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俗話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天是農歷六月十六。

夏季的月圓之夜,是最讓鄉下孩子喜歡的,不需要像白天那樣到地里勞作,明亮的月色卻可以讓他們玩許多原本只能在白天玩的游戲。

沐浴在皎潔月光下的柳家大院,此時一片喧囂與安詳相生共存的和諧畫面。

貓兒剛剛教過了柳蕤和柳莘滑太空步,這會兒正指導著柳雲和柳雷打馬車 轆,兩個小家伙才四歲多點,胳膊上力量不夠,總是打不圓,看著柳岸哥哥打的又快又圓,還能一口氣從院子這頭打到那頭,崇拜得不行。

柳莘原本因為柳葳沒回來,一天情緒都不是很高,現在的體力活動成功地激發了他的好心情,他和貓兒同步給倆小家伙做示範,不過因為年齡和體力的關系,他每次都堅持不到最後。

窯洞前寬敞沒有樹的地方鋪了三張大席子,大人們坐在那里乘涼,同時照看著孩子們玩耍。

蘇曉慧和玉芳輕輕說著話,商量著等大嫂回來,給家里的窗戶也都加上個窗簾,柳俠和貓兒拿回來的那些裝修書里有不少窗簾的圖片,那些復雜的帶著金色的穗子和燈籠花一樣褶皺的做不了,多做幾個整齊的褶子,加個荷葉邊還是可以的,掛上窗簾的房間看起來更溫暖漂亮些。

玉芳說著話,還一直用蒲扇輕輕給已經睡著的柳萱扇著,小胖子睡的很香甜,兩個小胳膊投降似的自然放在腦袋兩側,像個胖青蛙。

柳川和柳長春在旁邊說著柳鈺的事。

玉芳懷孕後,柳鈺一直合計著想回來,不是回柳家嶺,而是在望寧找個合適的地方,買幾台車床自己干。

後來因為柳海出國大家的錢都花空了,這件事除了已經知道他心思的柳長春,柳鈺再也沒和其他人提過,是最近柳長青和孫嫦娥覺得他們年紀輕輕的小夫妻老這麼一個月見那麼三兩天面不合適,上次回來的時候問柳鈺有沒有其他想法,柳鈺才說出來的。

柳長春覺得心里沒底,想讓柳川打听一下其他做閥門生意的人,這生意到底怎麼樣,馬德英的生意不能做為參考,他是閥門廠的銷售科長,有成熟穩定的銷售渠道,柳鈺可沒有。

娜娜睡在孫嫦娥旁邊,身體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孫嫦娥慢慢為她搖著扇子。

柳俠坐在孫嫦娥另一邊,百心不操,咧著嘴樂哈哈地眼楮跟著小臭貓在來回跑,東頭到西頭,西頭到東頭,小家伙的馬車 轆打的都快飄起來了。

「小俠,媽想跟你說點事。」孫嫦娥輕輕說。

「啥事媽?你說吧。」柳俠眼楮跑到了大西頭︰「臭小貓,真好顯擺。」

「您叔想把娜娜留家里咧,您四哥跟玉芳都願意。」

柳俠心里一驚,扭頭看著孫嫦娥︰「啥?」

孫嫦娥不緊不慢繼續說,她知道柳俠听到了她的話,只是不太相信︰「其實,去年春上您二哥領著娜娜回來哩時候,玉芳有過這個意思,她覺得這孩兒太可憐了。

當時您二哥覺得家里已經有小雲和小雷了,小莘也還小,說我跟您大嫂帶這麼些孩兒老辛苦,玉芳和您四哥自己都還沒孩兒咧,得幫他看孩兒,他覺得不應該,說啥都不肯往家撇。

今年過年哩時候,我看娜娜比以前回來哩時候膽子還小,覺得事兒不太對,當時您四嫂已經有小萱了,我跟您二哥商量,叫他把妞留給我,他還是不答應,您大嫂去跟他商量,也沒商量通。

大前天,是陰歷十三那天,快天黑哩時候您二哥帶著妞回來了,跟我說,想讓妞擱家跟著我住一段兒,我答應了後,您二哥坐那兒可長時間沒說話,等娜娜睡著了,抱到您伯俺倆那屋兒里,他才掀開了妞哩衣裳給我看。」

