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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麥假和考試

鳳戲河水清澈見底,緩緩東流,河邊草木扶疏,光影斑駁。

一張非常大的席子上鋪著個補丁小褥子,貓兒四肢自然舒展如一只大青蛙,肚子上蓋著一個棉襖,睡的像一只吃飽了老鼠的貓,非常饜足;他的小腦袋現在光溜溜的,是從衛生院回來後柳魁給他剃的,柳魁自己有一把推剪,柳家嶺年輕人的頭發幾乎都是他給理的,一水兒的平頭,跟部隊新兵連的感覺差不多。

小葳、小蕤站在山腳邊仰著臉,看著正在七八米高的崖縫中那棵歪脖杏樹上摘杏兒的小叔。

柳俠把布衫扎進褲子里,摘了杏兒順手塞進布衫里,他現在的肚子已經鼓鼓囊囊的比足月的孕婦還夸張,還在不停的挑著個大、黃又軟的杏兒摘。

小蕤忍不住了︰「小叔,七叔,我想吃。」

柳俠把一枝很細的果枝上特別大特別紅的杏摘下來塞進去,說了聲「好,馬上來。」如一只靈巧的猴子,抓著樹枝幾下退到了樹根那里,然後抓著山崖壁上其他野樹的樹根,蹭蹭蹭幾下,輕巧的一縱,人落在了小葳和小蕤面前,伸手從衣服里掏出幾個杏︰「給,吃吧,小叔先過去看看貓兒。」

貓兒仿佛是感覺到柳俠過來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打個呵欠睜開了眼。

柳俠解開扣子,杏落了一地,他抱起貓走到河沿上︰「貓兒醒嘍,尿尿嘍。」然後吹起了口哨。

貓兒揉著眼楮,嘩啦啦的尿了一大泡,柳俠胳膊一轉,貓兒趴在了他肩膀上,剛睡醒,貓兒得再囈怔一會兒。

小葳和小蕤過來了,手里的杏兒已經吃完,看到地上灑的一大片,高興的撲上去。

柳俠抱著貓兒坐在席上,對小葳小蕤說︰「一人最多再吃三個,敢多吃一個打。」

兩人連連點頭。

桃飽肚,杏傷人,桃子可以隨便吃,吃多了最多覺得肚子脹的慌,杏吃多了可是要生病的。

柳俠他們正在過‘麥假’。

校每年收麥子和收玉米的時節都會放假,麥假時間比較短,一般是一周到十天,因為收麥子是趕的非常緊的活兒,焦麥炸豆三兩天,麥子和豆類成熟的速度非常快,如果收的不及時會乍落到地里收不起來。

秋假的時間一般是半個月,因為秋收是連收帶種,收玉米、高粱、棉花,種小麥,戰線拉的很長。

今年地雖然已經分了,但麥子還是以前生產隊種下的,這一季還是大家一起割麥打場,這是一年里

農村最忙也是最重要的一個時間,所有能參加勞動的人全都要下地干活。

柳凌、柳海他們每天一大早和家里大人一起下地了,因為貓兒不讓別人抱,柳俠留下來照看他和柳葳、柳蕤。

柳長青腿上的板子已經去掉了,但吳玉妮要求他至少再休息一個月,負重和長時間行走都可能讓他的腿留下隱患,柳長青听從了她的建議,事實上,他在考慮辭去大隊書記的差事,他已經五十出頭,覺得自己有點干不動了。

柳俠覺得貓兒囈怔的差不多了,把他又放在小褥子上蓋好︰「乖乖的等著小叔,小叔給你弄女乃去。」

貓兒扳著自己的小腳,「啊啊」了兩聲,柳俠全當他是答應了,起身往河的上游跑去,跑了大概有三十米左右,河在那里有個拐彎形成半圓的小水潭,里面有一個用幾塊比較大的石頭圍成的半圓形、下面還鋪著幾個大樹葉,半圓里面放著兩瓶用五百毫升高溫瓶裝著的牛女乃,其中一瓶裝了一半。

