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朱慈烜剛要呵斥幾句，可一琢磨，高宏圖這個戶部尚書做的非常對啊——糧食這種大宗產品的價格真的不穩定，就跟手里攥著股票似的，而且，還是一直往下跌的股票，高宏圖把這玩意賣了，實際上是道理可言的。
因為正如他所說的，這玩意屯的越多，就虧的越多，以前大明朝還想著豐年歉年，屯糧備災，可問題在于如今大明朝了那麼多的南洋小弟國可以剝削，實在沒糧了還能夠拿著銃子去南洋這些個稻米產區去搶！
在這樣的情況下，高宏圖這個戶部尚書所說的，還真有些道理。
只見到，朱慈烜忍不住皺眉，朝高宏圖看了眼。
「這麼說來，糧價一直是暴跌的？」
「跌的厲害，比萬歷年間還低！」
聞言，高宏圖點了點頭，而朱慈烜則是先揮手，吩咐一旁的董先道。
「董愛卿，馬上下去草擬旨意，先發到安南去！」
「臣遵旨！」
董先連忙道。
然後退下擬旨，這時，朱慈烜則是朝高宏圖問。
「糧價暴跌，比萬歷年間還低，這可真是個問題啊！」
萬歷年間的糧價在五錢一石左右。
而如今，跌到比這個還低的地步，那就意味糧價至少已經跌到了三四錢了！
而且，可不只是跌了這麼點。
朱慈烜的大明朝的大明銀行，可是一直在進行放水的！
進行量化寬松的方式，增印貨幣，再加上如今的大明一直是處于貿易順差的情況之下，每年流入大明的白銀數量之多，超乎想象，可以說，歐洲列強在美洲盤剝所得的財富，一半以上要流入到大明境內。
在白銀增多，貨幣增發的情況下，實際上如今的一兩銀子，早已經比不萬歷年間的一兩銀子。
在這樣的情況下，糧價還在跌，那就是問題了！
只見朱慈烜朝高宏圖問。
「會不會谷賤傷農？」
「會！」
高宏圖不假思索的道。
「糧價跌的多了，朝廷收的賦稅少了，傷農也是肯定的，如今若非是國朝海貿大興，又大興商稅，靠關稅還有工商稅貼補，賦稅只怕是會不增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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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百姓們種地，會種賠本嗎？」
聞言，朱慈烜面露出來凝重之色，朝高宏圖問話。
聞言，高宏圖一愣，旋即就明白了朱慈烜的意思，他思考了一陣後，朝朱慈烜說道。
「現在不會，還能夠勉強維持，但假以時日，一戶只有不到十畝田地的百姓，會種賠本，最後破產！」
種地當然會種賠本了！
尤其是華夏這種一戶全家田地很少的小農之家，最容易種賠本了——土地本身就少，收益也就少了，只能夠艱難維持著收支平衡，勉強的維持小農之家以簡樸的生活方式生存下去。
一旦糧食跌的太狠，一畝地所產的糧食數量，還比不上種地的支出，那麼，這就是賠本了！
後世的華夏農民種地，就是賠本的！
一畝地糧食所賣之價格，千把塊而已，若是刨除農藥化肥收割播種灌溉的成本，那就更少了。
如果再把土地的成本算上去——土地當然也是成本了，一畝地租出去也有幾百塊錢呢。
那麼，一畝地的一年的純利，就更加少了，三五百塊錢都不可能有！
听起來貌似還有利潤是吧？
但這，實際上，是把人力成本給排除在外的。
後世華夏農民種地，之所以還能夠種下去，純粹是在慣性下在耕作，順便，絕大多數農民也把自家的人力成本給忽略了！
