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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9︰惡念(下)【求月票】

「什麼!谷子義戰死了?」

沉棠听到這個消息,整個人都是懵的。

忙追問︰「先登,你確信是谷子義陣亡了,不是旁的人?是上南的谷子義?」

那個酷愛跟人結義當哥哥的谷仁?

「不對,他怎麼可能——」

沉棠一時說不清震驚更多還是惋惜更多,她知道鄭喬這一出會讓聯軍勢力大洗牌,奠定日後西北大陸局勢。但她從未想過谷仁會死,畢竟谷仁的勢力並不算弱小。

她握緊拳又緩緩松開。

凝重又問︰「是誰干的?」

姜勝道︰「黃烈,黃希光。」

一側的錢邕卻是了然,嘖了一聲。

「沒想到是谷子義當了這個倒霉鬼啊……呵,雖有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先不說谷子義得罪了黃烈這個小人,即便沒有得罪,黃烈也很忌憚他。趁其不備偷襲重傷很正常。兵者,詭道也。沉君倒是好運氣,倘若你沒有分兵,黃烈先要對付的就是你了。」

沉棠好一會兒才平緩情緒。

錢邕一旁嗶嗶︰「因為你、谷子義和吳昭德關系太近了。倘若能結盟,你們三家絕對會聯合起來對付黃烈一家。黃烈自然不可能給你們這個機會。你們三人之中,你與谷子義是耿介之士。所以除掉你們中的一個,剩下的吳昭德見勢不妙,自會識時務。」

谷仁和沉棠,必要除掉一個。

沉棠兵馬一分為二,褚曜統帥的一支遠離黃烈,康時率領的一半又有臨時加入的公西仇壓陣,擱在黃烈眼中就是硬骨頭。相較之下,還未有防備的谷仁勢力會更適合。

錢邕幸災樂禍道︰「谷子義倒霉。」

黃烈這人挺會抓時機的。

若是黃烈動作慢一些,谷仁兵馬跟吳賢之流會合,黃烈下手估計也會掂量掂量。

不過——

錢邕又生出幾分好奇,詢問姜勝那一戰的細節︰「……以我對黃希光的了解,他雖然不會留下谷子義性命,但肯定會先戲耍一番,例如招降什麼的……怎麼,谷子義脾氣這麼硬嗎?絕對弱勢也不肯投降示弱?」

姜勝道︰「听聞是抬棺死戰。」

錢邕听後一改面上的輕浮,全無幸災樂禍的痕跡,肅然起敬道︰「他抬棺死戰?」

「嗯,據說是抬了九口棺材。」

錢邕掰著手指一算︰「怎麼是九口?」

情報是從難民口中打听到的,具體細節他們也不知道,隱約听說黃烈殺了谷仁幾個義弟,谷仁徹底絕了退路,抬著幾口簡易棺材表達決心,誓要向黃烈報殺弟之仇。

錢邕易地而處,他自問做不到。

跟著嘆息道︰「谷子義太重情了。」

說句丟人的話,倘若是錢邕,他的決定大概率是集中兵力嘗試突圍,斷尾求生。雖說折損不小,但生還的可能性很大,再抓緊時間跟吳賢或者沉棠兵馬會師,三家抱團。

給黃烈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正面動手!

待恢復元氣,再跟黃烈決一死戰,為陣亡的兄弟報仇,不管是外界還是活著的兄弟都不會怪罪。不管是世人還是後世只會說谷仁重情重義、有勇有謀,結拜一場不虧。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但,道理誰都懂。

性情不同,選擇就不同。

不能說哪種選擇絕對正確,錢邕謀生,而谷仁謀一個問心無愧。谷仁這支哀兵雖未獲得勝利,但著實咬下黃烈好一大塊肉,據說那名十六等大上造還被打成重傷。

沉棠詫異︰「重傷?」

她跟十六等大上造交過手。

哪怕是蔣謙慎那樣的水貨也絕非一名十五等少上造能抵御的,谷仁帳下最高戰力應該就少沖吧?拼上一條命將對方重傷了?

還是說,他們都打出了最後的底牌?例如當年楊公對戰公西仇使用的自燃手段?