柳俠把兩個瓶子都拿出來,抱在懷里,然後又回來一只胳膊抱了貓兒,又讓柳蕤跟在他後面,對柳葳說︰「不許走到河邊兒上。」

柳葳懂事的點點頭︰「那讓我再吃一個杏兒。」

柳俠無奈的點頭,跳上去拉著柳蕤一起回家,柳蕤小,不懂危險是什麼東西,他怕他不在的時候柳蕤去河邊上,萬一出事可不得了。

柳長青坐在半坡的樹蔭里叮叮當當的在敲石頭,其他人都忙的熱火朝天的時候,坐著歇讓他覺得自己像犯了罪,他讓柳魁和柳長春從河邊給他撬了幾塊石頭上來,他打算再打兩孔窯,門還是要用石頭券拱,他得慢慢的準備規整的石頭,而敲下來的邊角,會鋪在路上,以前的幾年,他已經把五孔窯前鋪了一米多寬的石頭路,從堂屋窯洞門口到坡口也鋪了一條窄窄的路,這樣下雨下雪天不至于走到隔壁去都會弄一腳泥了。

但從坡口往下都是土路,下個小雨都走不了,他打算慢慢的鋪,能鋪多少算多少,他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把自己家通向外面的那條路都鋪上石頭,但多一點總是好一點吧。

看見柳俠抱著女乃瓶扯著柳蕤過來,柳長青交待了一句︰「多煮兩分鐘。」

柳俠說︰「我知道了,伯,我給你端碗水吧?」

柳長青繼續敲石頭︰「我不渴,小蕤,來,坐爺這兒。」

柳俠把貓兒放在炕上,然後在鍋里添了五瓢水,點火燒柴,把女乃倒進大瓷碗里,再放進大鐵鍋的水里,開始拿個破扇子煽火。

他現在每天三次去給貓兒擠女乃,不讓女乃過夜,但貓兒晌兒中間喝的,會在鳳戲河里放倆小時,他臨回來特意問過王君禹,鳳戲河的水是山岩水,在他們這里的時候即便是夏天也冰涼刺骨,只要裝牛女乃的瓶子提前沸水煮幾分鐘,回來後放在河水里保持一天應該沒問題,柳俠為了保險,連半天也不敢讓超過。

大瓷碗里的女乃很快翻滾了,柳俠在心里默默數了四百個數,停止煽火,用抹布墊著把大瓷碗從鍋里端出來,先把女乃倒了一半在另一個碗里,又放進裝了半盆涼水的洗臉盆里開始冰。

等他覺得溫度差不多了,端出來,他自己喝了,然後把另外半碗還熱著的女乃倒進貓兒的胖女圭女圭女乃瓶里,裝女乃的高溫瓶用涼水沖了兩遍,然後放進剛才煮女乃的大鐵鍋里,蓋上蓋,這是煮沸消毒。

柳家嶺沒有人家有多余的鍋,都是兩個大鐵鍋,還是固定在灶台上的,一個專門炒菜、蒸饃,一個煮飯。

柳俠又回到河邊,柳葳正坐在地上看著一堆黃澄澄的杏兒在發愁,吃,不敢,不吃,急的慌。

柳俠坐在席上,讓貓兒站在他蹦,貓兒高興的叫︰「啊啊啊啊!」

柳俠用腦袋抵著他的小肚子揉︰「啊啊啊啊!」

兒高興的‘咯咯’笑,蹦的更起勁了︰「啊啊啊啊!」

柳俠用自己的額頭頂著他的額頭︰「啊啊啊啊!」

倆人鬧了二十來分鐘,柳俠模模女乃瓶,溫度正好,仔細地感覺一下自己的肚子,很舒服,讓貓兒坐懷里,貓兒抱著女乃瓶開始喝。

這是他從衛生院回來後采取的杜絕貓兒食物中毒的又一個步驟︰自己先喝半碗試試,半個小時後感覺正常,再讓貓兒喝。

晌午了,柳魁和柳凌、柳鈺、柳海把鐮刀和水罐放家里都來到了河邊,幾個人月兌了衣服,只留一條褲頭,在河里洗干淨,然後過來躺倒在大席子上不動了,他們天不亮下地了,成年人割麥,學生拾麥穗,割麥是個體力活。

