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大陸是有神靈存在的，所以才會有那麼多的修行者，畢生所求的，無非是成神，永生。
世人供奉的絕大多數的神靈，不過是出于我們單薄的想象，才被塑造成千奇百怪的形象。
然而它們不是真的，至少不是全部。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就連葉長生修成第二功德相後，就可以有無數的變身，更何況是第四功德相的大德高僧？
更何況是高高在上的神靈？
我們塑造的神靈形象，要麼神秘，要麼威嚴，要麼怪異，不過是為了引導信徒們的皈依。
修羅門供奉的修羅王也是如此，為了強調他的強大，所以被塑造成三頭六臂，為了顯現他的凶猛，所以他降服了九頭怪獸，為了增加信徒的歸屬感，所以他擁有和人類一樣的體型和面貌。
明明是假的，然而久而久之，假的也就變成了真的。
修羅門當年的創立者，以修羅王轉世自居，號稱神之子，在被無極魔尊滅門前，已經傳承了六代修羅王。
六代信徒，千年膜拜，由此匯聚的信仰之力何其強大?
這股強大的信仰之力，足以為黃金雕像注入一絲神性。
又或者說，神靈國度的修羅王，注意到這股強大的信仰力量，天人交感之下，所以投以了一絲回應。
這一絲回應，便是神性。
神性，顧名思義，神才具備的屬性，它可以是一種精神的力量，也可以是一種現實的力量。
神性的強大毋庸置疑，因為神性的背後，是一位真正的神靈。
哪怕只是最弱小的神靈，哪怕只是一絲神性，也足以碾壓世俗大陸的所有力量。
葉長生和烏烈只希望他們的感應是錯誤的，否則的話……
神秘幽暗的殿堂，陷入詭異的死寂。
十一位探險者不敢輕舉妄動，周圍滾動的黑霧也踟躕不前，靜謐之中，醞釀著巨大的凶險。
神性是對信徒的認可，同樣也是對信徒強大的庇護，無極魔尊可以無視于神性的威能，他們卻不行。
他們沒有這個實力，也沒有這個智慧。
「嗡！」
空氣出現了波動，一道絕美男子的身影，緩緩浮現了出來。
呼！
殿堂中涌動的黑霧，同時向後翻卷，邪靈驚恐的叫聲此起彼伏。
烏烈和魔鈴眾人同時躬身行禮︰「見過護法大人！」
神劍丹青微微一點頭，沉靜的目光投向祭壇後方的黃金雕像，眼中漸漸變得灼熱起來。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神劍丹青張開雙手，寬大的袖子垂落下來，一步一步，向著祭壇走去。
「轟！」
大殿微微顫抖了一下，葉長生大腦轟鳴，靈魂一片刺痛，險些直接昏厥過去。
丹青猛然止步，仰望著黑暗中的黃金雕像，朗聲道︰「我魔教乃是正統，擁有億萬信徒，你可以接受我們的供奉！」
此言一出，烏烈等人震驚萬分，葉長生卻是心中一動，隱隱猜到了什麼。
以二祖無極魔尊當年的威能，即便不能抹殺這一絲神性，但要打破這座黃金雕像，讓那一絲神性失去寄托，卻是不難辦到的。
然而無極魔尊卻並沒有這麼做，而是保留了黃金雕像，保留了這一絲神性。
那麼只有一個理由，無極魔尊是要將這一絲神性，引入到魔教的正統之下。
修羅門，原本就是從魔門衍生出來的教派，重歸魔門，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對于魔教來說，無非是在總壇供奉的眾多神靈中，為黃金雕像的修羅王，騰出一個位置罷了。
在天玄大陸漫長的歷史中，類似的事件一直在發生著。
圖騰崇拜的部落，征服另一個圖騰崇拜的部落，並將那一部分的圖騰，並入到自己的圖騰中。
不斷兼並，不斷合並，最終才有了駝頭、鹿角、魚鱗、鷹爪的無所不能的龍。
今日的魔門乃至魔教，也經歷過無數次的融合，無數次的兼並，才有了今日。
葉長生猜測，當年二祖沒有直接把黃金雕像帶回總壇，大概是想把這座黃金雕像晾一晾吧。
這一晾，就是兩千多年。
大殿靜寂無聲，丹青挺拔著身軀，眉毛一揚，冷冷道︰「你就算殺了我們，可你殺得光我們億萬信徒嗎，千年後，我魔門再出一位超凡入聖的無極魔尊，你又如何自處？！」
如果說剛才是請求，那麼現在就是赤果果的恐嚇了。
魔鈴眾人看著護法大人的背影，眼中滿是崇拜和敬畏，高山仰止。
護法大人不是在和黃金雕像談判，而是在和雕像背後的神靈談判。
一個凡人，竟然有勇氣和一位神靈談判！
只有葉長生清楚，丹青此刻所做的，不過是在二祖當年沒有做卻留給後人去做的事。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猛然間，腦海中回蕩起一個遼遠的聲音︰「走上前來！」
葉長生毛骨悚然，亦或是出現了錯覺，他分明看到前方的黃金雕像，募得閃動了一下，露出一雙深不可測的眼楮！
鬼使神差，葉長生眼神空洞，邁起腳步，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魔鈴大驚失色，正要阻攔葉長生，卻被護法大人嚴厲地阻止了。
在眾人震驚而又緊張的注視下，葉長生徑直走到祭壇前，停下了腳步。
他的目光變得清澈起來，仰望著黑暗中的黃金雕像，垂首道︰「修羅王閣下，我來了！」
「我不是什麼修羅王，但我需要信仰之力，」神秘遼遠的聲音，再度回蕩在葉長生的腦海中，「你是他的傳人，我需要一個承諾。」
葉長生強自鎮定，轉身看向丹青︰「他需要一個承諾。」
丹青激動不已，以手撫心，昂然道︰「弟子丹青，以歷代魔神，歷代魔祖的名義起誓，魔教總壇供奉的神靈中，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信仰的世界，越是虔誠、越是堅定的人，越是不能隨便起誓。
一旦起誓，意味著靈魂上的契約，必須用生命去遵守，倘若違背了誓言，必將遭到最嚴厲的懲罰。
這種懲罰既可以是來自外界的詛咒，也可以是來自自身的反噬。
當初慈福寺的覺通大師在審判葉長生的時候，卻被葉長生破掉了禪心，是同樣的道理。
丹青莊嚴的回音消失，大殿再度陷入死寂。
葉長生的腦海中，再度回響起那個聲音︰「年輕的人族，你錯了，我需要的，是你的承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