姜勝嘆道︰「具體情況不太了解。」

他的情報源于難民,細節所知甚少。

不過,褚曜這邊就詳細得多——

欒程頗為唏噓︰「……听說谷子義幾個兄弟全部燃燒了丹府,畢竟都抬棺死戰了,根本不用考慮丹府燃燒會如何。民間俗語說得好,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谷仁率領的兵馬鐵了心要報仇。

為此,命都可以不要。

褚曜等人聞言已是滿臉敬佩和惋惜,欒程小聲道︰「舅舅,現在該怎麼辦啊?」

他被搭救之後,拼命補習沉棠勢力相關情報,了解到舅舅效忠的沉君跟谷仁勢力關系親密,合作也很多。谷仁一敗,勢必會影響沉君這邊,要不要提前做好應對措施?

褚曜屈指有節奏地敲打桌桉。

欒信也是一言不發。

欒程被這股氣氛壓得不敢多說話。

良久,他瞧見舅舅跟褚曜對視了一眼。

褚曜嘆息道︰「就這麼著吧?」

欒信舅舅也無奈道︰「只能如此了。」

欒程︰「???」

他懷疑這倆人背著自己用了,不然的話,中間怎麼少了這麼多話?

他跟在自家舅舅身後離開。

滿臉寫著疑惑和求知欲。

良久,他還是憋不住好奇心︰「舅舅……你剛才跟褚先生究竟說了什麼啊?」

欒信道︰「等主公回來主持大局。」

欒程︰「就這樣?」

欒信無奈道︰「不然呢?擅自出兵去找吳昭德聯盟,或者去跟黃希光硬踫硬?」

這點兵力夠對方塞牙麼?

分明是老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谷子義一死,黃烈下一個目標不是他們就是吳賢,抓不到他們,慌的就是吳賢了。

不過,吳昭德這人節操沒多少,要防。

欒程隱約听欒信喃喃。

「我們要快點了。」

乾州最大的糧倉已經被他們轉移,只要將糧食運到朝黎關,有了天險雄關當底氣,便能化被動為主動。乾州境內難民遍地,黃烈兵馬堅持不了多少日就會彈盡糧絕。

為了糧食,必然要攻打朝黎關。

屆時,主動權就在自己手中。

欒信匆匆說了打算,欒程突然憋出一句話︰「彈盡糧絕……也不是那麼容易。」

欒信瞥一眼外甥︰「你要說什麼?」

欒程輕聲道︰「還有難民呢。」

乾州和燕州半州之地的難民……

加起來幾百萬呢。

舅舅效忠的沉君能硬下心腸困死黃烈?

欒程還想說啥,自家舅舅勃然變色。

「是誰在那里?出來!」

話音落下,拐角走出來一名俊秀青年。

欒信緩和了臉色︰「原來是元謀啊。」

內心卻是兩種態度,雲策是黃烈的人!

莫名的,欒程感覺到空氣充斥著某種危險氣息,但只存在了片刻,又消失無蹤。

雲策神情復雜,肩頭背著個行囊。

他道︰「策本意是想跟褚先生告別。」

鄭喬一死,屠龍局自然散去。

按理說雲策也該主動提出辭呈。

他前幾日就有打算,但褚曜這邊還在熱火朝天搬運糧草,雲策不好打攪人家,默默留下幫了一把。現在褚曜兵馬要撤離,自己繼續留著就不像樣,于是拿上早就準備好的行囊。他準備跟褚曜說一聲,孰料會在半道听到欒信舅甥的對話,下意識收斂氣息。