席子是柳長春用高粱桿編的,他是柳家嶺大隊編席子最好的人。

席子和草帽、以及編草帽用的麥秸稈辮子,曾經是他們這一帶山區唯二可以光明正大到供銷社換成錢的東西。

席子質量的好壞,除了編織技術,非常重要的還有原材料的質量,席子的原材料是高粱桿,高粱桿如果又高又勻稱,去瓤後的高粱桿編出來的席子沒有那麼多結節和斷頭,看起來平整漂亮,去供銷社賣的時候等級高,等級高,價錢高。

可柳家嶺的地不行,雨水多的年份,坡地上的莊稼會被沖的七零八落,可能顆粒無收;偏旱的年份,除了少數幾片離鳳戲河比較近的第一層坡地可以通過人工挑水澆灌讓莊稼保持基本正常,大部分的莊稼都非常低矮細弱。

高粱低矮,高粱桿便很短,干旱還會讓莊稼提前成熟或者旱死,高粱桿的顏色變會發黃晦暗,編出的席子結節多不平整,顏色還難看。

草帽和麥子桿也是相同的命運。他們這里的席子,最好的時候賣過兩次三等,大部分是等外,後來人家供銷社嫌太差勁,干脆不收了。

供銷社拒絕收他們的席子、草帽和麥子桿,等于把他們唯一能換到現金的機會也給斬斷了。

從糧食產量到莊稼帶來的副產品,他們每一樣都比外面其他地方差一點,這一點一點的加起來,成為了巨大的貧富差距。

柳家嶺窮,不是因為這里的人懶,而是老天爺偏薄他們。

現在,秀梅編的草帽,基本給家里人帶,柳長春編的各種花紋的席子,也大部分都是他們自己家和村子里的人在用。

前幾天的那場雨帶來的後果沒有柳魁他們擔心的那麼嚴重,相隔三十來里,柳家嶺的雨比望寧的居然小很多,只有四道坡以上的麥子毀了一部分,其他地里的麥子保住了,最好的地估計一畝大概可以打一百二三十斤,這在柳家嶺是非常好的收成了。

柳魁躺下,舒服的伸展了身體,然後支起兩條腿,柳葳、柳蕤跑過來,柳葳坐在他腦袋邊,柳蕤過去坐在他的腳上,抱著他的腿,柳魁晃悠腿,柳蕤高興的笑。

柳魁從柳俠懷里把貓兒接過來,讓他坐在自己胸口,貓兒從醫院回來後,對柳魁的親近超過了孫嫦娥,柳魁總讓貓兒站在他的大手上,把他舉得高高的,貓兒會咯咯的笑,貓兒現在喜歡這個游戲,所以 白天時候他會讓柳魁抱,不過一到黃昏,還是只認柳俠一個人。

柳魁把腳挑起來,柳蕤順著他的腿爬過來,也坐在柳魁胸口,從後面抱著貓兒。

貓兒高興的在柳魁胸口小一顛一顛的笑。

柳俠在地上拾起一大捧杏兒,跑到河邊兒沖了一下,過來一個一個挨著塞到柳魁、柳凌、柳鈺他們嘴里,柳葳看到了,過來非要自己做這件有意思的差事。

柳俠把杏兒放在席上讓柳葳挨著喂,他沖柳海招招手︰「走。」

剛才還喊著腰酸背痛的柳海馬上跳起來,跟著柳俠往河南岸的山崖跑過去,昨天他們已經看過了,那里有一棵桑樹上結的桑葚特別大,但昨天還沒紅透,今天應該可以了。

果然,他們老遠看到了那棵老桑樹上一個個比拇指還飽滿的紫紅色果子,柳俠猛跑幾步,跳起來拽著一根高高的樹枝,身體一縱,人已經到了樹上,靠近樹梢的地方桑葚個兒最大,顏色最深,已經接近黑色,這時候的桑葚是最好吃的, 。