如果算上人力成本，那種地鐵定是賠本賠到姥姥家了——當然賠本了，莫說旁的，灌溉一次，一年至少要灌溉個三五次，一個，甚至幾個人，幾天的功夫搭里面，收割播種，又得搭里面至少一周，播種的話，又是幾天。
如果再算上平時打打農藥，松松土，修修田壟的功夫的話，那一年哪怕是實現機械化耕作，至少也是要搭在田地里面一個月的功夫的！
而且，這還是往少了算的。
一個人哪怕是進廠擰螺絲，一個月也得有四五千塊吧？
而且，種地可地進廠擰螺絲累的多了啊！
更何況這種種地可不是一個人就能夠完成的事——一般情況下都是一家人通力勞作的結果！
在這樣的情況下，種地是鐵定的賠本，賠到姥姥家的。
而且還有風險呢——種地當然會風險了，別說是明朝了，到了後世，都有風險，遇上什麼天災一旦絕收，那可就全部完蛋了！
像朱慈烜這種混蛋至極，邪惡透頂，頭頂流膿，腳底生瘡的封建君主遇到這事，可不會管這種天災，遇到天災後發救濟糧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即便是發了，中間大明朝那麼多貪官污吏上下其手，攏共也剩下不了多少！
免稅的就更不可能了——崇禎年間河南陝西山西南直浙江福建還有江西鬧災鬧成那樣，崇禎皇帝朱由檢也沒免稅過啊。
這可比後世差遠了——後世「荷蘭」水災的時候，好歹沒農業稅交，一畝地受災也有二十五塊的巨款補助。
如果絕收了，那就更多了！
每畝地有五十塊的巨款補助啊！
這可比「邪惡滴大明王朝」強滴多了！
而高宏圖所說的，傳至朱慈烜的耳中後，朱慈烜卻是頭疼了——種地種賠本真的是問題啊，後世好歹有那麼多的工廠解決就業問題，可大明朝就不同了啊，大明朝的人口高達兩億。
哦對了，現在可能已經超過兩億了！
崇禎十七年大明沒亡國，韃子也沒入關，再加上亂世提前在崇禎十五年末就徹底結束，韃子也沒能再度入關，屠殺也少了許多，所以人口肯定比歷史上多了。
這麼多的人口，城鎮居民數量才佔多少？
而以大明如今才剛剛發展起來的這種「工業」，想要吸納兩億人口當中，佔比高達數千萬的農業人口？
簡直就是痴心妄想啊！
所以，朱慈烜必須得減緩一下當下小農的破產速度——可以破產，不能夠破產的這麼塊，慢慢的破產，還能夠通過城鎮工業吸納住這些人口，還能夠往海外移民，要是一股腦的破產太多，那大明朝可就又得遍地起義嘍！
只听朱慈烜朝高宏圖問。
「有什麼辦法，防止谷賤商農？」
「糧價倒好辦，減少從南洋入關之稻谷便行了，但即便如此，小農之家，也撐不了幾年了！」
聞言，高宏圖搖頭朝朱慈烜說道。
「怎麼？糧價不跌也防不住？」
朱慈烜傻眼了——糧價都不跌了，怎麼小農還要破產呢？
他們怎麼就這麼脆弱啊？
咋動不動就破產呢？
這時，一旁的高宏圖解釋了起來。
「尋常小民之家，男耕女織，織出來的布，或是自用，或是販入布商手中，如此，才勉強維持，可是如今，男耕還行，但女織嘛，就不成了！」
「皇上搞出來了那大織機，那大蒸汽機，機器一開，織布何止千萬匹，織出來的布又工整又結實，民間的織女織出來的土布，哪怕競爭的過？少了織布這一收入，小農之家，就愈發拮據了，破產是遲早的！」
高宏圖一說這話，朱慈烜立馬就反應了過來。
他想起來了。
歷史上初中課本上，關于鴉片戰爭里面，就記載了鴉片戰爭加速了小農經濟的瓦解，這看來確實是啊！
畢竟鴉片戰爭後，清王朝的國門就被打開了，英國人販來的洋布質優價廉，土布競爭不過，少了土布的收入，小農之家在清王朝的貪官污吏們的盤剝之下，破產是再正常不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