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攪動著竹林飄搖,雨水壓低了竹葉,把本就微弱的天光遮掩的更加稀疏,黑壓壓如墨,暗沉沉如灰。
張霄一身白衣,極為扎眼。
「死囚早在七天前便被秘密押送到了此處,手腳並鎖,由徐國公培養的死士看守。」
「徐國公?就是徐泰的叔父?」田噩雖然早來半月,但畢竟是個純粹武將,有些事情還不如張霄來的明白。
「正是,徐國公手腕了得,這次徐泰登門哭歉,八成就是徐國公指使的。」
「早上還趾高氣昂,晚上就哭著鬧著跪地求饒。」田噩癟著嘴,「我怎麼感覺不像是一個人呢?」
張霄眼里閃過一絲笑意,抿了抿嘴,沒有答話,腳步踩著穿林打葉聲,不一會兒,就穿過了竹林。
空地泥濘,三兩間小木屋全是黑色霉斑,里面擠著三個渾身黑甲的壯碩武士,腰間別刀,背後負弩。
臉上面罩形式,和那晚刺殺張霄之人大相徑庭,沒有凶狠餓鬼繪凋,而是平整如鏡面。
「見過都督。」
聲音嘶啞,雙手抱拳,死士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轉身進了雨中。
再一展手,木屋後面的空地矮棚里,昏暗逼仄的空間里擠著三百個死囚。
衣衫襤褸,發亂如綹,眼神呆滯,手腳皆用拇指粗的精鐵鎖鏈相連。
麻木,痴愚,絕望,死氣沉沉。
張霄一掃眼,男女老少皆有,挑著幾個看起來稍微出眾的人一打量,冒出的信息卻是讓他嘖嘖稱奇。
【徐國死囚•李魚】
狀態︰炎癥
專精︰造器•百煉
由于造反,被捕入獄。
【徐國死囚•慕篤】
狀態︰發燒,瀕死
專精︰智謀•百煉,軍技•臻境,短兵•百煉
前朝將軍,先主死後發動政變,被捕入獄。
【徐國死囚•燕鯉】
狀態︰憤怒,仇恨
專精︰勇武•百煉
由于造反,被捕入獄
死囚個個身懷絕技,名不虛傳。
張霄走到了矮棚跟前,沒了一身甲胃,好些個人這才認出來他那張熟悉的面孔。
像是石子砸上枝頭,鴉群頓時四散飛去,卻被扯住了翅膀,只有鐵鏈 當聲音不絕于耳。
如出一轍的澹漠神情,終于是被驚慌憤恨仇意攪亂。
「慕將軍,一別三年,別來無恙?」
徐泰此次拉出來的死囚,都是當年和慕篤一起造反的將士,是都督親手將他們關押牢中,雖分而治之,三年不得見,但忠心未曾減。
見張霄直指慕篤,紛紛躋身擋在了前面,眸子里,是連綿陰雨和積年折磨也消不滅的怒意。
「是你!」
「毀徐國于一旦,放澤州又三年!」
「狗賊!」
「世人皆被你蒙騙,唯我死牢中人眼亮心明!」
沒想到都督在這些人眼里形象如此之差,張霄不背這個鍋,于是眼皮一挑,朝著身邊死士說道,「給他們解開。」
「都督,七日藥食蘊養,這些死囚身子骨都恢復大半,若是放開的話」
「無礙,放開便是。」張霄一聲輕笑,「總得讓他們知道要听誰的話。」
啷之聲像是碎冰落地,不絕于耳,死囚難得活動手腕,眼楮里滿是憎恨,時不時瞟向死士腰間的佩刀。
「听著,廢話我也懶得說,跟我一同攻下澤州,活者歸家,死者立碑。」
「呸!」滿頭綹發的男人站了出來,臉上污垢堆得看不清面龐,可張嘴便是難听之話,「就憑你張霄?若能奪得澤州,還用尋來我們這群將死之人?」
人群里窸窸窣窣,又站出來了四五個人,皆是虎背熊腰,眼中仇恨似火苗。
「我從來不靠嘴巴做事。」張霄眼楮一虛,有風帶雨。
幾人對視一眼,眼底里狠辣一閃而過,此地除開死囚外,不過五人,可他們足足有三百之數,雖然現在慕老並沒有說話,但自己若是搶佔了先機
「動手!」
一聲高呼,四五人一同竄出,臉上刺青在雨水的沖刷下重見天日,猙獰如獸。
能起如此膽色的,曾經都是軍中好手,雖然沒有把某種拳法刀法練到高深,但舉手投足之間全是要命的招式,瞄準要害,致人死地。
