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八十章 仙胎魔種

感受到背上騎士怒氣的戰馬不住噴氣搖頭,暴躁不安,如非李閥的家將們扯著韁繩等候命令,肯定會一躍而起踩碎西寄園的大門、影壁,將那個身著男裝的女子踏成肉泥。

李秀寧素來端莊大方的神色在此刻也變得極為難看,她與獨孤鳳頗有交情,四大閥門中的年輕人互相爭斗也是朋友,不需要徹底撕破臉面,他們早已習慣了用利益交換的方式達成妥協。

然而如今獨孤鳳的舉動顯然是絲毫不將李閥放在眼中,整個人鋒銳得如同一柄蘊養多年的絕世寶劍,已經迫不及待的要見血殺人。

依照門閥家規,李秀寧絕不容許有人如此踐踏家族顏面。可是今日卻有些為難,一方面她們是前來拜訪魔門邪帝,另一方面這里是獨孤閥的西寄園,更重要的,她感受到獨孤鳳不屈的意志與決心,令李秀寧下意識的想要避其鋒芒,同時心中也是詫異不已,這和往年相識的獨孤鳳簡直判若兩人,難道這是她武學境界突破造成的結果嗎?

因此李秀寧略有猶豫,希望息事寧人,只消獨孤鳳找個借口由頭認錯便罷,事後她在好生撫恤家將,免得雙方矛盾加深。

柴紹雖然高傲又年輕氣盛,也明白事情輕重緩急。不過他在意的並不是大局或者世家顏面,作為將門子弟,柴紹行事的方針一向簡單明了,那就是打得過就隨便欺負,打不過那就得手腕柔和。

光是坐在馬上,柴紹坐下龍駒已經有些不對勁了,有著北地血統的寶馬仿佛發自本能的再抗拒著往前走,卻又因為周邊同伴們的焦躁愈發不安。這種感覺柴紹並非第一次見到,曾經他在皇家園林圍獵時遇見 虎,龍駒便有如此反應。

而眼前之人只是一個身形高挑的女子,腰間長劍薄如細柳,縴細的手指按在劍柄之上緊貼劍鐔。明明不該給人任何威脅之感,可柴紹總覺得那柄劍一旦拔出,死的就不止一人而已。

「獨孤姐姐是否有些過分了,眾家將與秀寧出生入死,豈容姐姐隨意殺戮?即便看在兩家顏面之上,秀寧也無法不追究,還請姐姐賠禮道歉,否則此事決不能善了。」李秀寧沉吟片刻,輕啟朱唇,話語听在柴紹耳中略有幾分示弱的意思。

因此柴紹想補充兩句莫要讓手下寒心,不料獨孤鳳已然邁步向前,絲毫沒有順坡下台階的意思。

「首先獨孤閥如今由我做主,秀寧妹妹前來拜訪既以李閥名義就不該如此無禮。再說唐國公若是以朝廷身份親至,那邪帝大人必然當場擒之以示界限分明,不與隋室為伍;若是以江湖身份到來,不知唐國公本人和邪帝相比又有何可稱道?」獨孤鳳秋水般的雙眸流轉出一絲殺意,隨著她蓮步輕移越來越近,極致的壓迫感令戰馬不住後退,暴躁的嘶鳴聲不斷卻不敢貿然發動。

「至于秀寧妹妹,你是要用哪一重身份拜見邪帝?」說道最後,獨孤鳳腰間佩劍一聲龍吟出鞘,璀璨劍光近乎毫不收斂的迎面而來,駭得李秀寧下意識牽動韁繩疾往後退。

剛一退後,李秀寧就暗道不好,她雖然武藝算不得頂尖卻也見識不凡,知道武人交鋒前必須以氣勢壓人,若是氣勢不如對方那麼被人家以弱勝強也不少見。而經過剛剛氣機交鋒,李秀寧已經意識到他們這些人中沒一個比得過獨孤鳳,心道難怪獨孤鳳年紀輕輕就在江湖聲名遠播,如今掌控獨孤閥也不光是魔門在後撐腰。

