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迦流產,被送進醫院,此刻白色的床單,和她的臉色無異。
許光偉滿眼猩紅,眼底深處都是恨意,他對岑清伊恨之入骨。
虛掩的門,閃過一個壯男的身影,他偷偷發了一條語音信息︰「廉董,孩子已流產,許總和陸迦在醫院,需要現在帶許總回去麼?」
廉董︰不必。
廉程不僅沒有強行許光偉,她嘗試打電話,許光偉沒接。
廉程發了語音給他,語氣透著少有的自責和歉意,「光偉,我最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你是我的兒子,我希望你幸福,如果你確定陸迦是你想要的,你就和她在一起吧,她的孩子,也是我許家的孩子,作為母親,我也是為了你好,不看陸迦,我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可以接納她作為我們許家的媳婦,我等你們一家三口回家。」
這無異于在新鮮的傷口上撒鹽,疼得許光偉幾乎坐不住。
隨之而來,是喪子之痛,他對岑清伊的恨意早就擊垮他的理智。166小說
一切都是岑清伊的錯,許光偉握緊拳頭,滿腔的仇火無處發泄。
屋漏偏逢連夜雨,此時的許東晟主動打電話問林斯年案情進展,尤其關注涉及許光偉的那幾個。
林斯年如實匯報,薛高朋已經查到,有一個賬戶,給主動自首負責人賬戶打了一筆錢,而這個賬戶,是許光偉名下的。
許東晟深吸口氣,連日來早出晚歸一聲不吭的許光偉,讓他怒火積攢不少。
這會兒,掛斷林斯年的電話,許東晟揉著眉心,憋著那口氣,打給廉程,問︰「你趕緊問下光偉,他是不是拿錢賄賂物業負責人,讓人家去自首了?如果有這件事,讓他趕緊滾去自首!」
廉程那邊話沒來得及說,電話被掛了。
曾經好不容易找到的平衡點歪了,世界開始亂了。
岑清伊被打之後,許光偉抱著陸迦送去醫院,沒叫救護車。
岑清伊被打得眼冒金星,站在原地緩了一會,瞥見血泊里有一張便簽。
岑清伊撿起來,字體飄逸,有些眼熟,一時想不起。
血跡已干,岑清伊疊起來放在兜里,揉揉牙關,疼得皺眉。
岑清伊回到車里,拉開鏡子照了照。
眉骨青紫,腮幫子腫了,小月復陣痛……她這是毀容破相了,她想起許光偉一陣陣的恨。
江知意這時打來電話,問她是否順利。
岑清伊來這邊的銀行幫許光偉查賬,證明確實是許光偉的賬戶給物業負責人馮偉匯了一筆錢。
意外遇見陸迦,她想繞行的,但見陸迦哭得不成樣子,整個人走路直不起腰,等摔倒時,她已經看見腿根兒隱約的血跡。
陸迦流產了,許光偉卻在第一時間只顧打她,岑清伊真是越想越氣。
岑清伊沒在電話里細說,「挺順利的,我現在往回走了。」
「那你接我,我跟你一起回家。」
掛斷電話,岑清伊琢磨要不要去診所處理下。
問題是再怎麼處理,這腮幫子腫得饅頭似的,哎,岑清伊嘆口氣。
在撒謊與不撒謊之間,岑清伊思考一路。
到醫院,岑清伊先去處理傷口,意外遇見來找穆青的蘇羨。
蘇羨驚得張大嘴巴,「我的天,你被打啦?」
「什麼打蠟?我還磨地板呢。」岑清伊扯著冷幽默,往里走。
蘇羨跟在後面,「這誰啊,下手這麼重,你不得起訴他。」
岑清伊捂著疼得一鼓一鼓的臉,「起訴可便宜他了。」
蘇羨電話響了,她接通喊了聲姐姐,岑清伊擺擺手,意思是不要說。
「啊,姐姐,我馬上就來,你等我下哦。」蘇羨看了眼岑清伊,含糊不清地說︰「就還有點事,等下嗷,親親姐姐。」
這家伙嘴甜的,岑清伊不客氣地踢她鞋幫,等掛電話吐槽道︰「我都這樣了,你還給我塞狗糧。」
「你少給我塞了啊。」蘇羨氣哼哼,「我等你處理完再走,到底啥情況啊,你這帥氣的小臉,今天被揍毀容了。」
「一言難盡。」岑清伊處理傷口10分鐘,蘇羨和她的電話一起響了。
岑清伊推了一把蘇羨,蘇羨回身說︰「有事你隨時找我。」走出幾步回頭甕聲甕氣囑咐,「你少打架,逆子。」
「我踢你。」岑清伊疼得齜牙咧嘴,接通電話,「姐姐,我這就來了。」
見了江知意的面,江知意和林依依都驚了。