孫嫦娥停止了扇扇子,把娜娜抱進懷里,小姑娘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忽然一個激靈睜開了眼,茫然而驚恐地看著孫嫦娥。

孫嫦娥輕輕撫模著她的頭發︰「睡吧孩兒,是女乃女乃,這是咱家,咱以後不回羅各莊了,跟女乃女乃住咱家里了。」

小姑娘又看了一會兒孫嫦娥,好像確認一下到底自己听錯沒有,然後才把頭偎在她懷里,蜷縮起雙腿,閉上了眼。

等她再次睡著,孫嫦娥輕輕拉開了她後面的衣裳。

朦朧的月光下,柳俠看到孩子小小的脊背上,中間一大片黑色的東西,還有肩膀下一塊塊的深色。

他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楮,試探著伸出手模了模,中間那一大片是血痂,肩膀下的深色模不出來,是正常的皮膚。

孫嫦娥說︰「肩膀這兒哩是劉冬菊擰哩,這一大塊是她正發脾氣哩時候,孩兒急著上廁所,沒辦法了,只好從她跟前過,她揪著妞哩頭發把孩兒給甩出去,正好磕到鍋沿上,給孩兒刮哩。」

柳俠咬著牙罵了一句︰「這個雜碎娘兒們。」他忽然想起來劉冬菊頭上那嚇人的傷,問道︰「媽,我跟貓兒夜兒擱會上正好踫見這個賴渣娘兒們了,她額頭上可大一片血痂,旁邊還都是黑紫哩淤血,不像是一下給打哩,倒像是……我也說不上來,俺二哥沒跟你提這事?」

「沒啊,」孫嫦娥吃驚地說,她想了想,才又接著說︰「我當時問您二哥了一句,說,‘孩兒,我跟您大伯做主給你娶這女哩是錯了,您大伯已經叫您長興叔給你帶了信兒,說過不下去離了吧,到現在她鬧成這樣你還將著,你是跟您大伯俺倆賭氣咧嗎?’

您二哥說,‘不是,娘,開始時候有點,那也不全是,現在早不是了,娘,我不知道咋跟您說,您叫我想想吧。’

您二哥說,劉冬菊以前雖然不待見娜娜,也是跟別家脾氣不好哩爹娘樣,妞做啥事不合她心意了,罵哩狠些,隨手推搡孩兒幾下,給幾巴掌,一不順心這樣狠哩擰孩兒,是最近這一個多月。

您二哥前兒擱家住了一夜,一大早走了,我看他心事老重,叫您大哥去送他一下,順便問問他到底啥想法,您大哥回來對您伯俺倆說,他叫您大哥對您伯俺倆說一句,是他跟劉冬菊離了婚以後,不會再結婚了,叫您伯、您叔俺都別再替他操這個心了。」

柳俠不知道說什麼好,輕輕叫了聲︰「媽!」

孫嫦娥重重地嘆了口氣,有點茫然地看向遠處︰「唉,多少男人,當初女人活著哩時候,千好萬好,可哪一天要是沒了,要不了一年半載,那真是尸骨未寒吶,急急忙忙想再娶了。

您伯俺是等您二嫂沒了三年多,才敢給您二哥找哩。

那三年多,你不知道您伯俺倆想了多少,知道您二哥跟小紅好,知道他忘不了,怕他因為這難受;

可他到底才二十出頭,多少城里人那個年紀還沒找對象咧,咋能叫他那樣孤孤零零過一輩子咧,那是自己家哩孩兒呀!

我想,您嬸兒要是擱地里知道自己哩孩兒得那樣過大長哩一輩子,你說,她該多心疼?我跟您伯想想覺得不忍心。

可我也想過,您二嫂擱地下會咋想。

您二嫂活著哩時候對您二哥恁好,為了他願意嫁到咱這大山溝里;當初她懷不上孕,俺都覺得是她太瘦了,養不住胎,她為了給您二哥生個一男半女,明明不待見吃肉,還硬著頭皮吃老古龍麥季鳥,吃紅薯吃到燒心,吃到噦,知道自己終于懷上那天,你不知道您二嫂高興成啥樣。

