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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黨徒

荀或對太平道很熟悉,倒不是說他自己曾對此感興趣,而是他一個長輩叫何,此君曾和太平道交游密切,在汝南時,可謂是那些太平道人的座上賓。

荀或內心是敏感而復雜的,他埋怨過父親為何給他配了個宦官之女,他因此在潁川圈飽受詬病。而父親說他受家族教育恩養自然就要為家族付出。

荀或默然,知道自己就是家族重新仕宦的代價。

他們荀家雖然號稱是荀子之後,但是真起家是從他祖父荀淑開始的。

那會他們家族也不行,但祖父荀淑這人好讀書,所以很博學,但說實話,這種閉門造車看經典,造成一個問題就是不會句讀,就是他對經典解讀出來的意思和人家大儒完全不一樣。那這種野路子肯定受那些大儒子弟的鄙夷的。

但荀或祖父有一點就是人家怎麼也指不上的,就是他高行,有道德。這受到了當時同鄉的幾個大名士的賞識,當時的少府李膺就非常抬舉祖父。

荀或作為家族核心子弟,對自家的發家史自然是門清的。道德這事是一方面,關鍵還是祖父當時和天下黨人交往密切,而當時的少府李膺就是其中一個黨魁。

後來祖父就一直在鄉間養望,直到六十一,已為天下長者,同鄉俊杰都以其為師,祖父終于被當時的黨人始祖之一的清河房植,以及和李固齊名的光祿勛杜喬共同舉薦,以賢良方正為名查舉入朝。

但祖父臨出走時,與眾族人說︰年齒已高,還有何求。

所以,他入朝接受國家策問時,大膽地譏諷朝中權貴勢力把持政權,直指當時的大將軍梁冀。

雖然得罪了梁冀,但祖父也獲得了更大的名聲,後來更是掛印辭官返回鄉里,成為潁川黨人名宿。

之後他們家族就一躍入士,位居潁川時望。

要知道,這是非常不得了的。他們潁川不比其他地方,此地一個就是民多,一個就是士族多。

潁川郡在戰國時屬于韓國,後為秦所滅,因其地有潁水,是名潁川。

自漢代以來,潁川就是大郡。當時人口最大的郡是南陽郡,其次就是潁川,之後就是汝南。但是這三個當中,潁川又是最小的,可見潁川人稠地密。潁川十七個縣常年人口都在一百五十萬上下。

此外,因為此地為天下之中,它西控汝、洛,東引淮、泗。每年舟車輻集,轉輸易通絡繹不絕。再加上這里原野寬平,耕屯方便,所以不斷有大族在此定居。

這麼講吧,潁川十七縣,縣縣有士族。有名有姓的就有三十八家之巨,而這些都是仕宦之家,不是什麼鄉野豪強。

而祖父只憑一代之經營,就將家族家聲提到這個份上,不愧是神君。

之後就很自然了,祖父有八兒,當時未有何事跡,便被人稱為」八龍「。這些都是祖父名聲的余蔭。

但作為自家子佷,雖然要為尊者諱,但有一說一,這八龍中為三叔荀靖品高和六叔荀爽名重,皆為一時之龍,余者都碌碌無所長。

對。也包括自己的父親。即便他荀或再如何望父成龍,但有時候不得不說,確實是條蟲。

三叔為了給家族養名,選擇如祖父一般不仕。而家族最有希望進台閣的就是六叔荀爽了。

本來也是這麼如此的,有祖父名聲,鄉里同黨清議養名,六叔很早就以至孝而被舉孝廉入仕了,很快就為郎中。

但事情隨後不對了,先是第一次黨錮之禍爆發,但當時打擊的主要是黨人領袖這些,他們荀家倒還行。

但家族大變就發生在了第二次黨錮。

當時國家剛即位。大將軍竇武輔左朝政時,當算聯絡黨人一起清除宦官。當時竇武不僅僅聯絡了第一次被禁錮的老黨人,一些新生骨干黨人也參與了這次計劃。而這一次,他們荀氏就深度參與了此事。