江知意疼得心尖痛,「我這半天沒看著你,你就這樣了?」
「事發突然,我跟你說。」岑清伊瞟了一眼林依依,林依依裝作不知情,「看我干什麼?愛慕我啊?我可討厭你。」
「……」岑清伊無辜地眨眨眼,「你想得美。」
「你什麼意思?」林依依瞪眼,異瞳閃著光亮,怒道︰「我配不上你這只小崽子怎麼的!」
「對呀。」岑清伊氣死人不要命的樣兒,「我和我姐姐絕配。」不僅氣人,同步撒狗糧,嘟起小嘴照著江知意的腦門啃一口,疼得腮幫子抽痛。
林依依氣得用手里的資料,照著岑清伊的後背抽了一下,「你怎麼這麼皮!」繼而跟江知意告狀,「管好你家的崽子!」
江知意看著兩人打鬧,一個忘記臉上的疼,一個放松了緊繃的神經,她還順帶賺了個親親,似乎也不賴。
最終,江知意張羅著,一起出去吃飯。
岑清伊受傷,優待是喝粥,氣得她哼哼唧唧,說要喝最貴重的粥。
可惜,受傷的人,要清淡,江知意點了白米粥,喂了一口,岑清伊才滿意地喝粥。
林依依被塞狗糧,一旁哼了兩聲。
岑清伊當著兩人的面,講了下午偶遇陸迦,以及和許光偉打架的事。
陸迦叛變與否,對她們來說,不是不重要,但是沒有重要到不可取代。
早之前她們察覺到陸迦和許光偉關系變化,兩人便開始留心,信息也做了保密。
只是,她們的初衷,陸迦一早就知道,如果她告訴許光偉,勢必會帶來一些麻煩。
「我覺得陸迦可能還沒說。」岑清伊後期試探問過江槐,名流集團並沒有采取特別的手段,「不過以後不好說,咱們還是留神點。」
陸迦流產,已成事實。
江知意嘆口氣,不管叛變與否,她沒想過孩子會流產。
「孩子是無辜的,對陸迦打擊肯定不小,未來陸迦真的叛變,只要不過分,也不跟她計較。」江知意願意放過陸迦,但許光偉,她錙銖必較,「許光偉作惡多端,除了他自己,沒人能救他。」
天漸漸黑了,陸迦也醒了。
淚腺蘇醒,淚水撲簌簌往下落。
孩子沒了,陸迦明知事實,卻從心底抗拒接受這件事。
面對許光偉,陸迦的心,無聲息地發生變化。
今天她處于危險,許光偉卻只顧私人恩怨,對岑清伊下狠手。
事實上,許光偉做過太多不人道的事,即便他是傀儡,他也逃不月兌責任。
許光偉怎麼有臉打岑清伊?而且岑清伊明明在幫她。
陸迦對許光偉的置之不理,讓他痛苦卻又無法排解。
腦子里的恨時常侵佔理智,許光偉恨透了岑清伊,恨死了她。
任憑許光偉怎麼主動,陸迦都不開口,許光偉最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垂著頭,啞著嗓子問︰「你是因為姓岑的,才跟我這樣嗎?」
陸迦苦笑一聲,許光偉根本不懂她。
陸迦翻過身,輕聲道︰「我們到此為止吧。」
「呵。」許光偉笑得冷森,「果然是因為她。」
陸迦懶得再說一句,縮進被子里,淚水頃刻間打濕枕頭。
許光偉的手機響了,是許東晟打來的。
第一遍,沒接。
第二遍,還是沒接。
第三遍,廉程打來的。
……
許光偉都沒接,他在病房里守了一夜。
陸迦不理他,他依舊買粥,打熱水。
陸迦不依他,清晨,許光偉扳過她的肩膀,低沉道︰「你吃了喝了,照顧好自己,我就走。」
陸迦看見滿眼的紅血絲,默默起身,仰頭喝粥,一口氣喝完水。
陸迦重新躺回去,許光偉站在原地,無力地點點頭,「不管什麼原因,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
陸迦不想听見他的聲音,他聲音顫抖,似乎在克制什麼。
「廉程說同意我們在一起了,但是我覺得為時已晚了吧?」許光偉的笑聲听起來像是在哭,「沒關系,我這個窩囊廢配不上你,從此以後,你照顧好自己。」
許光偉從兜里掏出一張黑卡,塞進她的被子里,「離開江城吧,去一個喜歡的地方,再也別回來。」
許光偉望著床上的人,不給他任何回應。
最後一個在意的人,他也沒能保護好,最後的救命稻草,弄丟了。
許光偉無聲地笑起來,悲涼,絕望,無助,痛苦……笑到最後淚水滾落。
許光偉俯身抱住床上的一團,狠狠地親了一口被子,忍著顫聲說︰「陸迦,下輩子我再愛你。」
許光偉轉身直接離開,走廊里的客人詫異打量他。
