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猶豫片刻,輕聲說道︰「南朝陳覆滅,許善心穿這喪服在西階下大聲號哭,一連三日。前朝文帝敕書慰藉,第二是,拜為通直散騎常侍,並賜他新服。許善心悲泣欲絕,進房更換衣服後出來向北站立,含淚拜了兩拜才接受詔命。」
長長吁出口氣後,又補充道︰「善心母範氏,在他被害時已經九十二歲,在治喪事時卻沒有哭泣,撫著靈柩說道︰‘能死國難,我有兒矣。’臥床不肯進食,十余日後駕鶴西行。」
許敬宗當年若是懵懂稚子,情有可原,可……可他已經二十七歲,還值班于謁者台,竟然對宇文化及哀求不止,只求能免其一死……忒沒風骨了!
李元嬰看著李靖臉上的不屑和嫌棄之情,就快要奔流入漢水,一去不復還。輕聲嘆息道︰「藥師公,听聞懋世公為人沉靜,喜慍不形于色,知帝不可諫正,又以高、張衡等相繼誅戮,懼禍及己,雖居近侍,唯諂取容,不敢忤意。那麼他是先知不可諫,還是先看到別人相繼被殺才知不可諫呢?某只能說,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
好的品德為什麼要反復提倡?因為做到那些好的品德,需要和本性中的懦弱、膽怯、懶惰、自私自利、損人利己等等陰暗面的品性抗爭。後世的每年都評選的感動種花家十大人物,為的就是提倡大家學習他們的明月共同途,自強敏天行,秉心自超越,康慨是英雄……赤心貫蒼穹。
還有一點,傳出虞傅和許敬宗不同表現的人是封德彝,原話是︰世基被誅,世南匍匐而請代;善心之死,敬宗舞蹈以求生。
事實上,封德彝暗中依附虞世基,為他出謀劃策,讓他諂媚奉承某位煬帝,扣押違背聖意的奏章,並抑制賢能……歸順大唐後,阿耶認為他諂媚不忠,對他嚴詞斥責,罷官遣返。他卻能進獻秘策,使得阿耶大悅,拜為內史舍人,不久又升任內史侍郎。後來阿耶打算廢黜隱太子,立二鳳阿兄為太子,因他固諫而止,死後多年,才被二鳳阿兄得知,端的是人才……舊唐書說他,多揣摩之才,有附托之巧的評論,極為中肯。
但封彝又不是全無才略,只會獻媚取巧的平庸之才,武德三年阿兄東征王世允,戰局膠著不下,阿耶有意撤軍,他說王世允計窮力屈,死在旦暮。今解而西,則賊勢磐結,後難以圖。第二年,阿兄迫降王世充,一戰定天下……武德八年升為中書令,最厲害的是他在阿耶,隱太子和二鳳阿兄之間出謀劃策,父子三人互不知情,都當他為好人,走位之強堪稱絕代,揣摩之才當為第一。
至于揭發彈劾封德彝的人,也是位小 人,唐臨,他的事業高峰期,在月復黑雉那里。
李靖︰「……」
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好像與許敬宗沒有什麼關系啊?滕王總是說些奇奇怪怪的話,讓人模不到頭緒,甚是頭痛。
公孫白卻對李元嬰的話深表贊同,當年護著他們不被禿馬戶算計,某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勇,可……輪轉之後,有時明明過得很艱難,卻沒想過要自了離開。將魚放到木桶里,放上魚餌,甩竿入水。看到李靖一副頭疼的表情,輕聲說道︰「李衛公,虞傅匍匐而請代時,其兄尚在,為的是救他兄長一命,胸中有康慨赴死的念頭。而許別駕舞蹈以求生,因為其父已歿,他無法做到從容取義成仁。異位而處……你會如何選擇?」
其實還有一點,滕王沒有說出口,忍辱偷生更難。比如一夜白頭後鞭尸三百以報父兄之仇的那位,比如臥薪嘗膽後兔死狗烹的那位,比如離國十九年說出退避三舍又結秦晉之好的那位。
李靖听到公孫白的話,沉默良久後,幽幽說道︰「某……誠不知矣。」
「不管白貓黑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李元嬰斜倚在軟枕上,憊懶地笑道。「藥師公和公孫先生一定比某懂,刀好不好用,也要看執刀之人是誰。」
就像封德彝,小人是真小人,可做事的時候,能頂住的時候也真肯頂。至于在阿耶與兩位阿兄他們之間反復橫跳,說白了不過是zz投資,若是沒被說破,他依然是唐初難得的忠臣、能臣。如同听琵琶而青衫濕的那位大老寫的,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
「王爺所言甚是。」李靖听到鈴聲,提起魚竿……只有寸余長的小魚,取下來放入一旁的木桶,有總比沒有強。眸光微閃,笑道,「王爺是想用許延族這把刀,對付那些不肯挪地方的豪族嗎?」
