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障，功德？
葉長生細細琢磨了一下，躬身受教。
小乘消業，魔門造業。
小乘積德，魔門失德。
當然，所謂的業障與功德，不過是佛門的說法，佛門設立的標桿。
以一家之言來衡量世間萬千法門，乃至魔道法門，多少有些不公平。
葉長生倒也不在意這些，反正他也不會全信。
今日他是從正面去看反面，終有一日，他會從反面去看正面。
正反結合，相互印證，大概也只有那個時候，他才會有了真正的計較和定論。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了。
葉長生想了片刻，忽然微笑道︰「敢問‘眾竅為虛’？」
四位高僧不禁愕然，旋即呵呵大笑起來。
厲風濟，而眾竅為虛，這句話來自道門經典《南華經》。
長生對著他們四位佛門高僧，卻問了一個道門的問題，這多少有些滑稽。
當然，長生更深一層的意思，他們也听明白了。
如果他們沒有看錯的話，葉長生的修為剛剛跨進沖竅境，還沒模索到契合自身的修行法門。
所以他才借著這個機會，期待能解開心中的疑惑。
大道歸一，可修煉的法門卻有萬千，解讀不同，走的路就不同。
如果修煉的法門能夠契合自身，那麼必定事半功倍。
四位高僧已經接受了葉長生佛修弟子的身份，自然不吝于指教。
元可大師微笑道︰「葉施主既然問了道家的問題，那貧僧就勉強為你解答一二。」
葉長生興致盎然，欣然點頭。
他所提的問題，不單單關乎沖竅境的修行，還關乎著他修煉的道門身法絕學，《絕雲步》。
《絕雲步》的修煉法門中，就有「厲風濟而眾竅為虛」這句話，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元可大師問道︰「太沖莫勝，何解?」
長生答道︰「此話出自《南華經》，意思是，空虛到了極致，沒有什麼可以和它比較。」
元可大師又問道︰「大盈若沖，其用不窮，此話何解？」
長生答道︰「此話出自《道德經》，意思是，充盈的東西，反而像是空虛一般，但它的作用卻無窮無盡。」
元可大師微笑問道︰「沖字作何解？」
「沖，意思就是空虛……」葉長生猛地頓住，腦海中一道靈光閃過。
在他原本的理解中，沖竅境，就是要把身上的穴竅全部都沖擊開來。
這麼理解無可非議，大多數的修煉者，都是這麼理解的。
但如果，沖理解為虛，那麼沖竅，就是虛竅！
葉長生心中升起明悟，激動莫名，垂下眼簾，瞬間進入內視狀態。
身體之內，七十二道經脈縱橫交錯，形成一張無所不在的大網。
而在這張大網之上，三百六十一個穴竅，此刻就像是晦暗的寶石，隱約閃動著微光。
這些穴竅，是經絡的節點，同時也是人體和天地溝通的門戶，只是此刻，他們全都封閉了起來。
然而細看之下就能發現，在經脈中流淌的元氣，總有一部分盤桓在穴竅之中。
這就好像是一個個木塞子，堵住了這些穴竅。
如果按照「沖竅」的修煉法門，長生就要凝聚體內的元氣，硬生生將一個個木塞子給頂出去，從而打開穴竅。
但若是按照「虛竅」的修煉法門，他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只需，把這些木塞拔掉就好了。
前者是向外沖，後者是向內拔，兩者大相徑庭，然而最終的結果，卻是殊途同歸。
陰蹺穴，位于會陰，距離丹田氣海最近，先從它開始。
一股強大的元氣從長生的氣海流出，涌入陰蹺脈，向著陰蹺穴流淌而去。
隨著長生的意念，那股元氣霎時形成一個漩渦，高速盤旋起來。
在漩渦強大的牽引之下，盤桓在穴竅的元氣，霎時被席卷一空，就像是一個無形的木塞，被拔了下來。
穴竅向內收縮，然而反彈歸位，猛然舒展開來。
「砰！」
一股氣流從張開的穴竅中噴薄而出，發出一聲急促的聲響。
完全打開的穴竅，好像拂去灰塵的寶石，綻放出璀璨的光芒！
冥冥之中，一道無形的意念，通過開啟的穴竅，將他的身體和外界的天地，聯系在了一起。
那種感覺，玄而又玄。
長生對面的四大高僧，眼中異彩連連，元可大師更是嘉許點頭。
葉長生只是憑借他們的幾句點撥，就打開了第一個穴竅，可見找到了契合自身的修煉法門。
沖竅境的修煉，最難的是開啟第一竅和最後一竅。
第一竅開啟的法門，將作為日後沖竅的指引，因而顯得更為重要。
元可大師微笑道︰「《南華經》雲，大塊噫氣，其名為風，風作則萬竅怒號，風濟則眾竅為虛。對外，穴竅可虛而迎之，應物而化。對內，穴竅則大盈若沖，其用不窮。葉施主，你所問的，當可歸結為兩字，沖虛。」
沖虛？！
葉長生睜開雙眼，雙眸如晨星般閃亮起來，一臉激動之色。
一個神秘全新的世界，已經被打開，讓他眼前豁然開朗。
沖虛二字，不但為他帶來了突破，也指明了《絕雲步》的修煉法門。
長生垂首致謝︰「承蒙賜教！」
得道之人，果然沒有一個是白撿的，昔日的太虛真人如此，今日的幾位高僧同樣如此。
三個問題已經結束，今次的論禪也結束了。
對于四大高僧來說，他們最滿意的其實是長生的第二個問題。
因為長生能問出第二個問題，代表有是非心，而且找到了正義和邪惡之間的那道界限。
如此葉長生也就不會誤入歧途，辜負了他的天賜之資，天縱之才。
四大高僧已經能夠想象到，葉長生日後的成就，勢必會讓整個世界大吃一驚。
眾人離開古墓，趕在天亮前，返回到葉府。
葉府門前，黃龍山莊的莊主，黃天波，靜靜站立在台階下。
黃天波臉色蒼白，身上的衣衫已經被凍成硬塊，上面沾滿了冰霜，眉須之上，也凝結著冰霜。
這是……站了一夜？
「葉長生，我們談談。」黃天波神情黯然，臉上的冰屑，瑟瑟落下。