我現在還記著咧,那天是星期三,您二嫂難受哩不行了,您大哥去叫了您吳大娘來,一號脈,說她是懷孕了,她開始不相信,您吳大娘說自己快二十年了,號脈從來沒錯過。

您二嫂當時站起來,想去羅各莊給您二哥送信,俺幾個說,等您二哥回來再跟他說中,您二嫂說,‘今兒才星期三,還得好幾天咧,我想叫他早點知道早點高興,我想看看他知道俺倆也要有孩兒了,會高興成啥樣。’

後來俺都勸她說,孩兒才將將坐了胎,要是跑幾十里山路,恐怕會出事兒,您二嫂這才沒去;可她天天往東邊路上看,星期六那天,她早早出去了,接您二哥一下接到彎河,是想叫您二哥能早一會兒知道他們也要有孩兒了。

我那些天想,滿心滿意都裝著您二哥哩二嫂,她要是看到您二哥孤單單哩過一輩子,她會咋想?她要是看見您二哥跟別哩女人同床共枕,她會咋想?

我還想過,要是我哪一天沒了,您伯要是再找別哩女人,我要是擱地底下有知,我會咋想……

孩兒,您現在都不會懂,當時,您伯俺倆是進退都難受,俺可憐您二哥,也可憐您沒了哩二嫂。

最後俺倆說,全當是俺擱您二嫂跟前壞了一回良心,下輩子再還她吧,這輩子,先顧著活哩再說吧!

沒想到到最後,俺其實是擱您二哥跟前也壞了良心,糟蹋了他對您二嫂哩一片心,還給他找了這麼個攪家不賢哩東西,害哩他連個安生日子都不能過。」

柳俠伸出胳膊攬著孫嫦娥的肩︰「媽,你別這樣想,你跟俺伯沒壞良心,要是您倆這樣對孩兒們還叫壞良心,那世上沒好人了。

俺二哥不是也說了,他只是開始有點跟您賭氣,後來早不是了嗎?我雖然恁幾年都不理俺二哥,可我也一直都看著他咧!

他除了前幾年還賬沒有錢,沒買過啥,後來年年買衣裳,都是俺叔俺伯您仨哩,你想想,俺二哥要是真恨您埋怨您,他會這樣嗎?他最近這些年,是俺二嫂沒了之後,他成年是那幾件工作服來回換,除了俺小鈺哥結婚那次,我都不記得他穿過啥新衣裳,可他還記得給俺伯您倆買衣裳咧。」

孫嫦娥拍拍柳俠的手︰「嗯,我也知道,您二哥因為您二嫂‘五七’哩事跟再娶這事,對您伯俺倆有抱怨,可根兒里他不是想跟俺生分,是您二嫂沒了,他提不起精氣神兒了。

孩兒,有時候想想,可能,夫妻倆人也不能太好吧,太好了,那心啊肺啊可能連一起了,一個走了,把另一個心里哩、骨頭里哩念想都帶走了,沒了念想,人活到這世上,可不沒了精神了嗎?」

柳俠下巴擱在孫嫦娥肩膀上,眼楮看著前面,也不知道腦子里想些什麼,他覺得自己不太懂孫嫦娥最後這幾句話,可是,好像也不是全不懂,只是說不出來吧?

孫嫦娥又拿起扇子給娜娜扇了幾下,忽然想起了自己剛才說著說著跑了題,該說的還沒說,用扇子拍了拍柳俠的頭︰「ど兒,我將跟你說恁些,其實是想跟你說,你是心里不待見娜娜,也忍忍,別叫妞看出來。

女孩兒們一輩子是不是有福氣,在娘家哩時候不算數,以後嫁人了,遇到個知冷知熱能心疼自己哩男人,那才是一輩子哩福氣。

可是孩兒,能知冷知熱心疼自己女人哩好男人老少,想踫上一個老難,結婚前說哩跟蜜罐子樣,結婚後成天罵罵咧咧對家不管不顧哩男人倒滿世界都是,再要遇上個糊涂哩公公婆婆,那女孩兒們哩一輩子也沒啥盼頭了。

所以說,大多數女孩兒們最好哩日子,是擱娘家當閨女哩時候了,可娜娜這孩子,她連這點福氣都沒。

有了娜娜之後,您二哥對她並不親,我是過來人,雖然沒親眼見過幾回,光听您大哥、三哥跟小鈺去他那兒之後回來說哩那些話,我知道,您二哥原來也不待見這閨女。

您二哥對娜娜開始好起來,是劉冬菊懷了登科之後,他是可憐這孩子,有個劉冬菊那樣哩娘。

劉冬菊生了登科以後,您二哥回家,差不多都帶著娜娜,他開始打心里心疼這孩子了,這咱一家都看得出來了。

我說這麼些,是想叫你知道,娜娜這孩子老可憐,平常哩日子,咱是看見個不認識哩人有個難處,還覺得應該伸手幫一把咧,娜娜她咋說也是咱家哩孩兒,也姓柳,親娘不疼她,咱家哩人要是再嫌棄她,你說,妞擱這世上不是沒活路了嗎?