柴紹早在獨孤鳳不斷逼近之時就見機不妙,準備示意李秀寧先行服軟退避,日後再做分辯。卻不料獨孤鳳每一步都是有著計劃,當她邁出最後一步,自身氣勢積蓄到頂峰,而一眾家將礙于氣機壓迫紛紛退避,以至于雙方氣勢根本不能同日而語。

也就在一方強絕,一方弱到極致的剎那,獨孤鳳悍然動手了。

只見獨孤鳳身前爆起漫空劍影,河海崩堤般往一眾家將沖奔而去。柴紹駭然之下當即便要暴起反擊,他的兵刃是一長一短兩根護臂鋼棍,長的足有三尺,短的也有尺半,金光燦然,非常奪目。此時運轉起來以短棍瞬間護住李秀寧,也不忘以長棍遙遙點向獨孤鳳劍尖,顯然一身業藝不俗。

其余家將見狀也顧不得所謂尊卑之別,兵刃與甲胃、馬鞍踫撞聲不絕于耳,在秋日的烈陽下反射出絢麗光影,直奔獨孤鳳而來。

獨孤鳳猶如撲火的飛蛾,漫天光影將她團團籠罩沒有留出一絲余地。柴紹看到這一幕心中總算略微放松些許,心道不愧是唐國公用來保護嫡女的精銳衛隊,深得兵法三味。每一個人都算不得武藝好手,可是聯合起來卻是一個專用來對付高手的絕佳陣勢,一旦動手就沒有一丁點兒猶豫,換做柴紹自己也不敢直攖其鋒。

然而直到現在,他們依舊低估了獨孤鳳的實力。

「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隨著獨孤鳳手中長劍龍吟聲起,她念著歌訣倏地劍氣劇盛,在萬千兵刃光影中一個急旋便輕松避過,移至李秀寧近前,長劍幻起無邊劍影護住周身,整個人如同龍吸水一樣旋轉打橫,然後激烈如嘈雜落雨的金鐵交擊聲瞬間爆綻開來。

柴紹覺得自己一下子失去了視力,他本能的感覺到不妙,手中長短兩根護臂鋼棍像兩道閃電般在自己與李秀寧身前輪轉如飛,足以遮擋住千軍萬馬。可是一股悠然卻又無以名狀的輕微觸感無分先後的輕輕點在了他的兵刃之上,隨後可怖的震動從護臂鋼棍上瞬間傳來,接著蔓延至手掌、肘彎,直至雙肩 柱。

再往後柴紹已經全然感受不到,從始至終他的雙眼都未能看清發生了何事,但是當他再度恢復知覺的時候,就听見旁邊一道頗為戲謔的聲音說道︰「老左,你賭輸了,這人底子不差,想來是名門望族出身,只花了一天功夫就醒來。」

「席兄高見,小弟佩服,那上次咱們的賭債就算一筆勾銷吧。」柴紹匆忙睜開雙眼,就看到一個獨臂禿頂的老年男子倚著窗戶百無聊賴的在手中掂量著一塊干窩頭,隨口答道,顯然是要賴賬了。

柴紹心中驚疑不定,听對方話語自己已經昏睡過去一天,他想努力掙扎起來卻發現渾身無一處不是劇痛,雙臂至今仍在顫抖。頓時令柴紹擔憂起

「左游仙你真不是東西,可是老子替你止血療傷的!」另一人怒罵道,柴紹轉頭看去,這人骨瘦嶙峋,雙眼卻放出紫芒邪異非凡,而他道出的人名更是令柴紹驚疑,竟是魔門八大高手之一的「子午劍」左游仙,也就是那個禿頭獨臂老者。

「說來說去,席應你不還是猜錯了下一個投入‘監牢’的人是誰嗎?」左游仙對眼帶紫芒之人的稱呼更是令柴紹震驚,「天君」席應,這些魔門高手怎麼一個個都跟階下囚一樣在這間僻靜的院子中。

