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騎豬這事兒,沈棠可以狡辯兩句。
上回吃飯提過養豬,閹豬肉質肥美以及養豬的一些注意事項,她以為就沒下文了——或許哪天心血來潮會去抓幾只豬仔養養——誰知第二天,太陽透過窗戶斜射入戶,她睜著眯瞪的眼從床榻上爬起,林風這丫頭端來洗漱用水時,臉蛋上是難掩的喜色。
「今天有什麼好事?」她漱完口,擦完臉,調侃道,「嘴角都要勾上後耳根了。」
林風分明已經喜上眉梢,卻故作穩重,還刻意壓低聲音讓自己听著成熟︰「褚先生不讓說,說是要郎君親自去看才有驚喜。」
沈棠一頭霧水,但還是將林風哄了出去,整理好褻衣的衣擺,換上干淨衣物。以指成梳將頭發攏成一束,有用木梳整理不服帖的上翹碎發,嘴里叼著根發繩,一邊捆一邊走出屋。
林風早等不及了。
「郎君快些。」她小聲催促。
「別拉著呀,我這不是來了?」難得見到重孝在身的林風露出這年紀該有的童真稚色,沈棠也生出幾分興致,手一揮,「走走走,咱們去看看無晦準備的‘驚喜’到底有多驚喜。」
然後——
看著被柵欄圍起來的二十多只小豬仔,她沉默了,撲鼻而來的臭味折磨她的鼻子,吭哧吭哧的嘈雜聲音蹂躪她的耳朵。
與她的沉默無語不同,林風大概是第一次看到活豬,眼楮亮晶晶的,寫滿好奇。
要不是害怕,都想上手模模。
這些豬仔被仔細洗過,身上並無淤泥髒污。大部分都是黑背粉蹄,遠遠一看像是披著張黑毯子,黑色從背部延伸至面部、鼻子、嘴部,故稱「黑面郎」,剩下則是通體烏黑。
沈棠咽了咽口水。
不是饞的,她被褚曜嚇的。
動作這麼快的嗎???
「山里抓的?」
褚曜道︰「不是,跟農戶買的。」
沈棠好奇︰「現在還有養得起豬的?」
不是說人都吃不飽了嗎?
褚曜神色怪哉地反問︰「怎麼沒有?這世上總有人富得流油,也總有人窮得衣不蔽體,即便是康泰盛世,也有窮到賣兒蠰女的人家,二者區別只在于多少而非有無。」
沈棠不死心︰「真不是進山掏了野豬窩?」
褚曜好笑︰「沒這精力。」
能花錢去買干嘛進山踫運氣抓?
野豬可不好惹,現在這個土匪窩,除了共叔武和五郎,有誰能正面跟野豬對打?
別提祈不善那廝,那廝還沒回來呢!
沈棠看著一群豬崽崽,饞勁兒上頭︰「今晚宰哪只吃?我听說本土豬長得慢,瘦肉少,脂肪多,不知道烤乳豬怎麼樣……一定要烤熟,也不知道這些豬身上有無囊尾蚴……」
誰知褚曜意味深長地反問。
「誰說它們能吃?」
沈棠一驚︰「……不吃,養著嗎?」
「對,養著。」
沈棠眉頭耷拉,失落地癟癟嘴,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拍著林風的肩膀︰「養著也好,現在宰的話,你就吃不了了。待你出孝,正好豬也大了,咱們宰個幾頭大擺宴席!」
林風遲疑了會兒,點點頭。
褚曜︰「五郎,你養。」
沈棠表情瞬間凝固,懵逼︰「哈?」
誰養???