小俠,你想想孩兒,算娜娜她不是咱家哩孩兒,是個街上要飯哩丟下哩,咱也不能看著她沒人要,凍死餓死到街上吧?

咱家現在不缺吃不缺喝哩,是給妞一口飯,給孩兒個笑臉兒,叫孩兒過哩別恁可憐。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于有了解決之道,這里下載 huanyuanapp.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我想跟你說哩是,你現在平常擱家哩時候也不多,看見妞哩時候,我不說叫你去抱抱她哄哄她逗逗她開心,是別叫她看出來你嫌棄她,中不中孩兒?」

柳俠幾乎是急切地說︰「我沒嫌棄她呀!我是想,是想……您別因為她對貓兒不好。」

孫嫦娥笑起來︰「傻子孩兒你胡說啥咧?貓兒是咱一家人看著長大哩,不光是你疼他疼到心窩兒里頭了,您伯俺也都是,我現在過些天看不見孩兒,比想你想您五哥六哥還想他咧!

孩兒,你想想,娜娜其實還不如貓兒咧,貓兒生下來有你,還有咱一大家人,娜娜咧?劉冬菊那樣哩娘,我說句不好听哩,有還不如沒。

劉冬菊那種脾氣,她娘家嫂子能待見她?這麼些年,劉冬菊跟您二哥再鬧哩厲害,幫她出頭哩都只有她媽一個人,她可是有倆哥哩。

那次她作哩狠了,您二哥在地磅那兒,當著恁多人哩面扇了她好幾耳光,她娘家倆哥都沒出面去找您二哥,這還不能看出來她在娘家現在多不招人待見?

她倆哥要是連她這個親妹子都不待見,還能待見她哩孩兒們嗎?

要是有一天,您二哥跟劉冬菊離婚了,娜娜要是跟了她回娘家去過,你想想,孩兒得過啥樣哩日子?。」

柳俠急了︰「咱家哩孩兒,咋能叫跟著她走?登科也不能給她,她跟俺二哥不離婚哩時候,那是沒辦法了,人家是一家哩,咱不能把人家哩孩兒給要回來。

可要是離婚了,咱柳家哩孩兒一個也不能叫她帶走,竟然下手擰自己哩親閨女,她不能算是個人,孩兒以後擱她手里得長成啥樣啊?」

孫嫦娥欣慰地笑了︰「您伯也是這樣說哩,您二哥要真是離了婚,只要您二哥願意要倆孩兒,隨便外人說啥,說咱仗著人多欺負她一個女人家也好,說咱不講理老狠心,把人家親生母子硬給撕扯開了也好,孩兒一個也不能給她。」

柳俠看了看娜娜,有點不舒服地說︰「媽,您隨便待她好我都沒意見,我也不會嫌棄她,可是您誰都不能因為她或者登科嚷貓兒,一句也不中,貓兒是不待見她嫌棄她,您也不準說孩兒。」

孫嫦娥說︰「你放心吧,俺不會。再說了,貓兒比你心大,不信你看著吧,貓兒最多是跟娜娜不親,嫌棄肯定不會。

過年哩時候你不是看見了嗎?他跟您二哥站一塊兒祭祖,他高高興興哩,該跪跪,該磕頭磕頭,像模像樣哩,跟沒看見您二哥一樣。

您二哥他都不在意了,他還能在意個娜娜?」

柳俠沒再接話,坐直了,專心看他的小寶貝玩耍。

貓兒和柳蕤兩個人正嘴里吆喝著號子,抬著柳雲「篩篩子」,是一人抬胳膊,一人抬腳,在半空中來回地悠。

這個動作是大人們用篩子篩麥子或綠豆中的砂塵,或蓋房子時篩沙子常用的一個動作,偶爾面粉生了蟲子,吃之前也經常會用小篩子篩一遍,不做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簡單的動作成了一個特別讓孩子們喜歡的游戲項目。