許光偉目露凶光,怒聲道︰「看什麼看?找死啊!」
從此以後,他不再是許東晟和廉程的高干之後,而是一個只求人生快意恩仇的囚徒。
佛擋殺佛,魔擋殺魔。
許光偉抹去眼淚,第一件事是回家。
時間尚早,廉程和許東晟正在用早餐。
門被猛地踢開,夫妻兩臉色陰沉。
「你還知道回來?」許東晟冷著臉。
許光偉熟視無睹,徑直往房間里走。
廉程起身,高聲道︰「你父親在跟你說話,沒听見麼?」
!許光偉狠狠地甩上門。
許東晟臉色徹底黑了,「這個逆子,不管不行了。」
廉程上樓,擰門,門被鎖了,「開門,快點,別等我發火。」
許東晟看了一眼保姆,命令道︰「去把鑰匙找來。」
房間里許光偉,垂著頭,手里擺弄腋下槍套,里側裝著他親手打磨的匕首,黑色的刃身閃亮,鋒利無比。
外側是一把珍藏版的伯/萊/塔M92F手/槍,內裝15發子彈。
許光偉緩緩擦拭槍身,對于門外的斥責和怒罵,他充耳不聞。
門外的保姆終于拿來鑰匙,廉程打開門,和煦春風撲面而來。
窗子大敞,房內空無一人。
廉程疾步到跟窗前,高聲喊著他的名字。
許光偉穿著他最珍愛的定制西裝,大步向前,再也沒有回頭。
人生,沒有回頭路。
許光偉整理好著裝,招手攔車,「去天茂中心。」
今天周末,天茂中心的11層關著門。
許光偉回到一樓,天空之城書店里有忙碌的身影,清晨,認真負責的老板總會早早過來準備開店營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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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光偉靜靜地站著,手模著腰間的槍套,摩挲著槍的輪廓。
許光偉深吸口氣,牙關緊咬,他上前一步,正好秦清瀾抬起頭。
四目相對,秦清瀾先認出許光偉,揚起笑打開門,「小許啊,這麼早過來有事啊?」她像是意識到什麼,指了指樓上,「她們今天休息,你白跑一趟了。」
秦清瀾閃身讓路,「吃飯沒呢?我這剛做好的,進來吃一口吧。」
許光偉咬著牙,唇抿成一條線,秦清瀾招手,「今天正好是你最愛的蝦餃,腸粉,還有皮蛋瘦肉粥,阿姨沒記錯吧?」
許光偉的靈魂,像是被什麼重擊,心底剛升起的歹念被溫暖的笑意包裹住。
「愣著干嘛呀?」秦清瀾上前拉許光偉,「這都是阿姨做的,快來嘗嘗。」
許光偉被拽進店里,初升的朝陽充滿希望,每個人臉上洋溢著笑,迎接嶄新的一天。
許光偉坐在玻璃窗前,埋頭吃蝦餃,心口酸澀。
手機瘋狂地響個不停,許光偉被吵得心煩。
幾乎都是廉程發來的信息,幾十條,有語音和文字。
語音幾十秒的長度,文字都是簡短的質問,就是沒一句關心。
「再嘗嘗阿姨炸的煎餅果子,」秦清瀾輕輕拍了拍許光偉的肩頭,「你這孩子瘦了,我上次看你可壯實,是不是太累了?要吃飽,照顧好自己。」
廉程︰你再逼我對你來硬的,你知不知道?
耳邊的溫聲細語,文字里的冰冷呵斥,許光偉回了一條︰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麼嗎?
答案自然不是他想要的,一句平常不過的話,換來更多的訓斥。
許光偉直接將人拉黑,關了手機。
秦清瀾從後面出來,看到桌上壓著100元,許光偉不知去向。
秦清瀾長舒口氣,趕緊個岑清伊打電話,「你在哪呢?」
岑清伊正在路邊停車,「我到天茂中心附近,打算加個班。」
「什麼?」秦清瀾急得口吃,「你、你別下車,听見沒?」
「啊?」岑清伊已經下車了,一回身,許光偉站在街對面。
秦清瀾壓低聲音道︰「許光偉來過……」
「我看見了。」岑清伊望著許光偉,他再等紅燈變綠。
秦清瀾急忙從店里出來,躲在門口,瞥見一輛公交車由南向北正在駛過來,她壓低聲音,「听我說,許光偉可能有槍,當我說跑的時候,你立刻往巷子里跑!」
公交車的車頭與岑清伊身形交錯一瞬,秦清瀾急促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