不論哪個州府,府衙附近都是寸土寸金的好地界,普通人買不起地,更建不起房子。
「藥師公認為李義府如何?」李元嬰不去看木桶里的那條桃花魚,也不理會李靖得瑟的小眼神,打了個哈欠,懶懶地問道。
李靖想到那個溫恭守禮而博學的監察御史,斟酌著說道︰「耿直坦蕩而又和而不同,頗有古君子之風。」
李元嬰︰「……」
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白大老絕對是古今鑒茶第一人,專鑒茶人茶語。
「那就由許別駕負責搬遷溝通事宜,他負責監督,相信事情的進展會特別順利。」
話鋒一轉,問道︰「你們說今夜帶阿兄去嵐皋賞月如何?在長安不是樓船簫鼓,峨冠盛延,燈火優傒,聲光相亂,就是高閣敞軒,名娃閨秀,攜及童孌,笑啼雜之,又或者環坐露台,吟詩聯句,淺斟低唱,弱管輕絲,名為看月卻近乎無人望月。」
李靖︰「……」
呃哦……今日份上衙時間結束了。卻也不能否認,滕王對夜宴的總結相當到位,聲光相亂的笑啼雜之與淺斟低唱,更適合暗中勾連,達成某些不宜為人所知的交易或者……結盟。
「小船輕幌,淨幾暖爐的輕簡出行,怕是不適合陛下。」公孫白接過李元嬰的話,輕聲說道。
陛下能夠同意不是全副儀仗出行,已經很是難得……也許等去滕州時,可以嘗試一二。金州我們來的時間太短,嵐皋的深山里,誰也不敢保證沒有隱居的謀逆之士。哪怕只是有驚無險,對滕王來說,都很危險。
李元嬰明白了公孫白的未盡之言,等阿兄離開後西城後,某可以體驗一回蘇大胡子寫的︰肴核既盡,杯盤狼藉。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
……晉陽小包子會留在金州,為了不帶壞小朋友,等她離開再說。
「你們釣到了幾條小魚呀?」唐儉沿著河岸走來,笑著問道。他身後跟著金州長史狄知遜,狄知遜手里拿著卷軸,跟在狄知遜身後的七品淺綠袍抱著一摞文書。
李元嬰直接閉目假寐,那些文書認識某,某不認識他們……某只需要看數據逆推就好,此時的人數據造假手法很粗糙,不像後世那些變著花樣偷水漏水的魚圈流量,或者直播大網紅,動不動就以小目標為單位。
在十二時辰里收益最大的大理寺司直元載,當了十六年宰相後籍其家,鐘乳五百兩,詔分賜中書、門下台省官,胡椒至八百石,它物稱是。至于鐘乳何用,為了河蟹,請自行查某度……在那時的作用相當于小藍pian
……唐朝的大老虎比起辮子的和中堂,還是弱一些滴。一兩胡椒大概七八千銅錢,也就是七八兩銀子……一石等于十斗,一斗十二斤,一斤十六兩……一千萬兩多些相當于他當宰相時一年的guo庫收入,和中堂卻是白銀八億兩(還有種說法十幾億),相當于辮子十年的guo庫收入,白銀每克需要四五塊軟妹幣,就算按一斤十六兩計算,一千二百億左右軟妹幣,一百七十億叨樂,差不多相當于小米雷的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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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太窮了,某要努力去掙小錢錢!
除了琉璃、煙花、金累絲,還有什麼能掙到小錢錢呢?油紙包暫不考慮,那屬于這個時代的大殺器,茶葉……數量不夠,茶園的擴建,不是修路,茶樹沒法揠苗助長,必須遵循生長規律
……鋁器,鋁不能做杯盤酒盞,那會不得往生……可以做鏡框或者擺件,用鋁換金子還是相當劃算滴。
唐儉和李靖相視一笑,坐到他身邊,接過狄知遜手里卷軸,展開來看,輕聲說道︰「石灰窯和磚瓦坊已經正常運作起來,同意搬遷的人也簽好了相關契約。肯出工抵賬的名冊登記完畢,按照張署令的規劃,不用兩月就能完工,不會耽擱秋收。」
主要是院落的圖紙,對于庶民來說,很有誘惑力。寬敞明亮,不用擔心漏雨或者坍塌的房子,哪個不想要?還能出工來免除差額,等于白得。
「那些監工的培訓完成了嗎?」李靖看著輿圖上被標注出來的位置,挑眉笑道。「難怪王爺說庶民好辦,豪族難為,他們還真給王爺面子。」
葉法善帶著某的信箋去桂州找李重光,今日不歸,明日必回。至于其他人,就讓許敬宗與李義府去談。
李元嬰︰「……」
這種面子給你們就好,某不需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