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盡管布瑪的話听起來石破天驚，可16號還是平靜地問道，「我的程序告訴我，必須要殺死孫悟空，你剛才的敘述並沒有說服力。」
布瑪豎起食指輕輕搖了搖，笑道︰「錯了錯了，你真的錯了……」
「所以我想請你說清楚。」
「挺有禮貌的嘛，真是人不可貌相，沒想到人造人之中，還有像你這樣儒雅的紳士，格羅博士真不愧是機械人工學的天才……咳咳，別這麼看著我，馬上就言歸正傳了……」布瑪從16號龐大的身軀旁掠過，走到了孫悟空身邊，這才站定，繼續說道，「程序確實是叫你必須殺死孫悟空，要想殺死孫悟空，首先要滿足一個什麼最基本的條件？你知道嗎？」
16號笑了︰「你不必嘗試說服我了，女士，不管我打得過打不過孫悟空，程序既然這麼」
「哈哈哈哈哈——」16號話音未落，布瑪忽然爆發出一陣狂笑，好像16號說了什麼非常好笑的事情一般，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不敢言語。
「我剛才說的話，有那麼好笑嗎？」16號的脾氣真是好的過份，等布瑪笑得差不多了，才禮貌地和聲問道。
布瑪擦擦笑出眼角的淚痕，一本正經地說道︰「是啊，你的答案太愚蠢，逗得我不得不笑啊，你剛才的意思無非是說，殺死孫悟空的基本條件，是要比孫悟空更強對吧？」
「我的意思是，無論是否比孫悟空強大，並不影響我執行既定任務……」
「你從一開始就搞錯了，人造人16號，你搞錯了要想殺死孫悟空就必須要滿足的，最基本的、最必要的條件……」布瑪表情漸漸嚴肅，正色道，「那就是，孫悟空，必須活著。」
「你說什麼？」16號的電子腦一下子沒有來得及理解布瑪這句話的意思——正因為這句話結構簡單，才會有更多的引申義，電子腦此刻正通過比照布瑪與16號先前的對話，對各種可能的含義，進行篩選鑒別。
「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明白嗎？要殺死一個生物，那麼，這個生物首先必須應該是活著的，對吧？一具已經死去的尸體，你怎麼把他再一次殺死呢？」說到這里，腦子比較好使的悟飯和克林，似乎有些明白了布瑪的用心，略帶欽佩地點了點頭。
人造人16號又一次笑了︰「我同意你的意見，女士，這是最簡單的道理，所謂的‘殺死’，其實是個帶箭頭的單向狀態轉換行為，在這個轉換的兩端，分別是‘生’與‘死’，箭頭從生指向死，卻不能反過來，從死轉向生，另外一方面，殺死死物這種事情，本身就是反邏輯的……」
「你明白就好，那麼現在你可以向後轉，離孫君遠一點了……」听到這里，布瑪不耐煩地伸手作出驅趕的動作，嘴里不住說道，「去去去，還不快走？」
16號還沒有反應過來，抓抓頭，問道︰「你說什麼？女士，請你讓開一下好嗎，不要妨礙我和孫悟空的戰斗……」
「哎呀，你這傻大個真是……」听到這里，就算是稍微遲鈍一些的飲茶和天津飯也明白了，「布瑪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孫悟空既然已經死了，你怎麼能再去殺死他一次呢？你自己都說了，殺死一個已經死掉的人，本身就是反邏輯的……」
「你說什麼？」听了飲茶的話後，16號勃然色變，臉部的人工肌肉一抽一動，吃驚地瞪視著孫悟空，奇道，「不可能，不可能，從剛才的戰斗來看，既有心跳脈搏，又有呼吸代謝，他明明還是活……什麼！」
原來是16號開始對孫悟空進行全面識別的過程中，在「生死」這一欄處，得到的反饋居然是「死亡」！
「不……不可鞥……這不可能……有脈搏……有呼吸……卻是死的！」16號感到自己的認知，開始奔潰，急忙停止了全面識別，雙手捧住了腦袋，痛苦地朝天慘叫道，「這不可能！我的電子頭腦一定是出了問題！」
「沒有哦，人造人16號，雖然不知道你接收到了些什麼訊息，可是看你的模樣，我認為，這結果並不像你想象的那樣不合理，反而可以證明你的電子腦的性能優秀哦！」布瑪沖著癲狂痛苦中的16號眨眨眼，笑道，「而且，你可以試著去識別一下，此地的所有人，我告訴你，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已經死了。」
樂呵呵地勾搭著向他招手示意的克林和飲茶，識別結果，已死亡。
看著他默然無語，只是嘆了口氣的天津飯，識別結果，已死亡。
站在布瑪身側，面色平靜的悟飯，識別結果，已死亡。
「你肯定對我的電子腦中施加了什麼法術！」16號失魂落魄地倒退了幾步，摔倒在了地上——對于一個全機械內構的人造人，這種程度的仿生，實在令人嘆為觀止。
「哎，你這家伙，似乎什麼都不明白的樣子，布瑪，就讓我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訴他吧！」克林畢竟心軟，看不得16號痛苦的樣子，便走到他面前，正色道，「就讓我把事情的經過都告訴你吧，你會不會測謊？」
16號一怔，看看這個誠摯地看著自己的小個子，點頭道︰「在你整個表述期間，我可以通過測量你的脈搏等數據，對你的心理進行評估，準確率最高可以達到百分之九十七。」
「那你就好好測量吧。」
16號遲疑了一下，把手輕輕放在了克林的光頭之上——這是他自從被創造出來以後，除了生死相搏的孫悟空之前，第一個觸踫到的人類，他感到自己的電子頭腦中，起了某些奇妙的變化。
他並不知道，此刻，在他腦中，究竟發生了多麼奇妙的事情︰名為感性的新思考模式，在他的人工神經元之間的沖動傳遞之間，慢慢形成，這種奇妙的感覺，是之前所有的純機械內構的人造人從來都沒有過的經歷。
他低下了頭，靜靜地傾听著克林訴說著關于孫悟空和他的伙伴們的故事……
包括人造人的創造者格羅博士在內，從未有人想到過，人造人與地球人，會有一天，像現在這樣，和諧地站在一起。
是的，沒有人預想到眼前這一幕的發生……
也許，要除去正在一邊呵呵傻笑著圍觀的孫悟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