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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海底書

冷風攪動著竹林飄搖,雨水壓低了竹葉,把本就微弱的天光遮掩的更加稀疏,黑壓壓如墨,暗沉沉如灰。

張霄一身白衣,極為扎眼。

「死囚早在七天前便被秘密押送到了此處,手腳並鎖,由徐國公培養的死士看守。」

「徐國公?就是徐泰的叔父?」田噩雖然早來半月,但畢竟是個純粹武將,有些事情還不如張霄來的明白。

「正是,徐國公手腕了得,這次徐泰登門哭歉,八成就是徐國公指使的。」

「早上還趾高氣昂,晚上就哭著鬧著跪地求饒。」田噩癟著嘴,「我怎麼感覺不像是一個人呢?」

張霄眼里閃過一絲笑意,抿了抿嘴,沒有答話,腳步踩著穿林打葉聲,不一會兒,就穿過了竹林。

空地泥濘,三兩間小木屋全是黑色霉斑,里面擠著三個渾身黑甲的壯碩武士,腰間別刀,背後負弩。

臉上面罩形式,和那晚刺殺張霄之人大相徑庭,沒有凶狠餓鬼繪凋,而是平整如鏡面。

「見過都督。」

聲音嘶啞,雙手抱拳,死士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轉身進了雨中。

再一展手,木屋後面的空地矮棚里,昏暗逼仄的空間里擠著三百個死囚。

衣衫襤褸,發亂如綹,眼神呆滯,手腳皆用拇指粗的精鐵鎖鏈相連。

麻木,痴愚,絕望,死氣沉沉。

張霄一掃眼,男女老少皆有,挑著幾個看起來稍微出眾的人一打量,冒出的信息卻是讓他嘖嘖稱奇。

【徐國死囚•李魚】

狀態︰炎癥

專精︰造器•百煉

由于造反,被捕入獄。

【徐國死囚•慕篤】

狀態︰發燒,瀕死

專精︰智謀•百煉,軍技•臻境,短兵•百煉

前朝將軍,先主死後發動政變,被捕入獄。

【徐國死囚•燕鯉】

狀態︰憤怒,仇恨

專精︰勇武•百煉

由于造反,被捕入獄

死囚個個身懷絕技,名不虛傳。

張霄走到了矮棚跟前,沒了一身甲胃,好些個人這才認出來他那張熟悉的面孔。

像是石子砸上枝頭,鴉群頓時四散飛去,卻被扯住了翅膀,只有鐵鏈 當聲音不絕于耳。

如出一轍的澹漠神情,終于是被驚慌憤恨仇意攪亂。

「慕將軍,一別三年,別來無恙?」

徐泰此次拉出來的死囚,都是當年和慕篤一起造反的將士,是都督親手將他們關押牢中,雖分而治之,三年不得見,但忠心未曾減。

見張霄直指慕篤,紛紛躋身擋在了前面,眸子里,是連綿陰雨和積年折磨也消不滅的怒意。

「是你!」

「毀徐國于一旦,放澤州又三年!」

「狗賊!」

「世人皆被你蒙騙,唯我死牢中人眼亮心明!」

沒想到都督在這些人眼里形象如此之差,張霄不背這個鍋,于是眼皮一挑,朝著身邊死士說道,「給他們解開。」

「都督,七日藥食蘊養,這些死囚身子骨都恢復大半,若是放開的話」

「無礙,放開便是。」張霄一聲輕笑,「總得讓他們知道要听誰的話。」

 啷之聲像是碎冰落地,不絕于耳,死囚難得活動手腕,眼楮里滿是憎恨,時不時瞟向死士腰間的佩刀。

「听著,廢話我也懶得說,跟我一同攻下澤州,活者歸家,死者立碑。」

「呸!」滿頭綹發的男人站了出來,臉上污垢堆得看不清面龐,可張嘴便是難听之話,「就憑你張霄?若能奪得澤州,還用尋來我們這群將死之人?」

人群里窸窸窣窣,又站出來了四五個人,皆是虎背熊腰,眼中仇恨似火苗。

「我從來不靠嘴巴做事。」張霄眼楮一虛,有風帶雨。

幾人對視一眼,眼底里狠辣一閃而過,此地除開死囚外,不過五人,可他們足足有三百之數,雖然現在慕老並沒有說話,但自己若是搶佔了先機

「動手!」

一聲高呼,四五人一同竄出,臉上刺青在雨水的沖刷下重見天日,猙獰如獸。

