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論鑄劍的速度，葉長生完爆莊重。
不但速度快，葉長生鑄劍的每一個步驟，都簡單到令人發指，幾乎沒有任何繁雜的動作。
然而並不是誰的鑄劍速度快，誰就能贏得這場比賽，到了最後，還是要看劍的質量如何。
圍觀的眾人議論紛紛，有好事者輕聲質詢木青柯，如何評價葉長生的鑄劍術。
木青柯冷哼一聲︰「輕佻！」
不少人深以為然點點頭，葉長生的表現，確實太漫不經心了。
也許他知道自己根本贏不了，索性追求一個灑月兌，亦或是從鑄劍的速度上找回一點安慰。
但不管怎樣，這場比試將決定兩位鑄劍師的職業生涯，葉長生應該更慎重一些才是。
眾人七嘴八舌的聲音不斷傳來，葉長生坐在輪椅上，雙手依舊放在劍範上，梳理著劍脈。
因為是多次合成熔鑄，所以最後整體澆鑄的劍範，是倒立的，劍柄在下，劍尖在上。
如此一來，葉長生就能更加方便地調整劍尖上的稜面，其軟硬程度不同，無非是銅水、鉛、錫、炭的成分誰多誰少的問題。
雖然在場的有不少鑄劍師，能夠看出來葉長生在做什麼，但卻無法得知葉長生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即便連全城協助葉長生鑄劍的柳不凡他們也看不出名堂來，其實他們心里也有點慌，也覺得葉長生鑄劍的過程太順了，順的有點漫不經心。
大概也只有來自楓城葉家的三人，才真正明白葉長生的手法。
神煉血脈的天賦神通，便是通過強大的精神力，深入到劍體的世界中，從微觀角度去觀察一把劍，乃至去改變一把劍。
哪怕這種傳承的天賦再不高，但也遠不是其他鑄劍師通過後天努力便能達到的。
正因有了如此強大的天賦，神煉血脈的傳人才能在千萬年的歷史進程中，始終不曾被淘汰，牢牢掌控著鑄劍者的世界。
這種天賦也是楓城的秘密，外人自然是看不懂，倘若看懂了，葉長生的身份也就沒那麼多爭議了。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葉長生眼簾輕輕一挑，雙手從劍範上移開，最後的銅水已經凝固成了劍尖，閃動著青幽的光澤。
大錘急忙掏出一瓶丹藥，取出兩顆遞過去。
葉長生吃下丹藥，向後倚靠在椅背上，任誰都能看出他無法掩飾的疲憊和虛月兌。
想想也是，一把斬衣劍，無數個細節，要把這些細節在短短半天的時間里理清，並且將它們一一實現，耗費的精力可想而知。
這就像是一名學子在做命題文章，一開始就受到諸多的限制，反而不如自由寫作來得輕松寫意。
這麼一想，旁觀的眾人倒也不覺得葉長生輕佻了。
自始至終，莊重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會因為葉長生先完成了鑄劍而感到浮躁，更不會因為旁人的議論紛紛而心神不寧。
他的目光始終投射在熊熊燃燒的爐鼎上，一道道命令沉穩無比，一道道步驟清晰無比，按部就班，按照自己的節奏，推進著鑄劍的進程。
然而莊重大師的內心，卻遠不如表面上那麼平靜。
雖然他沒有刻意去看，但卻清楚葉長生的每一個步驟。
實際上到了他這個級別，思路已經不重要，細節方面才最為重要。
在他看來，葉長生的每一個步驟都無可挑剔，每一個細節都沒有出現紕漏，可謂行雲流水。
設身處地，莊重震驚地發現，即便是自己按照葉長生的思路來，也未必有葉長生做得那麼好。
當然，在一個虛假的現實上，一個人同樣可以建立起強大的自信。
葉長生肯定在某些地方出現了誤算，或者他甚至算不清楚，所以即便他的完成度再高，再完美，那也是建立在錯誤的基礎上。
那麼這把劍最後鑄造出來，也勢必會出現這樣那樣的瑕疵和偏差，即便是再完美的過程，也完全失去了意義。
但不管怎樣，莊重竟然對葉長生產生了一絲欣賞。
他以前听過不少關于葉長生的傳聞，而這些傳聞大都是負面的。
在他的印象里，葉長生是一個被時事塑造出來的樣子貨，是一個沽名釣譽、充滿虛榮心的家伙。
然而眼見為實，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葉長生在鑄劍時表現出來的專注，從容，自信，已經讓他確信，葉長生是有真本事的，不愧天才之名。
要親手毀掉這樣一個前途無量的天才少年，莊重心情有些沉重，哪怕葉長生表現得再狂妄，再無禮，也不應該受到如此嚴厲的懲罰。
終身遠離自己所熱愛的事業，莊重簡直無法想象這該有多麼痛苦。
然而老師要拿他立威，要懲罰他的冒犯，莊重對此無能為力。
暗嘆了一聲，莊重停止了劍範的擺動，向後退了一步。
天色已黃昏，他的斬衣劍也完成了。
勝負揭曉的時候到了，人群紛紛向前涌動，翹首以待，等著兩個劍範被打開。
陳老吉不想作為仲裁者，所以面對木青柯的邀請只是搖頭笑笑，後者倒也不在意，帶著幾位鑄劍師公會的高層，大步向著池子里走去。
在眾人的監督之下，兩個劍範打開，雙方的鑄劍師取出鑄好的青銅劍，迅速將表面打磨了一番。
當然，如果在實際當中，鑄造好的青銅劍需要更加精細的打磨，此後還要經過二十多道工藝，最後才算是真正的作品。
不過既然雙方是在比試，那便沒有那麼多的講究，只要能夠看出劍體清晰的形體，就足夠大拿們去評判這把劍了。
木青柯先是拿起莊重的劍，品鑒一番，不禁滿意點點頭，露出欣喜的笑容。
莊重是他最為得意的弟子，實在是太熟悉了，從這把劍來看，莊重的鑄劍術，似乎又有所提升。
雖然這提升很是微不足道，只存在于感覺之中，但落在木青柯這樣的大師的眼中，卻像是螢火蟲一般醒目。
這把仿制的斬衣劍，和真品的相似度，至少可以打九十五分。
莊重幾乎可以認定，葉長生輸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