柳俠摘了一大捧,兩只手都被佔著,他沒辦法抓著樹干下樹,柳海是左手托著一把桑葚,用一只手吊著樹枝跳了下去。

桑葚是非常嬌氣不好保存的果子,如果扔地上給摔成糊撿不起來了,柳俠舍不得,他看看下面厚厚的樹葉,估模了一下距離,一縱身跳了下去。

「ど兒,恁高的地方你敢跳,叫咱伯看見不給你打成八瓣兒。」秀梅端著一個大托盤從坡上下來,正好看見柳俠從樹上跳,嚇的嚷他。

柳俠蹲在地上,手里的桑葚一個也沒有掉,他嘿嘿笑著,和柳海倆人一起跑到河邊兒把桑葚沖了沖。

秀梅一個托盤端過來四大碗蒜汁撈面,柳俠讓四個下地干活的哥哥先吃,他把桑葚放托盤上,和秀梅一起回家端自己的飯。

柳長青和柳長春、柳茂坐在院子里的樹蔭下吃面條,柳茂已經回來兩天了,柳俠一句話也沒听他說過,他走過去把托盤上的桑葚放在石板桌上,對柳長春說了句「叔,你吃桑葚」,也不搭理柳茂,拎了托盤回屋。

柳俠端了面條下坡的時候,看到柳福來也端著碗往河邊走,身後不遠處他閨女、六歲的柳牡丹正不情不願的被他媳婦牛三妮兒扯著往回走,邊走邊數落柳牡丹︰「你不能長點記性?那個喪門星別人大老遠的繞著走都還嫌沾了晦氣,你還死著一張臉往跟前湊,你不怕他克死你?」

柳福來嘴里罵罵咧咧︰「娘兒們家,你再瞎咋呼一句看我不打死你,你不叫咱牡丹去跟人家貓兒耍,人家還嫌棄咱老窩囊不叫咱牡丹抱人家貓兒哩哎?ど兒?您今兒也吃面條啊?」

柳俠‘嗯’了一聲,扭頭看看柳福來家的方向,牛三妮兒還在罵柳牡丹死了都不知道咋死的。

柳福來臉上訕訕的對柳俠笑︰「今兒都吃面條,快趕上過年了,嘿嘿,那啥,您嫂子那人是嘴不主貴,心里其實沒啥,您不用搭理她,我前兒才把她實實在在打了一頓。」

柳俠吸了兩下鼻子,沒吭聲。

牛三妮兒娘家是牛家寨的,小時候害了一場病,右腿瘸了,右眼還有點不得勁,眼白多,要不也不能嫁給比她們村更山里的柳家嶺。牛三妮兒是非常典型的沒有見過一點世面卻個性強悍的農村婦女,喜歡扎堆對村里任何一點小事說長道短,她剛才的話讓柳俠知道,村里其他人家都對貓兒有戒心,他們也都認為貓兒是喪門星。

柳俠讓貓兒坐在自己的懷里,挑著比較軟的面條頭兒喂他吃,貓兒吃的津津有味,咽下一口,馬上又張嘴等著柳俠喂。

摻了一半白面的面條對他們而言是非常奢侈的,這是新麥子馬上要下來了,孫嫦娥心里多少有了點底,再加上割麥子時候確實勞累的很,柳魁和柳凌這幾天都流過兩次鼻血了,她硬著心把家里最後的白面今兒都 了面條。