現在,柳雲因為打了一個比較圓的馬車 轆,貓兒和柳蕤獎勵小家伙,篩他。

貓兒好像感覺到了柳俠的目光,一篩完柳雲跑了過來,扒在柳俠肩上︰「小叔,女乃女乃,您倆是不是將擱這兒說我咧?」

孫嫦娥說︰「可不是嘛,說你個小孬孫去城里都快兩年了,還是打馬車 轆啊,上樹啊,光著下河淘力啊,你咋沒學一點城里小孩兒洋氣點哩耍法咧?」

貓兒不屑地說︰「城里小孩兒沒啥耍哩,馬鵬程跟楚昊除了滑旱冰,啥都不會,上樹都爬不利索,他們擱原城哩時候沒事會跑錄像廳看香港武打片,有啥意思?還沒俺模老古龍美咧!」

他還沒說完,柳雷跑了過來,拉著他不依︰「哥哥,您也篩篩我唄!篩篩我唄!」

柳俠拉著貓兒站了起來︰「來孩兒,小叔跟爸爸篩你,篩哩高高兒哩,你可別害怕啊!」

柳雷說︰「我才不怕咧,篩到天上也不怕!」

柳俠喊︰「三哥。」

柳川站起來︰「來嘍,小孬貨,說話算數,一會兒可不準哭哦!」

柳俠拎起柳雷的胳膊把他悠到半空,柳川正好過來抓住他的腳,兩個人往院子中間走著悠著,他們倆胳膊上有力,把柳雷悠得超過了柳俠的頭,柳雷哇哩哇啦大笑著︰「啊哈哈,老美老美,爸爸,再高點!篩哩再高點。」

柳雲在一邊急得跳腳︰「不啊不啊,爸爸爸爸,爸爸也篩我,小叔呀,我也想叫篩這麼高咧!」

蘇曉慧站起來,玉芳把柳萱遞給了柳長春︰「伯,你抱著孩兒,我跟三嫂去篩篩小雲。」

柳雲也被篩起來了,小的剩下了柳莘,貓兒和柳蕤過來︰「來孩兒,俺倆篩你。」

三個最小的被同時篩了起來,篩人的人邊篩邊念叨︰「篩,篩,篩沙子,篩淨沙子熬飯吃;篩,篩,篩沙子,篩淨蟲子蒸饃吃……」

最後,柳莘、柳蕤和貓兒也被柳川、柳俠篩了一遍高的,游戲宣告結束,柳俠和柳川累得滿頭大汗。

孫嫦娥說︰「十一點了吧?都去睡吧,明兒再接著耍。」

柳雲和柳雷同時跑過來,一人抱住柳俠的腿,一人抱住貓兒的腿︰「俺倆想跟小叔跟哥哥睡咧!」

柳川惡劣地笑著走過來︰「您倆敢嫌棄爸爸?癢了不是?走,老實跟我回屋兒,等著挨修理。」說著先把柳雷拎起來,夾在了左胳肢窩里,又對柳雲說︰「是自己老實過來,還是等著我動手?」

柳雲一溜煙往柳俠他們住的窯洞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大叫︰「女乃女乃,救命啊,俺爸爸想打俺倆咧呀!」

孫嫦娥笑道︰「打您不虧,您這倆小孬孫淘力哩快趕上您柳岸哥了,老實回您屋兒里,跟您爸爸好好說說,您福來大伯家恁好個牛,現在咋成了個禿尾巴牛。」

柳雲一听做的壞事被女乃女乃給翻出來了,馬上老實了,十分乖巧地對柳川說︰「爸爸,我可听話,我是哥哥,我都不叫你抱,自己回咱屋兒。」

前些天柳淼和永芳一起回來休息了三天,領著柳雲和柳雷去他們家耍。

柳淼結婚用的窯洞是原來他打算挖了給柳森和柳垚以後結婚用的那兩孔窯洞,中間有一道牆和門,把那兩孔窯和他們原來住的老院子隔開。

柳淼結婚後,柳福來給牛三妮兒立下了規矩︰永遠都不準過那道牆、進那個門,要是因為她,讓柳淼跟永芳生氣,過不了安生日子,牛三妮兒等著被趕回娘家吧。

永芳把他們的小家收拾的很干淨,所以柳淼才會同意永芳帶了倆小家伙來自己家玩,自己原先的那個家,他覺得邀請柳長青家任何一個人過來,都埋汰了人家。

兩個小東西路過柳福來那個院子時,看到了在老榆樹下愜意地吃草的老牛和小牛犢,對它們不時甩動一下的尾巴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柳福來告訴他們,那是牛在用尾巴趕蚊子和蒼蠅呢。