更致命的是柴紹左顧右盼沒看到李秀寧,也無數百家將,自己身上傷勢甚重連動彈都頗為艱難,讓他無比迫切的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而旁邊兩個老魔頭故意戲謔的看著柴紹在此掙扎,卻沒有半分相助的意思,左游仙譏笑道︰「你小子別不識好歹,席兄可是猜下一個與咱們相伴的是邪王或魔帥,結果你這毛頭小子捷足先登,嗤,柴紹,什麼無名之輩?」

柴紹當即大怒,他雖極有涵養但也是心高氣傲之人,何時被人當面嘲笑,然而眼前之人再是落魄也是魔門高手,甚至都沒被廢去功力只是重傷在身恢復緩慢。

看到柴紹還想掙扎叱罵,左游仙半個窩頭瞬間砸了過來堵住柴紹剛剛張開的嘴巴,立時讓他吐也吐不出,吞也吞不進,連手都抬不起只能怒目而視。

就在左游仙站起身來正要繼續羞辱柴紹之際,外頭傳來一名家僕的聲音,「柴公子若是醒了,勞煩回太原敬告唐國公,李小姐還需盤桓些時日,唐國公若是志在天下,勞煩親自赴宴。」

一時間柴紹目眥欲裂,一想到魔門中人的秉性和李秀寧如今處境,他連數百李閥家將安危都顧不上了,奮力掙扎著起來想要闖出去尋個公道。

卻沒注意席應與左游仙對視一眼,產生了奇貨可居的念頭,臉帶奸笑的走了上來,一人一邊摁住了柴紹。

「原來小兄弟是替唐國公李淵而來,在下失禮了,這里有一樁買賣正要與唐國公相商,只是不方便離開此地,還望柴公子傳遞一二……」

柴紹這邊的密謀根本無人在意,因為他們的談論在如今文搏的感知中明晰得就像在他耳邊低語。通過戰斗發掘魔種的潛力之後文搏一發不可收拾,雖然自身感知數據並未因此發生變化,可是他對周遭環境的掌握可謂是出神入化,能夠輕易地在西寄園範圍內監控一切動靜。

只要文搏想做,他甚至可以同時監視範圍內所有人的一舉一動,不過這樣既費神也沒什麼意義,所以文搏只是監控住幾個關鍵地點便能安然的在自己的院子里安心修煉魔功。

不過今天文搏卻不是故意放任柴紹和兩個魔頭的密謀,他不見李閥來人也是別有緣故,正是為了眼前之人。

「文施主練就非凡奇功,實乃向雨田前輩之後首屈一指的人物,貧尼佩服。今日為逆徒不請自來,還請施主見諒。」頭戴僧帽的比丘尼如玉人一般卓立于園中涼亭之下,雖然歲月給她沾染上了霜華,卻不掩其風采,足可見她年輕時美至令人難以相信,即使眼睜睜瞧著,仍不信凡間有此人物。

此人正是慈航靜齋的齋主,梵清惠。

文搏對于梵清惠的到來也是詫異莫名,他今日忽的心有所感,便閉門謝客,獨自等候在自家院中。

本以為是李閥來客引起自己的感應,可當李秀寧到來時又並非如此。直到文搏忽覺有人來到院中時睜開雙眼,卻見到一個遺世而獨立的比丘尼,手挽拂塵頭戴僧帽,一身杏黃色僧袍之外別無華麗裝飾。

文搏甚至不用對方通報姓名,從氣機感應就察覺到如深淵般寧靜而靜謐的湖面下潛藏著莫名的洶涌波濤,與當年初見師妃暄時近乎如出一轍,又有些微差距,更深沉內斂,也更加執著堅定。

因此文搏認出對方身份,乃是梵清惠親自登門拜訪。

如今梵清惠開門見山道出來意,文搏也不客氣,大馬金刀的坐在石椅之上撥弄著一個黃橙橙發光晶體,居然是邪帝舍利。

「齋主親至,文某有失遠迎,不過閣下高徒之事與我何干?難不成是因為文某從《慈航劍典》中得知一二當年邪帝謝眺的修煉心得,要拿我回慈航靜齋謝罪吧?」文搏調笑道,梵清惠固然實力不俗,可是在如今文搏的眼中已經算不得什麼威脅。