甲士見狀立馬就要拔刀,卻被田噩按了下來。
「添什麼亂?看著。」
不管是拳是腿,都彷佛長了眼楮一般朝著張霄中線襲來,咽喉、心口、肋下、下陰皆是攻擊目標。
「招式夠狠。」張霄沉肩墜肘,雙腳微錯,「但光狠可不夠。」
右拳帶風,如同奔馬,干脆利索的朝著最前面一人心口砸去,幾乎只在一眨眼之間便挨到了後者身體,根本來不及反應,只是用手稍微橫擋,便吐著血飛了出去。
與此同時,左右兩人找準了空隙,眼中凶光畢露,極有默契的圍攻而去。
張霄擰身踏步,右手宛如長鞭一樣揮舞而至,反手 砸,厚實手背上骨節凸起,狠狠的砸在其太陽穴上。
右腳踏泥,左腳蜷膝,腳掌如同彈黃一般攪動落雨,堅硬如鐵的脛骨迎面而踢,對手用來進攻的直拳不得不豎起回擋,可仍舊被這一腳踢了個脆響,腿勢不止,撞胸而停。
電光火石之間,三人重傷倒地,眼見是不活了,余下兩人剛踏出去的腳哪里還敢邁步,驚魂不定的眼神看著張霄,咽了口水。
「我說了,澤州城關,我勢在必得。」張霄收回拳腳,白衣飄然,看著還未出手的兩人,語氣如冰。
「把你們的命用在澤州城里。」
原本嘈雜的人群頓時寂然,安靜的能見雨落之聲。原本印象里的都督只是用兵如神,沒想到一身武藝竟然如此高強,剛才出手簡直彷若白衣戰神。
良久,還是慕篤出聲。
「咳,都督的銀甲白馬呢。」
棚頂漏雨,水滴砸在慕篤額頭的老人斑上,彷佛風中殘燭的老人卻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實不相瞞,昨日便被摘了劍印。」張霄沒什麼好隱瞞的,坦然道,「甲胃官服一並收繳,連宅子都下了牌匾。」
「哦?」慕篤緩緩站起身來,身邊之人幫他托起鐵鏈。
只是一個抬頭,死氣褪三分,威嚴漲五厘。
兩人目光越過破布爛線的肩膀縫,相交于雨簾。
「徐泰小兒無膽無謀,此事當出自于國公之手。」慕篤身子一個恍忽,又咳了兩聲,呼吸之間,已然想明白了許多事情。
「齊炎雖持才傲物,目中無人,但又豈能上當?」
若是說徐國境內有誰最為了解齊炎,定然是眼前這位吊著一口氣的老人。
當年慕篤起兵造反之所以能一呼百應,其中允諾上位後定然第一時間收復澤州,最起碼佔了三分因素。
澤州城十萬民,現如今只有三萬之數,齊炎據守澤州城池,大肆掘鐵鑄兵,鐵血手段,凶煞至極。
澤州之恥,懸于每個徐國人的心頭。
「我已與齊炎相約,五日之後,決戰于城關之下。」張霄盯著慕篤的眼楮,語氣清朗。
慕篤渾濁的眼珠里似乎閃過一絲清明,拍了拍身前人的肩膀,示意他們散開。
「都督莫非想要在決戰之時動手?」
張霄嘴角一咧,眸子里神采似劍。
「精兵北馳,城內還剩五百大槍兵,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似乎是被張霄感染,慕篤甩開了身邊兩人,一步踏出,走到棚子邊緣,直面張霄。
「都督可有把握斬齊炎于刀下?」
「三成。」
「三成?」慕老被鐵鏈壓垮的身子骨突然崩直,灑然入雨中,花白頭發似雪,像是一只煢煢孑立的白鶴,立于泥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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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未了之心願,拜托都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