結果,三天後的下午,柳福來下地了,牛三妮兒帶著柳牡丹去西頭人家多的地方找人說閑話去了,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家老牛的尾巴禿了,還禿得非常不好看,亂七八糟,狗啃了似的。

這事柳福來根本沒吭聲,連牛三妮兒都沒敢對任何人說。

倆小家伙的罪行暴露,是因為柳魁在自己屋里發現了幾根顏色奇特的頭發,循著蹤跡一找,看到了自己褥子下面那些長長短短的黃色毛發。

審訊的結果是︰倆小家伙想給自己做個能趕蒼蠅蚊子的尾巴,這樣在鳳戲河邊睡午覺的時候,不用女乃女乃和娘坐旁邊給扇扇子了。

可等剪了牛尾巴上的頭發回到家,兩個小家伙才發現,尾巴的制作難度居然那麼高,只是嘗試著把那些長短不齊的頭發弄成牛尾巴的樣子,耗去了兩個淘氣包全部的耐心和智慧,更別說還要頭不動腰不動,卻要讓尾巴隨心所欲地自己去趕蒼蠅蚊子了,那真是個無法完成的任務啊!

兩個小家伙簡直是佩服死那個小牛犢了,它居然能做到,大爺爺說過,它還不滿一歲呢!

第二天,兩個小家伙蔫頭耷腦地被大伯帶著去柳福來家賠禮道歉,回來時興高采烈滿載而歸,一人兩個煮雞蛋,還有一大袋子炸菜角和糖糕︰那天是柳牡丹十七歲的生日。

柳俠和貓兒撒了尿回來,听到柳川他們那窯洞里熱鬧的很,不過,他們兩個怎麼听,那兩個淘氣包慘叫聲里的興奮都大于痛苦,而且大的還非常多。

兩個人回到自己的窯洞,擺成一大一小兩個「大」字舒服地躺著,貓兒說︰「小叔,回家真美唦!」

柳俠說︰「嗯,等哪天小叔掙夠一百萬了,咱啥都不干,小叔不上班,你也不用上學了,咱回來,都跟今天樣,從早耍到晚。」

貓兒說︰「中,到時候你想吃啥我給你做啥,天天包餃子咱也不怕遲到。」

柳俠嘿嘿笑,慢慢翻過了身,食指抹過貓兒的額頭、鼻子,一直到下巴︰「孩兒,要是,我是說假如,假如,假如……您,嗯……他離婚了,娜娜跟登科都來咱家,跟著大爺爺和女乃女乃了,你回家會別扭不會?」

貓兒扭過頭,眨眨眼︰「他,他想跟那個賴渣娘兒們離婚咧?」

柳俠點點頭︰「應該是吧,不過可能得可長時間,咱中國離婚可難,有時候得好幾年,有些鬧一輩子也離不了。」

貓兒翻過身,和柳俠對著臉︰「小叔,你別擔心我,我今兒看見那妮兒,剛開始有一點不美,一會兒我忘了,等那孩兒來,肯定還是這樣。

反正,只要你擱家我覺得可美,別哩啥我都不管。」

柳俠把小家伙的右腿拉到自己腰間,用力抱了他一下︰「我知道,你是最懂事哩好孩兒。

乖貓,要是以後娜娜跟柳登科來咱家了,我不想叫您女乃女乃跟大爺爺他們生氣,要是我跟他們說話,你可別難受啊。

擱小叔心里,誰都比不過你,你一輩子都是小叔最心疼最心疼哩小寶貝。」

貓兒嘻嘻笑著,摟緊了柳俠的脖子︰「我知道,你也是我最心疼最心疼哩大寶貝,那,大寶貝小叔,咱睡吧?」

柳俠把小家伙翻到自己身上,使勁頂了頂他的額頭︰「好,小寶貝,咱睡嘍!」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