但這密謀被泄了,宦官們不僅消滅了大將軍集團,更發動了第二次黨錮。而這一次他們荀氏損失慘重,被殺一人,最有前途的六叔和四堂叔雙雙被禁錮。

而與此同時,和他們家一起反宦官的還有許縣陳氏。他們和自己家族從祖父那代就開始交往密切,到他這代,他和陳氏的陳群也是總角之好。兩家可謂世交了。

當時陳氏就能在黨錮之中善終。為何呢?因為他們和大宦官張讓交好了。

事情是這樣的,張讓也是他們潁川人,當時他老父死後葬于潁川。但當地的名士無人前去吊唁,唯有陳群的祖父陳寔大先生出席了張讓的葬禮。所以張讓就感懷了陳家這個情。

陳氏的事無疑啟發了他們家族,很快就由他荀或去娶了宦官唐氏之女,就這樣他們荀氏終于有人能繼續做官了。

當時這事在族內也激起了很大的反對。

有人說,我荀氏為清白人家,就是不做官也不要和宦官同流合污。

然後這些人立馬就被當時的族長,也就是荀或的父親,荀緄給呵斥了。

自祖父故去,大伯又走的早,族中最嫡長的就是父親,所以自然當仁不讓的成了荀氏的族長。

父親呵斥這些人︰

「你們懂什麼家族經營之道?你們以為如果家族無人做官,還會有誰繼續來我們荀氏求學。他們不遠萬里來荀氏求學,就是因為荀氏能查舉他們做官。而現在如果荀氏自己就沒法做官,還如何查舉門人?你們給我記住,不能讓門人做官的經就是死經。」

父親這些話無疑是離經叛道的,但他們潁川人就如古韓國人一樣,不慕虛名,最重實利,是以法家橫行。所以族人都知道父親說的對。

而且還有一點就是父親看在族人面上,沒點透,但族人都知道。

那就是他們現在的鐘鳴鼎食都是依賴于荀氏的經學,如果荀家的學問成了死學問,那他們的生活都將大不如意。

所以,這件事最終還是通過了。而且因為父親是族長,他直接背負了和唐氏聯姻的事。最後族人們都滿意了,只有他荀或就成了家族的代價。有此污點的自己日後別再想通過清議這條路來養名入仕了。

但命運又在這里和他開了個玩笑,他被一個老牌黨人賞識,品評了自己,還評得特別高,稱自己為王左之才,這可是期許自己能輔左帝王的材質啊。

而這位老牌黨人就是何。

後來他興沖沖地將這個品評告訴了父親,誰知道父親哈哈一笑,說︰

「你知道上一個被他們黨人稱為王左之才的是誰嗎?」

荀或不知道。

「就是延叔堅。但最後這人,最高不過為侍中,後來回鄉教書去了。這就是他們黨人的嘴,騙人的鬼。」

被這番話打擊的荀或悻悻然,但還是覺得何這位前輩說話比父親有格局,有見的,更好听多了。

之後他就常隨何左右,在汝南也廝混很久。

也是在那里,他知道汝南太平道到底有多勢大,而像何這些老牌黨人又在起什麼心思。

這麼講吧,汝南人口和他們潁川差不多,也是一百多萬,但他們太平道的信徒就有四十萬。汝南之地,除了官宦士家,可以說家家信太平,戶戶掛黃幡。每天清晨,他們太平道信徒禮贊的聲音,響徹汝南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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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何他們被禁錮的黨人也和這些太平道信徒交往密切,他們打什麼主意呢?

就以他荀或的見識,都能看出這些太平道久為禍患,以後國家必然是要清算的。為何?

因為太平道在和國家搶錢。

那些信奉太平道的黔首是要給太平道供奉的,而他們給太平道供奉一分,就要少給國家納稅一分。而且長久下來,這些人在地方勢大,能與漢庭分庭抗禮時,他們怎麼可能還會給國家再納稅服役。

所以太平道和國家之間的抵牾是不可調和的。

也正因如此,當他見何等一系列禁錮黨人和太平道交游,甚至資助和幫助太平道打入上層,荀或就懷疑這些人是不是因為被國家禁錮仕途而心懷怨懟,想要和太平道一起造反。

這也不怪荀或作此想,在士族圈,當時兩次黨錮之亂太嚴重了,已經嚴重到對劉氏天下是否還有天命的思考了。

自董仲舒以來,名教無不以天人感應為精神,認為劉家天下為上天所授,國家為上天的代表。

但兩次黨錮之後,他們懷疑了。這劉家真的是天子嗎?怎麼會有此不辨清濁的湖涂人。而這人還是上天選中的。

那如此,是不是在說明天在懲罰萬民?但天又是對萬民至仁至慈,不然也不會有此天地來恩陽萬民。

既然天是至仁至慈的,那只能說明一個,那就是這個人不是天選中的人。天選之子,另有其人,也到了他們劉氏退位讓賢的時候了。

但荀或怎麼看都覺得太平道不像是能成事的人。感念何為他揚名,荀或有一次就勸諫了何,讓他們黨人們慎重。

誰知,何听此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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