈陽。

蘇圩的朋友在沈陽已經幫忙買好了機票,四號早上,柳長青、孫嫦娥、柳長春、玉芳和瓜瓜坐飛機回京都,剩下的人開車回來。

柳長青他們急著回來,是因為再有四天就是鳳河的婚禮了,柳長青是總理當天所有事務的大執事。

他們回來後,在京都休息一天,五號,柳凌、柳俠跟他們一起回去參加鳳河的婚禮。

曾廣同也想回去。

他本來的計劃就是今年去柳家嶺度夏的,因為學校的事被絆住了,這次他仍然走不了,他得親自看著把那些大型畫作完成,估計就到八月底或九月初了,所以他只能讓柳俠他們幫忙給鳳河帶一份禮。

三號晚上,柳俠和柳岸幾乎通宵未睡,兩個人並沒有做特別親密的事,他們就是睡不著,相擁而臥著說話,間或沉默。

四號早上,兩個人仔仔細細把家里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柳岸留下的任何痕跡後,吃過早飯,柳俠把柳岸送到了星塵科技的宿舍。

王卓彥听到聲音出來開門。

所以,柳俠和柳岸沒有任何戀人之間的表達,他親熱地和王卓彥打了個招呼,和柳岸擺擺手,就笑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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