若說有什麼能令文搏刮目相看的,大概也就是梵清惠一舉一動頗具道韻,也就是能接近文搏十丈以內方才被發覺,因為梵清惠的真氣「波動」極其接近自然,不是刻意感知還真是難以分辨。

這也跟梵清惠毫無敵意有關,不過亦可見其不凡——哪怕對于文搏依然毫無威脅,所以文搏倒是有些興致想看看梵清惠打的什麼算盤。

听聞文搏調侃,梵清惠澹澹說道︰「文施主說笑了,貧尼怎敢強迫一代邪帝?何況祖師地尼與初代邪帝本就相交莫逆,慈航靜齋與聖門也並非一直敵對。如今聖門在文施主麾下重歸正軌,若說有事相商,那大約是貧尼來為文施主祝賀吧。」

這話說出來文搏如何肯信?說來道去還是他現在勢大難制,慈航靜齋決定以懷柔手段來對付他了。文搏摩挲著手中邪帝舍利,正要道破梵清惠心思,結果梵清惠話未說完,繼續說道︰「不過文施主若是想一觀《慈航劍典》自然無礙,慈航靜齋隨時恭候大駕。」

文搏眼露奇光,沒想到梵清惠如此大方,敢開出這個承諾,難道他還真怕了不成?哪怕慈航靜齋有天羅地網,到了他這等境地雖然真氣底蘊不如大宗師,可是與三大宗師交手誰勝誰負還猶未可知。

「齋主就不怕文某奪了《慈航劍典》?」文搏著實有了興趣,梵清惠的大方大出他的意料,如何不讓文搏懷疑。

梵清惠話鋒一轉,對于《慈航劍典》似乎並不大在意,讓文搏暗道不愧是最能忽悠的慈航靜齋,只听她說道︰「《慈航劍典》原籍雖珍貴,也只不過是當年祖師所傳別具紀念意義,實際上此書內容多有副本,並不擔憂他人奪走。可文施主修煉《道心種魔》,自有魔種在身,可知《慈航劍典》修到深處,亦有仙胎否?」

仿佛看出文搏熾熱的好奇心,梵清惠心知對方入甕,緩緩說道︰「仙胎魔種,天性相克,勢不兩立,其間沒有絲毫轉圜余地。雙方一旦相見必定只有殺死對方,或是投降,沒有第三個可能性。」

這話卻不合文搏所知,他修煉了道心種魔之後不是沒見過師妃暄,後來師妃暄獨自離去也無異樣——如果說人格分裂不算的話。

分明與梵清惠說的仙胎魔種之事不符,因此文搏雙目炯炯有神,光彩勝過手中舍利,他倒是想看看梵清惠如何解釋。

仿佛看出文搏心中疑惑,梵清惠念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貧尼破例下山也是為了這個不省心的逆徒,她本該以身度魔,卻先行領悟劍心通明之境,有了預知前事趨吉避凶之能,在潛意識明悟無從抵御施主魔功之後,竟產生兩種人格,以此壓制仙胎,故而……」

文搏不由啞然,覺得梵清惠真是異想天開,卻又頗為符合情理。只是梵清惠告知自己此事,難不成還以為他會幫忙找來師妃暄然後讓她恢復正常對付自己嗎?

然而梵清惠的話還是令文搏有些哭笑不得,他早該想到慈航靜齋的作風是怎麼樣的,當年石之軒、碧秀心之事便可窺斑見豹,此時不過重演罷了。

「可文施主卻又不知,妃暄的仙胎既是魔種最大的敵手,亦是魔種最天作之合的伴侶。如今文施主既領聖門重歸正道,何妨親上加親,與妃暄共結連理,雙宿雙棲呢?」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