柳俠把自己碗里不多的幾根黃瓜絲留下兩根喂貓兒,其他的都挑到柳魁碗里。

柳魁把碗躲一邊兒︰「你自己吃,我碗里有。」

柳俠說︰「我又不干活,其實吃點餅子中了,大哥你多吃點。」

柳魁又挑了幾根到柳凌碗里,柳凌端著碗看周圍的幾個人,柳鈺和柳海馬上捂著自己的碗轉身︰他們平常有點好吃的也都想法讓柳凌多吃一嘴,更別說大哥挑給柳凌的東西了。

柳福來羨慕的說︰「我看見您家兄弟幾個心里得勁,俺那幾個鱉兒,都是去別的碗里搶呢,誰也不會讓著誰,唉,這麼多年了,我以前羨慕長春叔,俺長青叔對他真好啊,現在,我又羨慕您幾個了,您大哥對您幾個可真沒啥說的,不過您幾個也都懂事,唉,俺家那幾個也成天去您家耍,咋學不會呢。」

柳魁笑著說︰「兆森他幾個都不賴,福來哥你知足吧,今兒在地里割麥,兆森快頂一個棒勞力了。」

柳福來笑了,神色間有明明白白的驕傲,但隨即又黯淡了下來,嘟囔著說︰「有啥用,地里不長東西,有力氣也沒處使,以後還是連個媳婦兒也娶不起。」忽然想起什麼事,他又突然高興了,對柳俠說︰「ど兒,再過最多一個月,您都不用一天三趟往張家堡跑了,咱隊的牛也快生了,到時候貓兒光喝才擠出來的女乃,肯定不會中毒,咱這回懷孕的牛個兒可大,最起碼一天能出十二、三斤女乃,我每天給你擠三四斤。」柳福來是柳家嶺的飼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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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俠點點頭,在貓兒光溜溜的小腦袋上親了一口︰「到時候小叔抱著你,天天直接對著母牛的女乃喝,看他還變質不變質。」

柳凌從原城回來後情緒不太好,他掩飾的很好,但家人還是都看出來了,柳俠問過他,他說沒事,後來柳長青和柳魁問了半天,他才說自己作文寫跑題了。

文比賽的題目是《我的理想》,柳凌緊張之下一點也想不起自己平時有什麼理想,于是胡編亂造,他的理想是考上大學,有個好的工作,讓一家人過上好日子,他的理想是做個醫術高超的山村醫生,這樣村子里的鄉親不會因為一點小病或因為翻山越嶺去看病發生意外或死亡,他的理想是做一個最好的飼養員,養出最好的牛,可以一年四季有牛女乃,這樣沒有母親的小孩可以永遠有新鮮的女乃喝等等等等亂七八糟的想法被柳凌涂抹在了作文大賽的試卷上。

老師說︰「主題不鮮明,中心不突出,境界不高尚。」

秀梅說︰「我听著怪好的呀,哪兒不高尚了?」

柳海說︰「老師說他應該寫當科學家,要不是當個世界著名的醫學家,當山溝兒里的醫生,老師說人家一听是沒見過世面的山里人寫的,老小氣。」

一家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柳凌卻在對家人說出心事後心情好了不少,但心里依然不踏實,他想去上縣高中,他想上大學,他想一個月掙幾十塊的現金把家里的債趕緊都還上,他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柳俠現在每天三趟去張家堡,清早一瓶半女乃,晌午一瓶半女乃,黃昏兩瓶女乃,差不多貓兒喝三瓶,他嘗兩瓶。

貓兒住院的那幾天,柳葳和柳蕤兩人過了生日,柳葳五周歲,柳蕤兩周歲了,生日那天的雞蛋讓兩個孩子上了癮,昨天柳蕤在河邊拉屎,柳俠讓柳葳領著他去遠點的地方,柳蕤回來後告狀說柳葳給他擦的石頭剌的他可疼。

柳葳很委屈的說︰「我找的圓石頭他都不肯用,說是像雞蛋,要留著,是他自己非得用那不圓的石

頭擦,不能怨我。」

小蕤在貓兒住院秀梅在望寧的那幾天,等于給被動斷女乃了,他們這里的孩子很少有當媽的主動斷女乃的,都是吃到懷了下一胎沒有女乃為止,如果是最小的孩子,吃女乃吃到六七歲很正常,現在,秀梅覺得對不起小兒子。