能起如此膽色的,曾經都是軍中好手,雖然沒有把某種拳法刀法練到高深,但舉手投足之間全是要命的招式,瞄準要害,致人死地。

甲士見狀立馬就要拔刀,卻被田噩按了下來。

「添什麼亂?看著。」

不管是拳是腿,都彷佛長了眼楮一般朝著張霄中線襲來,咽喉、心口、肋下、下陰皆是攻擊目標。

「招式夠狠。」張霄沉肩墜肘,雙腳微錯,「但光狠可不夠。」

右拳帶風,如同奔馬,干脆利索的朝著最前面一人心口砸去,幾乎只在一眨眼之間便挨到了後者身體,根本來不及反應,只是用手稍微橫擋,便吐著血飛了出去。

與此同時,左右兩人找準了空隙,眼中凶光畢露,極有默契的圍攻而去。

張霄擰身踏步,右手宛如長鞭一樣揮舞而至,反手 砸,厚實手背上骨節凸起,狠狠的砸在其太陽穴上。

右腳踏泥,左腳蜷膝,腳掌如同彈黃一般攪動落雨,堅硬如鐵的脛骨迎面而踢,對手用來進攻的直拳不得不豎起回擋,可仍舊被這一腳踢了個脆響,腿勢不止,撞胸而停。

電光火石之間,三人重傷倒地,眼見是不活了,余下兩人剛踏出去的腳哪里還敢邁步,驚魂不定的眼神看著張霄,咽了口水。

「我說了,澤州城關,我勢在必得。」張霄收回拳腳,白衣飄然,看著還未出手的兩人,語氣如冰。

「把你們的命用在澤州城里。」

原本嘈雜的人群頓時寂然,安靜的能見雨落之聲。原本印象里的都督只是用兵如神,沒想到一身武藝竟然如此高強,剛才出手簡直彷若白衣戰神。

良久,還是慕篤出聲。

「咳,都督的銀甲白馬呢。」

棚頂漏雨,水滴砸在慕篤額頭的老人斑上,彷佛風中殘燭的老人卻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實不相瞞,昨日便被摘了劍印。」張霄沒什麼好隱瞞的,坦然道,「甲胃官服一並收繳,連宅子都下了牌匾。」

「哦?」慕篤緩緩站起身來,身邊之人幫他托起鐵鏈。

只是一個抬頭,死氣褪三分,威嚴漲五厘。

兩人目光越過破布爛線的肩膀縫,相交于雨簾。

「徐泰小兒無膽無謀,此事當出自于國公之手。」慕篤身子一個恍忽,又咳了兩聲,呼吸之間,已然想明白了許多事情。

「齊炎雖持才傲物,目中無人,但又豈能上當?」

若是說徐國境內有誰最為了解齊炎,定然是眼前這位吊著一口氣的老人。

當年慕篤起兵造反之所以能一呼百應,其中允諾上位後定然第一時間收復澤州,最起碼佔了三分因素。

澤州城十萬民,現如今只有三萬之數,齊炎據守澤州城池,大肆掘鐵鑄兵,鐵血手段,凶煞至極。

澤州之恥,懸于每個徐國人的心頭。

「我已與齊炎相約,五日之後,決戰于城關之下。」張霄盯著慕篤的眼楮,語氣清朗。

慕篤渾濁的眼珠里似乎閃過一絲清明,拍了拍身前人的肩膀,示意他們散開。

「都督莫非想要在決戰之時動手?」

張霄嘴角一咧,眸子里神采似劍。

「精兵北馳,城內還剩五百大槍兵,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似乎是被張霄感染,慕篤甩開了身邊兩人,一步踏出,走到棚子邊緣,直面張霄。

「都督可有把握斬齊炎于刀下?」

「三成。」

「三成?」慕老被鐵鏈壓垮的身子骨突然崩直,灑然入雨中,花白頭發似雪,像是一只煢煢孑立的白鶴,立于泥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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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未了之心願,拜托都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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