「貴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憾矣!曜日思夜想,五郎昨日所言,句句有理,曜以為可以一試。若真能以閹割之法,令百姓吃上‘價賤如泥’的畜肉,功在千秋。」說著,褚曜臉上浮現忍不住的笑意,語氣輕快,「興許五郎還能博個‘烏金居士’的雅稱。」
沈棠︰「……」
她感覺自己這會兒的臉色跟黑面郎靠攏,「烏金居士」什麼鬼啊(╯‵□′)╯ ┴–┴
哼,明擺著是欺負她年紀小。
覺得她好騙,哄她養豬!
沈棠非常想拒絕,但看著那一圍欄的豬崽崽,再想想它們的肉,再想想紅燒排骨、紅燒豬蹄、糖醋里脊、梅菜扣肉……她可恥地咽咽口水,咕囔︰「自力更生、自力更生……」
越想越饞嘴。
沈棠在美食誘惑下挺胸昂首︰「哼,養就養,人我都養得起,還養不活幾頭豬嗎?」
有一點她得承認。
她就是饞豬崽崽的身子。
褚曜笑得慈祥,倏地想到什麼。
「五郎能化出兵刃吧?」
「能啊。」
問這個作甚?
褚曜捻了捻胡須,滿意道︰「如此甚好,甚好。那就不用再特地去定制刀具了。」
「什麼甚好?能化出兵刃怎麼了?」
「豬崽不是要閹了?閹豬,自然要刀刃,尋常刀劍要用凡鐵經歷千錘百煉鍛造才成,難免沾上污穢,但言靈化出的兵刃由天地之氣凝聚而成,干淨,應該更適合。」
沈棠︰「……啊這……」
「慈母劍」︰「……」
「曜近日于庖廚之道,又有心得。」褚曜笑得和藹可親,「若幼豬閹割後沒熬過來,正好炖了給五郎補身。世人都認為’凡肉有補,唯豬肉無補’,曜卻不贊同,豬肉也能補身。」
沈棠︰「……」
想了想,她覺得可以。
當然,她沒準備真用「慈母劍」去閹豬崽崽,劍身太長了,不好控制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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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共叔武幫忙。
武膽武者,十八般武器都能化出。
包括很小的小刀……
共叔武當即瞠目︰「……現、現在?」
「當然不是現在,這些豬崽到了新環境不宜直接動刀,影響成功率!我的意見是等它們熟悉新環境,再練一練身體,過個三五天了再上刀子。對了,還得研究一下這些豬的身體構造,不然下刀子切錯地方不太好……」
共叔武︰「……」
看著口中絮絮叨叨,為了豬肉認真奮斗的沈小郎君,他真擔心祈善先生回來會掐死褚曜先生。沈棠是個很認真的人,對豬崽上了心。
一邊將切碎與水搗一塊兒的「飼料」倒進石槽,一邊思忖該怎麼給豬做手術。
做手術的話,豬跟人差不多吧???
人做手術要什麼準備???
「術前肯定不能吃飯……林風,你記一下要餓豬兩頓,不,三頓!」沈棠一邊想一邊讓林風記錄靈感,回頭再整理,「……還有,還得給剃毛,還得給洗澡?」
林風不解︰「還要這樣做嗎?」
「閹掉豬啊,切下它身上一塊肉,要是不洗干淨,穢物順著傷口鑽入身體,人都要病死,更別說一頭豬。你且記下……還有,要挑清晨日出前後,傍晚日落前後……」
林風迷茫︰「這又是為何?」
「涼爽,不熱,不流汗,我討厭汗臭。」
林風︰「……」
那這跟豬又有什麼關系???
「要是生病了也不行。」
林風︰「小病也不行?」
「不行,要健康的,最好活蹦亂跳的。」
褚曜︰「……???」
他懷疑五郎是不是在蠶室工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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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面郎︰就是豬的別稱啦,本土豬都是黑豬居多。
烏金︰也是豬的雅稱,烏金居士就是調侃棠妹。
貴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以及「價賤如泥」︰全是出自東坡居士的豬肉頌。
蠶室︰其實就是實行宮刑的牢獄,無晦發現五郎對此「無師自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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