柳葳現在已經正式有了練字任務,叔叔們一天三張報紙的正反兩面,柳葳寫兩張報紙的正面可以了,他興奮的不得了,覺得自己是大人了。

柳茂在家割了五天麥子走了,這五天,他除了下地割麥,吃飯的時候在堂屋窯洞的炕上,吃完回下面他自己家睡覺,他幾乎不說話,只有柳長青和孫嫦娥主動跟他說話的時候他才回應幾個不得不說的字,其他人他一概不理。

柳茂走的時候大概下午五點,柳俠正好上來給貓兒煮女乃,看到柳茂站在下面他自己家、他和徐小紅從成親一直住到徐小紅生孩子的窯洞前,站了很久才離開。

柳俠忽然心里特別難受,他想起了自己剛去望寧上學的時候,大哥柳魁每天到上窯坡那里接他,只有星期六下午柳茂休息回家的時候,大哥可以不去,因為二哥柳茂會提前在上窯北坡下等著他們放學,然後背著他上坡,一直到家。

那時的柳茂會和他們一起嬉鬧著、追趕著沖下山坡,會跟他們一起嚎《打靶歸來》、《學習雷鋒好榜樣》,會得意地說「我要給你們生個特別漂亮聰明的小佷兒」………

柳俠也很想二嫂徐小紅,想她坐在堂屋炕上納鞋底的模樣,想她在院子里樹蔭下挺著肚子縫小棉襖的模樣………如果二嫂還在,貓兒該多幸福。

柳俠很難受,這五天,柳茂沒有看過貓兒一眼,至少柳俠沒有看到過他正眼看貓兒一次。

麥假結束柳俠上學的那天早上,貓兒哭得哇哇叫,這十天都是柳俠一個在在帶他,他的小腦袋肯定沒想到柳俠竟然會撇下他自己出去,柳俠幾步一回頭,最後讓柳魁給揪著下了坡。

柳凌參加全省作文競賽的作文出人意料的得了二等獎,和他一起得二等獎的還有古村公社的一名女生,兩人都被縣高中提前錄取,按說柳凌可以不參加學校的期末考試了,可今年的期末考試讓他們覺得很稀奇,老師說是全市統一考試,考試卷是提前密封著的,到了考場上,考試的鐘聲響了才能拆開,在這之前,老師也不知道考試的內容,據說高考是這樣,這讓所有的學生都很興奮,也很有壓力。

全市統一考試,和城里的學生做一樣的題,那肯定會很難很難吧?他們會不會連題都看不懂?

考試那天發了卷子,干淨整齊的鉛印字讓柳俠激動,不但要寫班級、名字,還要寫榮澤縣望寧公社,這讓他油然升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他說不清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麼,好像是覺得世界太大,望寧蜷縮在世界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里,他們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喜怒哀樂,而外面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這個偏僻村子里人們的生老病死。

後來柳俠回憶起當時的心情,他覺得,那是茫然,不知自己身處何處的茫然。

這次考試還有一個他們從未經歷過的小新鮮︰數學的滿分居然是10分,一百分的試卷後,有一道思考題,那道題二十分。

柳俠第一次進入年級前三名(一共三個班一百四十七名),他的數學得了87+0分,但論前面,他不是最高的,他們學校最高的得了九十二分,但柳俠是榮澤縣唯一一個把思考題做出來的學生。

柳凌參加了考試,全年級第一,因為他提前被縣高中破格錄取,所以不佔縣教育局分給他們的縣高中的三個名額。

對,是分配的名額,因為他們這里教育質量太差,高考四年下來,連一個師範和中專都沒有,教育局決定用外界的誘惑來刺激一下他們這個落後山區的教育神經,開恩給了望寧三個名額。

柳海也有了突破,進入了班上前五名;柳鈺也第一次殺出了倒數前三名的陣營,排到了倒數第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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