欒信點點頭︰「無晦就在屋內。」

二人錯身之時,雲策出言︰「等等。」

欒信問︰「還有事情?」

雲策問道︰「以難民為糧一事……」

背後說人主公壞話被抓了個正著,欒信也不尷尬,只是道︰「元謀,你听錯了。」

雲策聞言不再追問。

褚曜看到背上行囊的雲策,臉上並不意外,只是讓人送上干糧銀錢,叮囑他小心。

雲策還是咽下想說的話。

話鋒一轉道︰「子固這孩子太年輕,若他行事有不對之處,還請先生予以糾正。」

褚曜︰「自然。」

雲策抱拳道︰「告辭。」

褚曜拱手︰「祝君,武運昌隆。」

雲策背著行囊,星夜離開。

一路上不斷跟難民打听黃烈兵馬下落,更多還是打听谷仁跟黃烈一戰的細節。

沒兩日,途徑一處城池。

城外遍地都是難民,城門緊閉。

他仗著身手好,偷偷潛入。

雖然城內氣氛緊張,但街上時不時還能瞧見幾個行人,茶肆米鋪之類的還開著。一打听才知道,這座城池已經被黃烈勢力接管。雲策也不急著回去,在茶肆角落坐下。

附近一桌庶民正講著谷仁抬棺死戰之事,說到激動處更是唾沫橫飛。因為講得過于細節,听眾只道他是瞎編的。那人一拍自己殘廢的腿,怒道︰「老子戰場下來的。」

听眾問︰「那你是哪邊的兵?」

那人就不說話了。

听眾識趣避開這一問題,繼續听他說。

他撫著傷腿,回憶那一日,幽幽開口。

那一日的情形,他畢生難忘。

谷仁三軍掛白幡,抬九口棺材,大軍上方龍影威嚴,震撼得黃烈前鋒騷亂不止。

「放肆——」

「何人來送死?」

一聲暴喝,一玄衣武者從陣後飛出。他憑虛臨空,居高臨下看著下方谷仁兵馬。

谷仁澹聲道︰「請君項上人頭。」

跟著又瞥向某一處,對上黃烈的眸。

「取爾首級,以酬吾弟英靈!」

玄衣武者聞言自然勃然大怒。

「放肆,就憑你們?」

谷仁拱手︰「請君一戰!」

斗將,自然不存在的。他們兄弟幾個心中都憋著一口氣,哪里還有功夫斗將?

黃烈此時已從震撼中回過神。

臉色難看道︰「谷子義,你找死!」

既然谷仁主動求死,便不用留情。

幾乎同一時間——

谷仁和黃烈道出同一個字。

「殺!」

兩軍先鋒同時動身。

黃烈帳下玄衣武者抬手制止其他武將,傲然道︰「這些螻蟻,交給我便是了。」

他一人便能牽制住谷仁一方高端戰力!

只見他運氣于掌,一拳揮出。

一道十來丈的虛影拳頭爆射而去。

谷仁卻是瞧也不瞧一眼。

伴隨虛空一聲威懾性的低吼,那三雙巨人長臂動了一下,其中一只手臂張開手心,長臂一掃。巨人手掌抓住虛影拳頭,大掌將其完全包裹,二者相撞發出刺耳嗡鳴。

轟——

巨人手掌握緊,虛影拳頭應聲爆裂。

玄衣武者見此情形才收斂輕視。

只是還不待他再攻擊,數道武氣光芒同時向他激射而來,一個個周身武氣沸騰。氣勢最盛的一個,無限逼近十五等少上造巔峰,還在不斷上漲中。他沒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和多余動作,奮起蓄力凝于武器,整個人仿佛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耀眼且奪目。

仿佛被雨幕遮擋的太陽來到了人間。

「給你爺爺死來!」

玄衣武者面色微微凝重。

他記得清楚,谷仁帳下除了少沖,並無其他十五等少上造。可二者武器相擊的一瞬,他的童孔因真相而顫栗。近距離接觸,玄衣武者發現對方武氣暴漲的真相!

自燃武膽!

不要命的手段!

玄衣武者心頭剛閃過這一念頭,其余幾人也前後腳抵達,攻擊將他所有退路封死。

「哼——找死!」

雖說自燃武膽和壽元可以短時間內獲得越級斬殺的實力,但這個過程持續時間短。只要撐過巔峰時刻,待對方丹府壽元燃燒殆盡,玄衣武者不用動手,對方也會死。

孰料,這樣的瘋子不止一個。

面對幾兄弟的圍攻,玄衣武者與他們的武氣一一踫撞,驚愕發現幾人都自燃了。一個個雙頰泛著異樣潮紅,布滿紅絲的眼球好似要掉出眼眶,氣息爭先恐後地飛漲。願意自燃的武膽武者不多,一次性踫到七個,被同時圍攻,堪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玄衣武者自是不屑,強行提升境界跟真正的十六等大上造還是不同的,能對他產生威脅的就一個,其他幾人即便自燃武膽,也只是送菜。

滋滋滋——

金屬撞擊拉出炫目火花。

「你我之間,雲泥之別!」

剛說完,一時不察,周身武鎧留下數道痕跡,雖未傷及要害,但也留下了傷口。

谷仁幾個義弟懶得廢話,但玄衣武者仍能透過武氣光芒,看到他們眼底泛著的嘲諷。仿佛在說——風大閃了舌頭,疼不疼?

「讓你們死前看看,什麼叫實力!」

玄衣武者心下微惱。

一刀揮出,看似輕描澹寫,但刀鋒所過之處,空氣扭曲,目標正是兄弟之中最弱的一個。以後者的實力,躲不開也逃不了。但他顯然忘了,谷仁上方三雙巨人長臂。

另外一雙長臂應聲而動。

一只手掌抓玩具一般擋下攻擊。

另一只手穿過雲霧雨幕,直襲玄衣武者面門而來,其身後是一左一右兩方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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